平凡的人有平凡人的幸福,追名逐利者往往道路坎坷,有些時候,我羨慕那些庸庸碌碌的人,也曾爲自己遙遠飄渺的理想而困惑,但既然我們已經走上了那條路,我們已經身不由己了。
此時已經是午夜凌晨了,我走出電梯,走過樓道,敲響了一棟民宅的門。
民宅中的人顯然還未入眠,透過木門板,我依舊可以聽到嘮嘮叨叨的吵嚷聲,翻箱倒櫃的忙碌聲以及唧唧喳喳的電視聲。過了片刻,一位矮胖的中年婦人打開了門,疑惑的看着我,問:“你是。。。。。”
我出神的望着她,望着她圓潤、臃腫、肥碩的圓球般的身子,望着她困惑的表情,厚厚的嘴脣,狡詐而市儈的眼睛,竭力露出了親切的笑容。
她後退一步,顫聲說:“別過來,不然我報警了。”
她誤會了我,我的笑容有那麼可怕嗎?我連忙說:“我來找無策。”
她露出驚喜的神色,用中年婦女特有的響亮的嗓門嚷道:“無策!寶貝,你朋友來找你啦。”
無策從門後現身,瞧了我一眼,立時倒抽了一股冷氣,表情彷彿被貓盯上的耗子一樣,他顫聲說:“面具先生。。。是你?”
中年婦人把我讓進了屋子,我一瞧,只見屋內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行李,有換洗的衣物,有牙刷牙膏,有種種藥物,還有一些小孩兒看的雜誌,她喜滋滋的說:“你是無策的同事吧,真是麻煩你這麼晚過來看他了。這屋子現在亂七八糟的,我寶貝明天要去外國旅遊啦,你們公司福利挺好的,也是他運氣好,我之前還一直擔心他找不到工作呢。”
無策和我一句話都插不上。
她又說:“這小孩啊,笨手笨腳的,都不知道自己準備行李,唉,你也一起去國外嗎?到了那邊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無策。他這人呆頭呆腦的,最容易受委屈,也不知道抱怨。不過他人緣還是可以的,我和你說,上次你們公司有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外國女孩兒來找他,哎呀,可把我歡喜的暈頭轉向的。這孩子長大了,自己也知道上進了。我還一直擔心他的性·取向問題呢。”
我問無策:“娜娜小姐來找過你嗎?”
他面紅耳臊,連忙說:“她找我去辦事。”
我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問:“辦了什麼事?你這走運的小混蛋。”
他嚇得像丟了魂,拉住我的胳膊說:“媽,我們出去一下。”
他母親應了一聲,朝我看了一眼,我覺得她眼神中媚意如絲,柔情似水,頓時心癢難搔,朝她也拋了個媚眼。她頓時滿面嬌羞,笑着說:“這小鬼,你看我做什麼?”
我仰天長嘆:“夫人心若癢,在下有妙方,易得無價寶,難得青年郎。”她嬌嗔一聲,說:“你這同事可真有意思。”說着格格笑了起來,溫柔款款,宛若嬌羞少女。
無策渾身似乎泛起雞皮疙瘩,大喊:“咱們到外面談話去。老孃你別添亂了。”說着用力拉着我,就彷彿我是喪德亂·性的登徒浪子一般。
我在遠處大喊:“夫人,幾時這小子與你老公不在,我一定登門造訪!”
她啊呀一聲,似乎**難耐,對我擠眉弄眼,說:“你這話說的多難聽,膽子也太大了。”
無策嚇得魂飛魄散,拽着我一溜煙跑下了樓,來到底樓,問:“面具先生,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他這一問,我頓時啞口無言,想了半天才說:“我來看看你。”
他猜疑的看了我一眼,說:“看看我做什麼?”
我說:“來看看你的家庭,你的生活,你的一切。”說完這話,我努力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薩佛林笑着對我說:“你別說這麼嚇人的話,你看這小子快被你嚇死了。”
無策上次被我捉弄過之後,一直有些怕我,他後退幾步,手足無措的說:“面具先生,我與你無冤無仇的。。。。”
我哈哈笑了起來,說:“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遲疑極了,彷彿我是騙他吸·毒的惡人,勾人賣身的皮條客一般,我說:“在下並無惡意,咱們出發在即,在下如何會下手加害於你?在下此次來訪,你母親心中清楚,若是你出了什麼事,在下如何能瞞得過雪公子?”
他左思右想,嘆了口氣,說:“去哪兒?”
