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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清理

十四 清理

他的目光就像緊盯着受傷野兔的猛虎一樣,食人的*在其中涌動,我能夠輕易察覺到他身上的邪惡,那視凡人有如牲畜的惡念。

有傳聞說蒙古僧侶吃人,以此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但我猜想他藉此更接近心中的野獸,讓血族潛藏的暴戾不受抑制的呈現出來。

他踏上一步,高大的身軀宛若西伯利亞的棕熊,臉上帶着獰笑,僅僅看他的手掌,那都是一種駭人的體驗。單憑這隻手幾乎就能捏碎夜卉小姐的頭顱。

夜卉小姐飛快的踏上一步,緊接着已經來到敵人的身前,蒙古僧侶似乎沒料到她來的這麼快,發出咆哮,雙手手臂朝夜卉小姐抱合,我見到夜卉小姐手中長劍一閃,銀光彷彿在頃刻間充斥整個酒吧,等銀光消散之後,蒙古僧侶痛苦的跪倒在地,雙目瞪得滾圓,眼神變得愈發淒厲,但我察覺到一絲恐懼在其中孕育。

他的右手連着胳膊被砍成了三段,鮮血如潮水般從傷口涌了出來。

他喊:“你不是普通的獵人,你是卡瑪利拉的人!”

他開始退卻,酒館中其餘血族表情兇惡的撲了上來,我看着他們彎腰衝刺,張牙舞爪,嘴裡發出威脅的吼叫聲——他們已經不像是人類了,而像是發了瘋的獵犬,或者得了狂犬病的怪物一樣。唯有他們偶爾閃過的奸詐神情暗示着他們曾經身爲人類的事實,但他們不是血族,至少我從未見過如此智力低下而愚蠢的血族。

薩巴特胡亂創造血的後裔,反而製造出一羣近乎原始人的暴力工具。

夜卉小姐高舉長劍,劍尖在空中連顫,我沒見到她長劍擊落——但我很快明白過來,她的速度太快,以至於我僅能見到一個幾乎靜止的畫面。隨着她長劍顫抖,那些魔黨的小嘍囉接二連三的被劈掉了腦袋。這一輪不知死活的衝鋒,反而讓這些蠢貨徹底化爲了煙塵。

我和無策傻愣愣的看着這一切,我心想:這些薩巴特也太膿包了吧,如此下去,我可完全沒有發揮的餘地啦。

無策在那邊自言自語說:“好快的劍!她一瞬間至少能刺出十劍,而且不是盲目出擊,而是出手必中,攻守兼備。她不僅僅在利用血族的力量和敏捷,她經歷過嚴苛的劍術訓練,那似乎是西洋的劍術與東方武技的結合。”

這下輪到我發癡般的看着他了。

這混蛋見我這幅模樣,謙虛的搖了搖手,說:“我只不過在胡說八道,面具先生你千萬別笑我。”

我心想:原來是胡說八道,我一聽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呢。

薩佛林說:“他說的很對,即使不論她身爲血族具有的魔血之力,僅僅看她的動作,在凡人中也罕有她這樣出類拔萃的功夫。”

我心亂如麻,想:你們的眼睛是怎麼長的?我怎麼什麼都看不清楚?心裡沮喪莫名,恨不得撲上去揍無策一頓,這小子虛僞的很,明明說的很準,偏偏還欲蓋彌彰,又看着我呆頭呆腦的模樣,只怕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在我腦子亂轉的時候,夜卉小姐已經將在場的所有血族嘍囉殺的差不多了。蒙古僧侶大聲喘着氣,已經躲到了酒館的角落,他伸手從牆上取下一柄散彈槍,嫺熟的用單手上膛,一秒鐘就擺弄妥當,瞄準夜卉小姐,槍口穩穩不動。

無策喊道:“小心!”

他話音未落,夜卉小姐已經朝蒙古僧侶衝了過去,雖然她速度快的不可思議,但距離實在太遠,當她衝到敵人面前一尺遠的時候,蒙古僧侶厲聲吼叫,散彈從槍管爆射而出,彷彿黑色的水滴迸出水管般四散飛躥。

我又懊悔莫名,心想:早知道我也跟着喊一嗓子了呀,平白無故的讓這小子獻了殷勤。

就在這時,我聽見兩聲短促而尖銳的聲響,擡頭一看,嚇了一跳。只見無策的手變成了狼爪,正擋在我面前,狼爪上流着鮮血,傷口處鑲嵌着兩顆散彈。瞧着情形,似乎是他替我擋住了亂飛的彈片。

我啊呀一聲,心頭小鹿亂撞,嘴角露出微笑,抱住無策的胳膊,柔聲說:“無策哥哥,你爲了我。。。。。”鼻子抽泣,眼淚汪汪,幾乎要哭了出來。

無策看了魂飛魄散,大聲說:“沒什麼!沒什麼!”用力推開我的手,逃命似的躲到一旁。薩佛林發出嘔吐的聲音,喊道:“太噁心啦,這是我幾百年來見到的最噁心的表情,我的眼睛要瞎啦!”

