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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語

三十一 語

我們之間的會談重歸平和,我臉上的表情一定悚然驚怖,極富感染力。她受到我的影響,雖然狂熱依舊,但卻似乎感到略微的寒意,她裹上一層薄薄的毛毯,彷彿在黑夜中的爐火旁說着遙遠寓言的老婦人。

她說:“你知道。。。。。嗯。。。。。當一個人有了用不光的錢、足以保護自己的莫大權利以及引以爲豪的智慧之後,他們總會想獲得一些不同的東西,一些讓自己超出常人的東西。”

我說:“永不滿足的猿猴,覬覦着諸神花園中的水果。我們一直沒有改變過,本質上,我們依舊是猿類。”

劉衣的聲音有些輕微的發顫,她說:“你別老說這些神神秘秘的話,弄得我也有些緊張‘inue,我的父親,你知道,劉烏先生,是本國最富有的人。雖然金錢並不代表着權利,但他用聰明的頭腦和手腕確保了兩者集於一身。但當他真正高枕無憂之後,他又有了新的追求。”

我說:“他是不是有了新歡?”所謂飽暖思·淫·欲,當男性在物質方面無從追求之後,若突然生出雄心壯志,其中多半有某位異性的推波助瀾。

我本人便是最好的例子。

劉衣緊張的扯了扯身上的毯子,似乎有些難以啓齒。

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我說:“他愛上了你。”

劉衣痙攣般的捏緊拳頭,用低沉而恐懼的聲音問:“你。。。。你是魔鬼嗎?你怎麼。。。。”

我說:“在下翻閱過最近四十年間所有的家庭倫理案件,發覺越是極端的家庭,越容易發生倫理的混亂。尤其是家庭中年長的父親擁有金錢與身份之後,他的欲·望會變得極爲古怪,如果他和自己美麗的女兒之間年齡差距超過40歲,則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一成的機率會發生微妙的變化。這還不過是暴露出來的例子,如果在暗地裡,這一比率恐怕還會升高。”

我對奇妙的人性有着難以描述的沉迷,在我短暫而漫長的生命中,我曾經如飢似渴的對凡人的罪惡進行過研究,以此來助長自我認知語言的效果。這一殘酷的結論不過是我研究成果的冰山一角罷了。

她緊咬嘴脣,嘆氣說:“我們之間。。。。並沒有任何逾越本分的關係,只不過在親吻時更加親密,在擁抱時有些動情,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你在利用他。”

她強笑了一聲,點頭說:“如果你這麼認爲的話。anyway,在五年前的一個夜裡,我陪着他吃完晚餐。然後,我們兩人像今天這樣坐在壁爐旁舒適的烤火,我替他按摩手臂和肩膀,就像溫柔的賢妻對待受人尊敬的丈夫那樣。

他突然向我表白,他向我傾訴自己心中罪惡的念頭,他說他喜歡我,因爲我長得很像我的母親——他在50歲時娶的女人,而她如今已經死去,成了他心目中的女神。

我沒有說話,而是像**那樣吻了他的臉頰和耳垂,他微微喘氣,用異乎尋常的力氣把我橫抱在胸前。我制止住他,用溫和而堅決的語氣告訴他:我也愛着他,有些超出父女之情,但絕對不至於因此而做出違背道德的事情。

他大發雷霆,將我用力拋在牀上,想要用暴力讓我屈服,但他太老了,七十年的歲月讓他有心無力,當他從椅子上爬起來的時候,他閃了腰,痛苦萬分的趴倒在我身邊。

我照顧着他,心底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轉生的儀式。如你所知,像我這樣的富家女,在國外讀大學的時候,往往不過學一些玄虛而浮誇的東西,我進修的是歐洲歷史與神秘學,閱讀了一些關於宗教與鍊金術的著作,在其中隱約提到過血族的傳聞,描述過這些永生不死的貴族。

我告訴他:在這一輩子,我們之間絕對沒有可能。他雖然有錢有勢,但他畢竟不過是凡人,而且有着數不清的政敵和競爭對手。我們之間一旦傳出緋聞,那不僅會毀了他的名聲,毀了我的清白,更會毀了我們家族建立的商業帝國。

軀體和心靈上巨大的痛苦令他嚎啕大哭,他抱住我,像年幼的小孩兒一般問我,要如何才能接受他的愛情。

我說:如果有來生,如果我們還能重逢,我將義無反顧的成爲他的愛人。

他以爲我說着絕情的話,露出可憐而可笑的表情。我隨後說出了我的想法——這件事其實並不遙遠,雖然希望渺茫,但我們擁有無盡的財力和無盡的時間,我們爲什麼不嘗試着做這件事呢?即使失敗,我們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不是嗎?

