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宴客廳竟然只有十來桌,這婚禮果真夠低調的,聽說葉老一場生日宴,都是席開百桌的,如今葉大少要娶妻,卻只有寥寥十來桌。
小冬並不矮,一六二的身高在這江南地區,真不算矮,她還穿着高跟鞋,可是,與葉柯並肩站到了紅地毯上,怎麼比,她都矮了好大一截。據目測,葉柯應該跟她學校籃球隊隊長葉洋一般高,葉洋有一八四呢,難道姓葉的,都是高子不成?
第一步,他們走得極沒默契,他跨了出去,她還沒跨,他一拉,她高跟鞋沒站穩,一個釀蹌又矮了一截。
葉柯皺了皺眉,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低低地說:“走快一點!”
小冬哦了一下,繼續跟他走上前。
於是,隨着新娘的慢慢前行,婚紗的裙襬後面,遺留下了一雙左跌右歪的高跟鞋。
廳裡安靜得很,偶爾有親戚竊竊私語也聽得清楚。
“這誰家的孩子?看起來好小啊。”
“這是安世達家的三小姐,就是那個……”
“噓,都別說了,沒看見葉老繃着臉麼?”
坐在臺上,葉柯和安小冬當着大家的面簽下了一份婚書,到場的,還有律師事務所的證婚人。小冬只有十八歲,還不能領證,先簽一份婚書將就着。
葉柯快速利落地簽了字,將紙筆推給身旁的人,冷冷地說:“該你簽了。”
“哦……”臭男人,要不要這麼冷冰冰啊?整得跟冰塊似的,這是結婚,不是奔喪!
婚禮是簡單得再簡單,給公婆端茶,甚至是收親戚們的紅包,都給取消了,只有葉柯去每桌走了一圈,各自敬了一杯酒而已。
整場婚禮,就是葉柯的獨角戲,除了簽字,壓根沒小冬什麼事。
葉明板着臉,溫美若強顏歡笑,親戚們也都不敢瞎鬧騰。
一場豪門婚禮,辦得索然無味,但好歹,也辦了。
小冬不知道她嫁給葉柯以後會怎麼樣,她只知道能嫁給一個健全的看起來很帥的男人,已經是她的萬幸,她真的很害怕有一天被大媽賣了,不知道會賣給誰。
她在安家,一直都是一個外人,安家養她長大,她就要爲安家奉獻,不能有怨言,還要感恩載德,永遠記住安家人的好。
這樣的生活,她早就想逃離了,十歲的時候就逃跑過一次,不想卻被大媽打得一個星期下不了牀,大媽說:“你個死丫頭,亂跑出去人家還以爲我虐待你,我文清芳是這種人嗎?我是會虐待小孩的人嗎?”
你是!小冬咬着牙,只敢在心裡說。
從此,她不敢再跑,哪怕安家的人把她視若無物,哪怕安家的人對她百般欺凌,她也不跑,不反抗,不委屈,不說不。
結婚,對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她連戀愛都沒有過,但是她早就看透,從母親的前車之鑑中,她就對男人死了心,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所以嫁不嫁,對她而言真的無所謂。
好在,現在娶她的這個男人,就是令她初嘗人事滋味的男人,這是僅此一點唯一一點值得安慰的。
婚禮結束,送走賓客,葉柯終於忍不住說:“安小冬,你平時都是光着腳丫子走路的麼?你的鞋呢?”
見人都走光了,小冬也不再裝小白兔,她一拎起婚紗的下襬,踩着小碎步噌噌噌地跑去拿高跟鞋,站在臺上的時候,她看到有好心的服務生將她的鞋子收起,放在了儲物櫃裡。
再出來的時候,葉柯竟然不在了。
“人呢?喂,姓葉的!”小冬大喊一聲,這就走了?那我要去哪裡?
葉柯從洗手間的方向走出來,冰冷依舊:“大庭廣衆之下之下,你喊什麼喊?姓葉的,是你叫的嗎?”他現在可以名正言順兇她了,誰叫她丟了五毛錢給他,還說就當自己嫖了一回男人!他是她嫖得起的男人嗎?
安小冬一臉的不屑,轉了轉眼珠子,忽然柔媚地說:“老公,咱們回家嗎?”
葉柯一個激靈,對於這個稱呼,不是一般的不適應,“閉嘴,不準這麼叫我。”
小冬暗笑着,唉呦,這個老男人還害羞了不成?“那叫,葉……大少?”
“隨你!”葉柯瀟灑地將手插進褲袋裡,朝門口走去。
“誒誒,去哪裡啊?我還沒換衣服……”我勒個去,她現在還穿着婚紗吶,一身累贅。
“你煩不煩人?回去換了。”
九月的上海,迷人得一塌糊塗,滿眼的炫彩,滿眼的金輝,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不夜城,越是夜晚,越是令人着迷。
車子駛進了一處高檔小區,寸土寸金的地段,有錢都未必買得到。
進了家門,葉柯解下領帶脫了西裝就進了洗手間,隨意得好像後邊沒有跟着的人一樣。
小冬杵在玄關口,大大的蓬鬆裙襬被鞋櫃上的拉手給勾住了,怎麼扯都扯不下,這高檔的東西質量好,雖是幾層紗布,但居然也扯不破。
“喂,葉……葉大少,你家有沒有剪刀啊?”