他們的舉動令我鬱悶至死,爲什麼我由衷感激,反而遭到唾棄?若是這動作由綠面具做出來,只怕無策早就被迷的不知姓什麼了。

我搖搖頭,驅散心頭抑鬱,再看看戰局,發現夜卉小姐躲開了散彈,已經砍掉了蒙古僧侶的頭顱,但在臨死之前,他似乎發生了劇烈的變異,這怪物的臉上皮膚剝落,牙齒尖銳的有如毒蛇。

夜卉小姐說:“他想要變成野獸,但卻先被我斬掉腦袋,這些拉森魃的人還自稱爲歷史悠久的貴族,照照鏡子吧。”

我說:“即便照鏡子,只怕也模糊一片,夜卉小姐此話大有商榷之處。”

她被我抓住痛腳,臉上一紅,哼了一聲,說:“你叫我什麼?我不叫什麼夜卉,你可以叫我克里斯蒂安小姐。”這番話強詞奪理,轉移話題,居然令我不知該如何招架。

她走了過來,握住無策的狼爪,說:“這是鍍銀的散彈片,別動,我把傷口中的彈片挑出來。”

無策說:“克里斯蒂安小姐,我沒事。。。。“

她說:“叫我娜娜吧,你保護了同伴,表現的相當不錯。我覺得你會是一位可靠的血親,血族的兄弟。”無策漲紅了臉,心跳彷彿擂鼓般敲響,瞧他表情,只怕快要升登極樂了。

咕咚一聲,我跪倒在地,只覺得入墜冰窖,寒風瑟瑟,枯葉飄零,孤苦伶仃。他們血族的人在一旁親親我我,你儂我儂,獨留下悽慘的我在這兒黯然神傷,無人理睬,他們這般結黨營私,好生令人不悅。

他們沉浸在親密的接觸中,就像互相舔着傷口的狼一樣。我無人理睬,只恨不得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引起他們關注。薩佛林忽然說:“這才只有一個妖魔,另外兩個呢?”我忽然又心生害怕,老老實實的躲在一邊。

娜娜長劍閃動,剎那間將無策手中的子彈除去,他的傷口僅僅被她刺破了兩個小口,這兩下劍招的分寸拿捏,真可謂妙到顛毫。她撫摸着他的手掌,柔聲說:“這兒一定有秘密地窖,我們分散開來搜查。”

我一聽來了勁兒,搜查暗門這活我可拿手,我精通本國的陰陽五行,兩儀四象,伏羲八卦,最擅長相面風水之術,只要我掐指一算,細細分析這屋子方位,便能算出他們會在何處暗藏玄機——須知這伏羲八卦,雖然算的是天地奧秘,但若歸結到人,摸索的還是人的習慣和心理。

我念道:“天地銅爐陰陽生,造化乾坤萬物萌,盤古身死爲環宇,光陰如梭夢猶存。”盤膝而坐,心念電轉,嘴裡唸唸有詞,過了片刻,我哈哈大笑,說道:“在這裡了!”

夜卉小姐和無策用怪異的目光看着我,似乎覺得我身負莫測的玄虛。我微微一笑,說:“請隨我來。”幾步踏出,繞到酒吧遠處的一個窗簾前,四處敲敲摸摸,連連點頭。

夜卉小姐說:“別理他,我們管我們搜。。。。。”

我轉動一根窗簾拉繩,隨後用力一扯,只聽到鏗鏘之聲在吧檯後響起,一個高大的酒櫃緩緩挪開,露出一個黝黑的地洞。

薩佛林喊道:“你還真行啊,緊要關頭還挺可靠的。”

我哈哈大笑,說:“小菜一碟,大夥兒莫要謝我。”

噹噹兩聲,地洞中幾根羽箭激射出來,夜卉小姐與無策各自擋掉,我心中一驚,得意之情立即消散,低下腦袋,生怕捱罵。

夜卉小姐點點頭說:“走吧,還有兩個妖魔,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小嘍囉,緹豐讓我們斬草除根,不能留下任何隱患。”

她說的輕描淡寫,但這些話裡暗藏着怎樣的腥風血雨啊,尤其是她這樣一位如霜雪般純潔的女孩兒嘴裡說出來,更令人感到恐怖莫名。我嘆了口氣,知道無論她心地如何善良,對凡人如何寬容,她都是可怕的血族,身負血之靈魂的惡魔。

野獸在她們心中窺伺,也許也在操縱她們的一言一行。

我跟着她走進地洞的剎那,我聽見身後一位薩巴特的傷者發出了一聲慘叫,開始低聲嗚咽起來。

那是一個打扮的稀奇古怪的女人,大約只有十六歲年紀,頭髮如公雞尾巴般散開,穿着漁網短袖,熱褲與絲襪,腦袋被劈掉了一小半,留下一隻眼睛,哀傷的流着血淚。

她的眼神中閃爍着人性的光芒,劇烈的疼痛讓她從瘋狂中清醒了過來。也許劇痛刺激了她的大腦,將死的體驗令她從血的詛咒中逃脫了出來。她已經不再爲瘋狂的殺意所驅使了,她可能又恢復成了凡人。

但她也已經死定了。

夜卉小姐身形凝固,在地窖的黑暗與酒吧的光明交匯處站着,如果我沒看錯,她似乎在微微顫抖。

我和無策眼望着她,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揮揮手,一根影刃從那個女孩兒身旁飛出,刺穿了她的腦袋,女孩兒發出低哼聲,垂着頭,再也不發聲了。

夜卉小聲說:“對不起。”隨後不再遲疑,迅速的走入黑暗中。

我笑了笑,想:她和女神閣下一樣,也許比天使還要慈悲呢。殺戮的滋味兒對她而言,只怕也不太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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