我要求他給我足夠的資金,讓我隨心所欲的支配他的資源,展開追求轉生的道路。他答應給我五年時間,如果五年之內我無法找到獲得永生的方法,他將採取最激烈的手段,強佔我的身子,讓我成爲他的女人,爲了實現他瘋狂的邪念,他不惜犧牲一切。

我於是快馬加鞭的行動起來。

我僱傭了大批學者,同時從不同方向調查線索,我研究的不僅僅是血族,而是包括基督教在內的所有大小宗教對永生的追求,在五年之間,我馬不停蹄的四處旅行,拜見那些傳聞中的神秘隱士和法術師——本國的氣功、吉普賽人的神秘術、托鉢僧流傳的秘法、降魔教的惡魔附體以及北美印第安人的巫毒邪術。三年時間轉眼而過,但我卻一無所獲。

唯獨血族,讓我感到了一絲希望,卻又陷入了無法走出的迷宮。

血族的行蹤非常隱秘,雖然時常有傳聞傳出,但他們總能快速的處理,以至於找到的都是些模糊不清的線索。我隱隱觸碰到了一個無比巨大的陰影,即使連我們財團的觸角都無法觸及。這讓我天真的以爲,這不過又是一個死衚衕,一個不值一提的研究方向。

就在這時,我接觸到了一本書——《遠黑山的歷史文化研究》,作者是克萊蒙多·沃夫,他據說是全世界唯一的遠黑山文明的研究者。

那本書非常小衆,全球範圍內不過出版了一千本,但自從它面世的幾年來,每一年都有固定的人會去購買。

這本書的價格非常昂貴,甚至比大部分暢銷書的珍藏本都要勝出一籌。

我的語言學專家向我推薦了這本書,書中廢話連篇,顯然是爲了充字數而寫的章節。但在僅有的兩百頁真材實料中,他描述了一個異常神秘而可信的古文明帝國——血腥、黑暗、殘忍、荒蠻,彷彿被殖民者阿茲克特文明一樣。但它們早在數千年前就已經消亡。

他引用的遠黑山的符號和語言,講述了遠黑山的巫師,遇上了一位血族之神。這位血族之神賦予了他們族人強大的力量和不朽的生命,但他們也因此受到了詛咒,不得不永遠在黑暗中隱居,而且永世流浪。

遠黑山的文字恐怕是關於血族最早的記載了。

我由此留上了神,雖然不知道這人到底靠不靠譜,但我決定孤注一擲的試一試,畢竟我已經沒有多少選擇了。

我計劃將他邀請到國內來,以北都大學的名義,我當時恰好是那兒的研究生,我可以動用手段,以學生的名義接近他。‘

她說到這兒,呼吸急促起來,但那顯然是喜悅產生的作用,她走到酒臺前,取出一個頗爲精細的酒瓶,倒了兩杯清澈透明的酒,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我。

我喝了一口,舌頭彷彿被火燙一樣痠麻,這酒真是難喝,有些像我曾經喝過的假茅臺酒,也許劉衣小姐上當受騙,被人用漂亮瓶子給蒙了?

我從懷裡取出那本《遠黑山歷史與文化》——這本來自於克萊蒙多的著作。根據他所說:他在倫敦某個古董店裡找到了遠黑山文明遺留下來的石板與羊皮紙,這些古物的出處已經不可考證,但他根據出神入化的語言學功底和邏輯推理能力,硬生生從長達數千字的描述中找出了規律,勉強將古物上的內容翻譯了出來。

語言學,我最擅長的學問。我的大腦經過我精心的改造,對於語言的學習和推論有着令我自傲的技巧。

最重要的是尋找背景,以及動詞。如果你知道在對方文化中經常出現的水果、食物以及交通工具,你就能掌握常用的名詞。如果你知道他們的習俗和祭祀活動,你就能知道他們慣用的敬語和委婉語;而人類的日常動作往往千年未變,即使再過千年,只怕也依舊如此。

這兩者就是我獨家總結出來的解密之鑰,只要對方的語言並非刻意加密,或者有獨特的功效,我就能憑藉這兩點,在短時間內掌握古代那生疏而神秘的語言。也許其他語言學家別有訣竅,但對我而言,只要蛛絲馬跡,我便能一窺全豹。

但克萊蒙多並沒有在本書中詳盡描述他掌握語言的過程。

他舉了幾個極爲牽強的例子,比如某個有像果樹一樣的符號,憑直覺認爲是巨木或神木;比如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他卻天才般的將其解讀爲巫術和神術。

最奇妙的是,我查看書上關於遠黑山文明的石板照片,發現克萊蒙多的推論是完全正確的,至少和我本人推導出來的意思相當接近。

他關於遠黑山文明的一切描述並非妄想和騙術,而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他也許是個語言學的大師,或者,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遠黑山的語言。

換言之,他極有可能是遠黑山的後人,也許,他從那個年代,一直活到了現在。

一個壽命長達數千年的遠古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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