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家專賣槍械的新興商店,將屠戮的力量賦予弱小孱弱的凡人。和世界各地的合法槍械商店一樣,這兒的武器類型受到嚴格的監管,不允許有威力過大的武器。而且唯有通過層層審覈的人才能在此採購武器。但我必須指出,這掩耳盜鈴的法規僅僅流於表面,卻打開了一道危險的缺口,讓武器在市面上流通起來。
我戴上假鬍子,稍稍改變面部構造,穿上一件遮臉的風衣,散發出令人敬而遠之的信息素,偷偷的跟着陸檀走入槍械商店。她沒有察覺到我,就好像我是路邊不起眼的石頭一般,而路邊的人也沒有多看我一眼。
他們對我視而不見,對,心靈上的遙遠這纔是真正的遙遠,我這樣想着,不由的感慨萬千,在心底暗暗悲嘆。
陸檀穿着一件大衣,戴在兜帽和口罩,幾乎將身上肌膚遮得密不透風,作爲莫名誕生的屍鬼,她畏懼陽光,但還不至於白天出不了門。她下·身穿着一件短裙和黑色絲襪,偶爾露出纖細的長腿。她習慣這樣穿着,可以吸引異性的目光,從而稍稍滿足她的虛榮心。
她爲人並不壞,但她所追求紙醉金迷的貴族生活,那生活對她而言過於遙遠,以至於她迷失在追求的過程中,雖然不久前遭遇了劫難,令她有些醒悟,但這心結積重難返,她依舊偶爾爲此而沉迷。
她走入槍械商店,老闆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看着陸檀,露出親熱的笑容,裝出大咧咧的模樣,給了陸檀一個熱烈的擁抱。陸檀顯示出毫不忸怩的熱情,任由老闆的肥肉緊貼住她的嬌軀,隨後兩人親熱的交頭接耳,就好像一對父女,或是年齡相差甚遠的情侶一般。
但我知道,她們僅僅相識不過幾天而已。陸檀善於用自己的青春與美貌建立交際網,對男性而言,這是某種似乎唾手可得的便宜,這讓他們寧願稍稍顯示些慷慨,以博取潛在的**,換得一夜的歡愉。而陸檀呢?她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心上,她知道她在找什麼人,她知道她想要什麼東西,她不會被輕易打動,就像狡猾的獵物,她對獵人陷阱上的**已經徹底麻木了。
在她真正等的人出現之前,她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捧場做戲罷了。她表面上看也許放縱,也許不將自己的名譽和貞·潔當一回事兒,但她卻並不是非常隨便的女人,至少比混跡於酒吧買醉的女孩兒要成熟許多。
老闆和她寒暄幾句,毫不猶豫的答應了陸檀的請求,他摟着陸檀的肩膀,兩人走到了槍械店後面的射擊場,隨後槍聲響起,陸檀開始練習射擊技巧。她時不時發出可愛的歡呼,或者懊惱的抱怨,或者嬌羞的笑聲,或者生氣的拒絕,槍械店的老闆笑得樂不可支,似乎陸檀隨口一句話都是全天下最有意思的笑話。
我可以想象射擊場的情況,肥胖的老闆握住陸檀的手,將腦袋貼在她的身軀上,用**異常的方法傳授她射擊的訣竅,就好像他此刻散發出驚人的雄性魅力似的。陸檀對此毫不在意,她年紀雖然不大,但已經褪去了羞澀,變得麻木而隨意,對她而言,這種程度的觸摸,早已不會引起反感,甚至都不會產生快感了。
我聽陸檀尖叫道:“啊呀,怎麼射來射去都射不準呀?”
胖老闆笑着說:“這不是挺正常的事麼?要是都一射一個準,那可就麻煩大了。”
陸檀嬌聲問:“什麼麻煩呀?”
