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蒙多繼續回憶)
劍橋大學的維治科勒學院是一座經典的建築,富麗堂皇,造型簡潔而精細。在某些細節處精雕細琢,繁簡相宜,既讓人感到舒適,又不會被因其過於浮華而生厭。
更妙的是,這兒的一應設施應有盡有:裝飾的隨意而美觀的餐廳,富貴而大氣的客廳,宛若圖書館般的書房,隔音效果極佳的音樂室,載滿美妙花卉和樹木的花園,游泳池和網球場,以及一個足足有三英畝地的大草地。正如艾諾亞與末卡維所承諾的那樣,這座建築足以讓整個英國的貴族和富翁感到眼紅。
但這並不是這棟建築的全貌,事實上,它真正令人着迷的地方在於它龐大而精妙的地下設施。
通過地窖中某個極爲隱秘的暗門,克萊蒙多隨着兩位教授深入到維治科勒學院的最深處,走過整潔的讓人發瘋的走廊,他來到一個嚴謹而充滿科研氣息的場所,彷彿極端危險、以至於不近人情的病毒研究院一般。純白色的玻璃或鋼板幾乎構成了這座宏偉設施的全部,清一色的白色燈光,牢固的隔離門與牆壁,穿着白大褂和白色外套的工作人員,以及一個個擺滿古怪儀器的房間,眼前的一切讓克萊蒙多感到敬畏,同時又擔心自己會因爲這樣死板的環境而發瘋。
Wшw ▪ttκд n ▪¢ O末卡維教授引着他來到一間房間,輸入指紋,覈對角膜,大門自動劃開,克萊蒙多發現這房間佔地頗廣,竟然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博物館,四周的櫥窗和櫃子裡放滿了石板、羊皮紙和雕像,還有一些刻着浮雕的圓盤,似乎是某些神秘的法陣。
末卡維說:“這兒將是你研究和學習遠黑山語言的地方。”
克萊蒙多詢問:“我爲什麼會是唯一的人選呢?聽你們的語氣,似乎艾諾亞教授已經學會了這門語言。如果它已經被人掌握,那爲什麼不召集許多專業的人員前來學習呢?”
末卡維猶豫了一會兒,說:“你早晚會知道這其中的道理,事實上,關於遠黑山的咒語,我們曾經進行過大規模的傳授。女王陛下特地下達指令,同意建立一支具有神聖力量的特別部隊,以應付某些極端情況的發生。”
他的口氣有些模糊,克萊蒙多問:“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
末卡維嘆了口氣,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回答:“所有參與語言學習的專家,無論思維多麼清晰,意志多麼堅定,最終都被遠黑山的咒語折磨成了瘋子。”
克萊蒙多覺得喉嚨堵塞,他用異常吃力的聲音問:“什麼?”
末卡維說:“艾諾亞教授認爲:這是血族的惡魔傳授給遠黑山族人的咒語,因而帶有蠱惑人心的力量。若非血液中有着神聖之力的庇佑,又缺乏充足的語言學功底,掌握語言的人將會被惡魔侵蝕靈魂,身軀成了空殼,靈魂下了地獄。”
“艾諾亞教授顯然掌握了這一語言。”
末卡維聳聳肩,做了一個隨意的鬼臉,他說:“也許他的體內恰好有天父的祝福,不管怎麼說,我們經過幾次實驗,認爲這樣的例子萬中無一。”
克萊蒙多聲音劇烈發抖,他大聲抱怨說:“我要離開這兒,我覺得你們在拿我的命開玩笑!”他也許是個具有天賦的降魔天才,也許不是,但他認爲沒必要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實驗,走錯一步,就會一命嗚呼。
末卡維笑了起來:“你有個挺不錯的弟弟,不是嗎?”
克萊蒙突然多沉默不語,他以爲末卡維在威脅他,但仔細想想,卻又不像。
末卡維又說:“我們曾經邀請過他,但他向我們推薦了你。他說:如果世界上有誰能夠勝任這樣的工作,那無疑只有克萊蒙多·沃夫教授能不負重託。我們經過詳細的調查,認可了他的意見——你既擁有絕佳的天賦,又是語言學的絕對權威,這簡直就是天父的安排,是血族們命中註定的劫難。”
克萊蒙多想起了那個夢,隨後又想起了他曾經醉生夢死的日子,如果他錯過此次機會,他將註定永遠平庸下去。
唯獨這一點,克萊蒙多無法忍受。
他找椅子坐了下來,說:“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學習?”