我說:“不遠,我們乘坐出租車前往,大約半小時便能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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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到皇甫江的東面,名爲海家嘴的地方,即使是聖誕節的夜晚,此刻街上的行人已經非常稀少了,路燈依舊盡職的照亮着街道,而天上僅有淡淡的彎月,黑暗之中,沒有星星的影子。
我們環顧四周,隨眼皆是直入雲霄的高樓,彷彿支撐天地的巨人那樣矗立着,在這無星之夜,在這聖誕的黑暗中,它們宛如遠古的神祗般肅穆。
有一棟高樓正在建設之中。這兒至少有五棟四百米以上的摩天樓,但這棟高樓一旦建成,將是整個亞洲的樓宇之巔。正如其餘高樓一樣,它有一個毫無特色的名字,名叫環球友誼中心。
我們來到摩天樓之下的工地,這兒也沒有任何人看守,即使有保安,也沒有盡職盡責的巡邏和勘察。
寒冷和黑夜,那是惰性的溫牀。
無策緊張的要命,他東張西顧的問:“我們要做什麼?偷建築材料嗎?偷窨井蓋嗎?”
我指了指樓頂,說:“非也,我們來此爬樓。”
他痙攣般的呼吸起來,急促的說:“這兒至少有六百米高!我們要爬上去?你是想學前段時間的那些老外?”
我說:“無策,人生在世,本就光陰寶貴,若是龜縮不前,步步驚懼,又豈能享盡這其中樂趣?”
他辯解說:“我現在是血族了,如果一直有血喝的話,似乎可以活得很久呢。”
我斬釘截鐵的說:“爬上樓去,便能治好你臨危不·舉的隱患。”
他渾身巨顫,彷彿被高壓電打了一樣。過了很久,他滿臉猶疑的問:“真的?”
“之前我巧施妙計,將娜娜小姐救活的時候,你何曾有這樣的疑問?”
他連連點頭,咬緊牙關,說:“好吧,我。。。。你說怎樣就怎樣吧。”
四周有建築用的腳手架,還有工程電梯,而且沒有斷電。我們沿着腳手架爬了一會兒,一開始有些生疏,但後來卻逐漸加速。他學的很快,身手矯健的宛若猿猴,而且越爬興致越高,很快幾乎將我甩開兩層樓的距離。
我心中嫉妒,恨不得拽住他的腳,可他爬得賊快,我根本夠不着他。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已經來到了很高的地方,幾乎將整個海家嘴,乃至整個下洋的全景盡收眼底。又爬高接近一百米,周圍漸漸雲海茫茫,暗紅的光芒若隱若現,唯有少數幾棟高樓從雲中穿出,連月亮都竟似乎與我們平齊,冬季的寒風呼嘯着從耳畔刮過,彷彿守衛着摩天樓的風神一般。
又爬了一會兒,我們終於抵達了樓頂。一時之間,我覺得自己彷彿登入雲中之城,天堂的哨塔,雖然從這兒無法再看到凡間景象,但依舊令人心曠神怡,望着四周神殿般的零星高塔,一股孤獨而蒼莽的感覺油然而生。
當然,我心裡有些害怕,畢竟從這兒掉下去,若是毫無防備,只怕會碎成肉末。
無策冷的不停哆嗦,這弱血者呀,這古往今來最弱小的晝行者呀,他的耐寒本事甚至比不上我這屍鬼,真是丟盡了血族的臉。
他問:“面具先生?接下來呢?咱們該下去了嗎?”
我打開手機電源,發現有十幾條訊息,全是輕蟬大人發來的。我笑了笑,說:“慢來,慢來,無策,咱們既然來了,不如稍稍活動手腳吧。”
他問:“活動手腳?這可有些危險呀。”
我指了指一百多米開外的那棟高樓,它大約有五百五十米高,僅僅比這兒低了一點。我說:“我們跳過去。”
他以爲我在開玩笑,露出滑稽的笑容,說:“面具先生,你以爲這是在矩陣世界裡呀。”
他說的是黑客帝國的虛擬世界嗎?他嘲笑着電影中虛構的劇情,但人類真的如此睿智,以至於能分清虛擬與現實的差別了嗎?
上帝創造了萬物的規則,我們正如同矩陣中的人類一樣,在上帝的法則界限下拘束的活着。
我毫不猶豫的衝刺起來,他如此驚訝,忍不住呼叫出聲。
我的腳踏過屋頂凸出的一塊檐角,騰空而起,在狂風之中,我張開四肢,改變身體的構造,就像我上次從橋上越過海洋一樣,我開始在黑夜的寒風裡翱翔。
那感覺如此美妙,雲層就在你的身體之下,風神托起你的軀體,晴朗的夜空中,之前被黑雲遮住的星星睜開眼睛,用平靜的目光注視着你。在那個漫長的瞬間,你覺得自己是在上升而非下降,是在飛行而非滑翔。
我穩穩落在了對面的雲中神殿上,它有一個直升飛機的起落平臺,我正好落在了那上面。我巧妙的操縱着氣流,讓我的落地幾乎悄無聲息。
無策趴在對面的腳手架上,驚訝的張口結舌,眼珠幾乎從眼眶中彈了出來。
我拿起手機,對他說:“來吧,無策,現在輪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