沒人回,小冬扁了扁嘴巴,切,不管我,我還樂得自在。
門一關,拉鍊一拉,整件大袍子婚紗就脫了下來。
額,你敢不敢再出來得早一點啊?小冬立刻圍抱着身體,迅速蹲了下來。
葉柯看了她一眼,旁若無睹地走進了書房。
“那間是臥室。”進書房之前,他隨手一指對面,壓根就沒把她當回事,就覺得家裡多了一個人,挺不自在的。
小冬耐下心來解開被勾着的沙幔,拿婚紗蓋着胸口,背貼着牆慢慢走進了臥室。
套上一件大大的卡通睡衣,她將婚紗揉成一團擱在角落裡,這東西真佔地方,明兒個去婚紗店一賣,還能賺些錢。
她的東西早些時候已經放在了臥室裡邊,只有一個嫩黃色的書包,東西不多,就幾件換洗的衣物,在安家,沒有屬於她的東西,她也帶不來。
他正背對着她,看不到。
洗了臉回來,葉柯已經睡着,安靜的房間裡,能聽見他均勻的呼吸聲。
小冬躡手躡腳地爬上牀,好累啊,今早四點被叫起來化妝,折騰了一整天,現在是又困又累了。她一貼上枕頭,就呼呼大睡。
半夜睡得正香,臉頰上忽然一陣溼漉漉暖乎乎的,她醒來差點沒一拳揍過去,我勒個去,她的新晉老公正捧着她的臉親得歡,舌頭還朝着她的嘴裡塞來。
小冬打了一個寒顫,所有睡意全無,再睡,全屍都沒了。
一陣涼風將窗簾吹開,皎潔的月光從窗子裡照射進來,照得他的臉那麼的柔和,那麼的多情,還有那深邃的眼神,深得叫人看不到底。
小冬倒抽一口氣,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腦子裡又回想起在酒店的那次,具體是怎樣她是想不起來了,就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攪得她臉紅耳赤的。那次是遭人陷害,那麼這一次,是理所當然?不不不行,她心裡是萬般的不願意啊。
她忽然靈機一動,伸手死命地往自己大腿上一掐,那個痛啊,那個淚流滿面啊,“葉……葉大少,你別這樣……”
襯着月光,葉柯看到她的眼淚順流而下,眼裡滿是委屈和害怕,唉,這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啊,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強迫一個小女孩做那事,他實在是過意不去。
她翻了個身,繼續睡,真不想起牀啊,可是可是,翻身解決不了問題啊!
葉柯正義凌然地坐起來,嚴肅地瞪着她,“上完廁所洗手了嗎?”
小冬摸着屁股,撅着嘴吧,“沒有啊。”我的手又沒碰到尿,洗什麼洗啊。
“不洗手不準上牀。”
小冬撐着牀站起來,她也沒反駁,確實是着急忘記洗手了,“哦。”她轉身,暗暗嘀咕,“不就是洗手麼,要求還真多,人家一時忘了而已嘛,這人是有潔癖還是怎麼。”
葉柯耳朵好得很,她的嘀咕之聲悉數落進了他的耳朵,死丫頭,不錯啊,果然戴着嬌嬌弱弱的面具,你騙了所有人都騙不了我!
洗了手出來,卻見葉柯將牀單扯了下來,直接扔到了地上,現在正在扯被套。
“誒,你幹嘛啊。”
“你沒洗手就碰了,髒了,得換!”
額,不至於吧,我的手沒多髒啊,小冬一臉窘樣,她上前一撲撲到被子上,“扯了怎麼睡覺啊?”她整個大字型趴在被子上不讓他扯,“我還沒睡夠呢。”
“這都五點了,還睡什麼睡?起牀了!”
“這才五點啊,不睡覺能幹嘛?我星期一上午沒課!”
葉柯臉色一陰,哪管她趴着還是躺着,揪着被子一拉,把她甩到了牀沿,差點又滾下去,他利落地將被套扯了下來丟到一邊,“事兒多了,去,拿去洗了,洗衣機在陽臺上,這是妻子應該做的事情。”
葉柯見她久久不動,怒吼一聲:“還不快去?”
神啊,她的新晉老公,好凶啊!
安小冬立刻變身安小包,怯怯地哦了一聲,迅速捲起牀單被套跑出房間。長年的經驗告訴她,只有裝安小包,才能少受苦。
葉柯換上了一身運動服,他有晨跑的習慣,一走出臥室就看到安小冬縮在沙發裡呼呼大睡,而陽臺上的洗衣機正在運作着。
這麼吵也能睡着?他很是詫異啊。
上前用膝蓋碰了一下她的肩膀,“安小冬,怎麼睡在這裡了?”
安小冬皺了皺眉,一副很嫌棄別人吵她的樣子,然後翻了個身,尋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