末卡維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說:“等你覺得合適的時候,艾諾亞教授就會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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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黑山的語言晦澀難懂,語法與語法之間毫無邏輯可言,某個單詞在某種環境下是某個意思,到了另外的句子中,哪怕前後語句幾乎相同,詞義也會發生變化,他必須記憶大量的符號和詞義,而且還是在沒有發音輔助的前提下進行的。他必須爲每個符號與單詞發明獨特的發音,他習慣用古印第安部落的某種語言代替這些詞語原有的意思。
他發現,這語言會深入他的腦子,在深夜中浮現在他的夢境裡。恍惚間,他會見到一個身影模糊的女人,她坐在幽暗的草地上,天空掛着一輪血紅的玄月,背對着他,烏黑長髮幾乎遮住了整個身軀。
她似乎察覺到了克萊蒙多的存在,微風吹過,秀髮飄起,她緩緩轉過頭,似乎想看看他。
克萊蒙多通常會在此時驚醒,彷彿她的注視有着致命的力量,彷彿她是他生命中最不詳的惡兆。
她也許就是遠黑山咒語中隱藏的惡魔。
這之後,克萊蒙多經常整夜整夜無法入眠。即使他睡在舒適的牀鋪上,聆聽着別墅外美妙的鳥鳴和風聲,他也沒法驅散心頭的陰影。
他開始害怕自己會發瘋,就像他之前無數被惡魔攝取靈魂的可憐蟲那樣。
但傳授他語言的艾諾亞卻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他說:“事實上,你是第一個撐到現在的人。克萊蒙多教授,你已經掌握了大約一千個遠黑山的單詞了,那麼,你能否試着翻譯翻譯這些照片上的文字呢?”
克萊蒙多迫於無奈,開始埋頭翻譯起來,他對這樣的工作並不陌生,他至今的學習和教學生涯中,他已經翻譯了大量的古印第安文獻了。
他花了大約三週時間才完成翻譯工作,這期間,他每天僅僅工作兩、三小時,其餘的時間,他盡情享受着維治科勒別墅奢華的娛樂設施,與研究院中的女研究者**作樂。艾諾亞對此表現出充分的理解,他經常安慰克萊蒙多說:“別對自己太狠,克萊蒙多教授,你可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
克萊蒙多也這麼認爲,他告訴自己:這並非偷懶,而是爲了更好的完成工作。就像長命的烏龜一樣,他必須緩慢的工作,讓思緒在腦海中慢慢醞釀成形,讓那些文字的影響漸漸被他的大腦消化,唯有如此,他才能保證神志清醒的完成整個工作。
有一天,在餐桌上用餐的時候,他對艾諾亞說:“教授,遠黑山的記載中提到了一個強大的血族。他們說這人能夠生存在陽光之下,違背了一切上帝降下的詛咒。天哪,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位血族只怕不能算作妖魔了吧。”
艾諾亞笑了笑,說:“事實上,惡魔、神祗、血族、人類,那些不過是一個個玄乎的稱號罷了。血族害怕陽光,但他們卻比人類更融於黑夜;而人類呢?他們害怕子彈、害怕毒氣、害怕野獸、害怕毒草和糟糕的食物。你看,雙方都有無法忍受的缺點和遺憾,很難說誰更不容於這個世界。但話語權掌握在數量衆多的人類那裡,僅此而已。”
一旁的末卡維突然插話:“克萊蒙多,你知道艾諾亞教授的綽號——艾諾亞,本來正是從血族的古神中借用而來的嗎?”
艾諾亞得意的說:“白狼,血族中極爲罕見的晝行者,在上千年的歷史之中,也僅僅出現過兩個這樣的例子。”
克萊蒙多興奮的說:“那麼,白狼就是遠黑山部落所遭遇的那位遠古血族了?”
艾諾亞點了點頭,末卡維說:“我的本名叫本·貝慈曼,研究腦部神經與思維的專家,但由於艾諾亞教授的怪癖,我也被按上了一個遠古血族的名字,末卡維是血族中的瘋子之神,是末卡維族系的元祖。”
艾諾亞哈哈大笑,說:“對於我們正在進行的研究來說,你不覺得這樣嚴謹的代號十分貼切嗎?”
末卡維拍了拍克萊蒙多的肩膀,笑着說:“你知道我們在背後稱呼你是什麼嗎?”
克萊蒙多想:天哪,你們給我也起了綽號?我彷彿又回到大學時代那瘋狂的日子裡啦。
末卡維說:“我們稱呼你爲羲太,十三位血族元祖之一,古埃及赫赫有名的血族神祗。你看,擁有這樣的外號,證明你已經成了我們維治科勒學院必不可少的重要人物啦。我們正在從事一項極爲龐大的研究,你的工作是其中非常關鍵的一部分。這個項目一共有十三位核心人員,分別起了十三個元祖的名字。你應該爲此而驕傲,克萊蒙多,很快,你就將成爲奇蹟的見證者。”
註釋:
羲太——十三位元祖之一,他是古埃及時尼羅河畔某個強大部落的勇士之一,他被祖父放逐,與兄長反目,流浪到歐洲的某座宏偉的城市中,在那兒,他接受了三位第二代血族之一:該隱的女兒——美人吉拉的擁吻,成了第三代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