胖老闆說:“射的準了,那豈不是容易懷·孕?”說完上氣不接下氣的笑了起來,陸檀愣了一會兒,也格格嬌笑起來。
我在外面聽得大搖其頭,但卻不想幹涉。我之所以跟蹤陸檀,是因爲我對她想要做的事非常感興趣,我對她的計劃有了初步的推斷,而對她付諸實施的過程有些許疑慮,也許她需要我的幫助?至少我是這麼認爲的。
自從上次探病分手之後,我跟蹤她已經有兩天了,在這兩天內,她每天都在這射擊場練習射擊,而且往往一直練習到深夜,聽胖老闆的口氣,她似乎從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練習了。
她向紫花園豪宅的管家喬爾貝多提出了晉升血族獵人的申請,但由於雪公子不在,此刻委任事宜懸而未決。她知道自己無法通過申請,因爲那需要經驗或成績,或者作爲獵人的助手累積一定的賞金。
所以她想要冒險賭一把。
我拜託摯友先生幫忙查了些資料,和我推測的一樣,她在黑市上買了十梭銀子彈,手槍上膛,掛在腰間隱秘的地方,她想要獵殺妖魔,由此獲得獵人協會的認可。
我躲在槍械店之外,等她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老闆親自送她出門,想要給她一個擁吻,但她委婉拒絕,留下落寞而又充滿希望的胖男人,用戀戀不捨的目光注視着她離去的背影,似乎堅信這樣的目光能直達陸檀的心底,從而觸動她的心絃,將他的深情厚誼傳遞給她一樣。
但我想,那當然是徒勞的。
陸檀深深吸了幾口氣,散步般走到路邊的公園中。此時公園中尚有不少情濃而不自愛的情侶,更有少數人挑選隱秘的地方在不管不顧的親熱,大膽而狂野,讓人感嘆這世間的墮落與不堪。
我在一旁趴着,偷偷觀望了很久,這才繼續觀察陸檀的行動。
她閉上眼睛,彷彿練習瑜伽般盤膝而坐,在地上呼吸許久,隨後睜開眼,掏出手槍,對着天上飛過的鳥兒開槍射擊。她用的是消音槍,子彈發出急促的破空聲,那些飛鳥連叫喚都來不及,就這樣筆直落地。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裡震驚無比,而她卻滿意的笑了起來。
我聽說屍鬼的體力和速度會比凡人稍好一些,但絕不至於讓她在短短一個月內練成這樣的槍法,也許在偶然之間,我開啓了她大腦的某個開關,讓她的才能由此展現出來。
她倉皇四顧,將死鳥撿起,看了一會兒,嘗試的將鳥脖子放在嘴邊,輕輕一咬,隨後痙攣般的捂住嘴巴,發出一聲難過的哀鳴聲,輕聲說:“好難喝!”快步跑開,將死鳥丟入了垃圾桶。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而她的表情驟變,顯得凝重而擔憂,拿起手機一看,嘴角抽動,身軀微微發抖。
她說:“喂,叔叔,你好?”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輕,我聽不清楚,但陸檀回答:“好的,叔叔,給我三十分鐘,我馬上就到。”
那是她的客人,某個危險的血族,也是她的獵物。她知道通緝令上有哪些人物,但在那次意外發生之前,她軟弱而無力,絲毫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自從她的身體發生變化以來,她一直在等待着這樣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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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要稍稍解釋一番卡瑪利拉的血族獵殺令是怎麼篩選獵物的:
王子或親王有極高的權利,他們可以欽定轄區內需要追殺的獵物名單,當然最好師出有名,不然長老會可以組成調查小組,否決親王的獵殺令。比如在下洋之內,所有的卡瑪利拉獵殺令都必須得到雪公子的認同。而他本人也可以發出獵殺令,或者配合其餘領地的王子追殺逃犯。
那些逃犯,當然是違反了卡瑪利拉的六大傳統的罪人。
卡瑪利拉和薩巴特不共戴天,往往自相殘殺,但卻竭力避免引起過大的糾紛。卡瑪利拉在發現破壞社會秩序的血族之後,會通過某種隱秘渠道尋求薩巴特的意見,如果後者並無異議,則將該目標列入追殺令。
如果薩巴特有異議呢?那一切都自然由王子做主,他可以強勢的不予理睬,堅持獵殺犯罪者,並做好與轄區內薩巴特魔黨開戰的準備。或者,他網開一面,讓薩巴特欠自己的人情。但這麼做往往並沒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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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無從得知她挑選的獵物是誰,但血瑪麗組織從不過問客戶的身份,哪怕是被厄夜使者追殺的妖魔,只要他付得起錢,血瑪麗也會爲他提供少女的鮮血,而且不會出賣他的情報,從而敗壞自己的誠信和聲譽。
她在街邊站了一會兒,由於她打扮的有些性·感,在這寒冬之夜,顯得如此吸引眼球,惹得路人紛紛駐足觀看,幾乎以爲她是不顧廉恥的外圍女。
其實她本也從事這樣的行當,只不過她的顧客身份有些古怪,而顧客的要求也往往與衆不同。
她攔了輛車,緩緩駛離了公園。我從地上爬了起來,飛快的跑上我停在路邊的轎車,車上已經被貼了三百元的罰單,我心痛之餘,卻也無可奈何,踩動油門,追了出去。
她在一間幽暗的街邊旅館下了車,看了看手機,從一旁的電梯上了樓。我查看她停住的樓層,隨後也乘坐電梯趕了上去。旅館的前臺服務員對此熟視無睹,似乎早就對此習以爲常了。
我走下電梯,並沒有看見她的人影,她去了哪間房間?我必須快些尋找,以免發生悲劇。我趴在地上,仔細觀察地毯絨毛起伏程度,從而判斷出她的行進路線,順着蹤跡,我來到了角落的房間裡,耳朵貼在門上,努力聽着裡面的情況。
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在發笑,而陸檀也輕鬆的與他聊天。她非常鎮定,似乎根本就沒有獵殺的念頭。
那男人說:“寶貝兒,我們開始吧。我已經有好幾天沒吸過血啦。”
陸檀嗯了一聲,開始寬衣解帶,將衣服一點點兒拋在牀上,我可以想象她柔美的姿態,也可以想象那個血族貪婪的目光,那尖銳的牙齒,以及那駭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