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南薇盤腿坐在古琴前,信手拂弦,彈了一曲《平沙落雁》,曲調悠揚流暢。南薇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古琴藝術代表性傳承人,她的父親南風是當代斫琴與演奏兼善的古琴藝術家。沈均天親自爲太太的演奏解說,《平沙落雁》讓人感受到一份遠離世事險惡的逸士心胸。隨後彈奏的《酒狂》,反映了曲作者阮籍“借酒佯狂、潔身自保、不滿世道”的狀況。夫妻倆婦唱夫隨,恩愛的模樣羨煞衆人。
張麗貞和楊惜柔也先後登臺表演。慕清澄全身心地陶醉其中,覺得只有夢中和畫境中,纔會有如此乾淨舒暢的天地。其他賓客也都沉浸在悠揚的古韻中。
楊惜柔演奏完畢,南薇微笑着說:“聽說慕清澄小姐也是古琴演奏高手,上臺來爲大家彈奏一曲吧。”
慕清澄一驚,張麗貞和楊惜柔都是專業人才,南薇更不用說了,她怎好意思班門弄斧。以前上臺演奏的都是古箏,古琴她還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演奏過。再說現場都是文化藝術界的名流,她就更加缺乏勇氣。但是程逸頡鼓勵她:“大膽上臺去吧,南薇和你的舅媽你確實比不上,但至少不會比你的表姐遜色。上回你爲我彈唱的《關山月》,絕對達到了專業水準。”
聽了程逸頡這番話,慕清澄忽然間信心倍增,鼓足勇氣上臺,吟唱古琴曲《關山月》。音韻剛健而質樸,氣魄宏大,抒壯士之情懷,真摯感人。循環彈奏之後,樂曲終止了。但那結尾句的“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閒”的餘韻,仍然良久地扣人心絃,令人回味無窮。
緊接着一曲《流水》,琴音由輕及重,由遠及近,時而舒緩、時而急促,時而悠揚、時而撩人心絃,聽衆彷彿就身處溪水邊,傾聽大自然的音韻之美。
慕清澄的表演博得了滿堂喝彩。連南薇都爲發現了新的人才而激動,拉着她的手說:“你這完全是專業水平了,以後我們有活動,都請你來參加。我原來只知道麗貞培養了一個好女兒,這次才知道,原來她的外甥女也這麼優秀。”
唯一掃興的是,慕清澄回到座位時,發現陳咬金癱在他的座位上睡得正香,陳雨飛看着他皺眉。陳咬金身處一羣高雅文化人當中,更反襯出他的低俗,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
回酒店的路上,慕清澄情緒亢奮,主動挽着程逸頡的手臂,和他談論着古琴的種種,其他人都進酒店了,他們還在附近漫步。
賓客們分散在兩個不同的樓層,程逸頡回酒店後,乘電梯到8樓,走出電梯,竟見範韶琦站在走廊上。
“程大神,我等了你好一會兒了。”範韶琦完全無視慕清澄的存在,“我有話跟你說,耽誤你一點時間行嗎?”
慕清澄心中不悅,但她不想失了風度。“你們聊,我先回房間了。”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去7樓我的房間,我們慢慢說。”範韶琦笑得嬌媚。
“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我不進單身女人的房間。”程逸頡直接回絕了。
“不進單身女人的房間?你還真是嚴於律己啊。”範韶琦咯咯笑着,竟然將一隻手探向程逸頡的下身。
程逸頡迅快出手,鉗制住範韶琦的手,她竟又伸出了另一隻手。程逸頡及時反扭過她的那隻手,雙手將她一雙不安分的手牢牢控制住。範韶琦作勢掙扎,卻故意腳下打滑,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仰身向後栽,程逸頡只好將她拽回,扶她站穩。誰知她雙手得以解脫後,又撲向他,胳膊纏住他的脖子,鮮豔的紅脣從他的嘴上擦過。雖然只是極短的一瞬,但她的口紅已在他的脣上留下了印記。
程逸頡被惹惱了,用力推開她,任她隨着慣性後退幾步,跌倒在了地上。
程逸頡嫌惡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脣,抹去範韶琦留下的紅痕。他冷眼看着狼狽坐在地上的範韶琦。“范小姐,身爲公衆人物,你不爲自己這樣不檢點的行爲感到羞恥嗎?”
範韶琦瞪視着他,兩人就僵持在那兒,一個站着,一個坐在地上,彼此都虎視眈眈的望着對方。
然後,範韶琦換上了一臉的哀怨。“你好狠心,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你到底想幹什麼?”程逸頡冷言問。
“我就是想睡你。”範韶琦毫無羞恥之心,“我想了很久了,要是換成別的男人,肯定求之不得。偏偏你,這麼不懂風情,你的智商很高,但是情商堪憂。”
程逸頡嘴角浮上一抹譏諷的笑。“想睡我?得看有沒有那個資本,抱歉,你沒有。”
範韶琦眼睛裡冒着火。“爲什麼沒有?論臉蛋,論身材,我哪點不比你那個黃毛丫頭強!”
“對我來說,臉蛋、身材都不是最重要的。”程逸頡冷諷,“我有潔癖,只睡乾淨的女人。很顯然,你不符合這個要求。在娛樂圈混的女明星,沒有哪個是乾淨的。。”
範韶琦豎着眉毛,像只被激怒的野獸,但她竟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話來,好半天才從齒縫中逼出一句:“你自己也乾淨不到哪裡去,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
“我乾不乾淨,跟你無關。”程逸頡拋下這句話後,揚長而去。留下範韶琦獨自坐在地上,氣得發顫。
程逸頡回到房間,裡面沒有開燈,黑魆魆的,但他可以分辨出,客廳沙發上有個人影。他打開燈,見慕清澄坐在沙發上發愣,垂肩的長髮掩映着臉龐。由於燈光亮起,她顯然大吃了一驚,猛的擡起頭來,睜大了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眼睛好深好黑好澄淨,卻盛滿了驚惶,那樣怔怔的瞪著他。這眼光立刻引起他一陣犯罪似的感覺,他爲自己剛纔和範韶琦的糾葛而抱歉。
“小橙子,怎麼不開燈。”他輕聲問。
慕清澄突然起身跑過來,撲進了他的懷裡。“jim……jim來過了……”她的聲音微微發抖。
程逸頡緊擁住她。“別怕,具體跟我說說。”
話要從他們在電梯口遇到範韶琦後說起,慕清澄獨自一人回到房間,她刷房卡進入,剛轉身關好門,就聽到一個沙啞陰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慕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還是那口標準流利的英文,是jim,他說過10天之後會來找她,她以爲是明天,沒想到今晚就來了,如果從上一次她被從電梯內擄走的時間算起,這個時候正好已經滿10天。她將手放在門把手上,想要逃出去呼救,但是,脖子上一冷,有把刀抵住了她。
“去沙發那裡坐下,我不想傷害你,但你必須記住,你是我的獵物。”jim收回手中的刀,“請吧。”
慕清澄只好摸黑走進裡面的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jim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斜靠在牆上,只給了慕清澄一個模糊不清的側面輪廓。“考慮得怎麼樣了?”
慕清澄記着程逸頡說過的話,遇到事情要智取,保住性命再說,別逞能,於是深吸了一口氣,問:“我要怎麼做?”
jim發出一聲輕微的笑聲。“畫是你負責保管的,怎麼做,還需要我告訴你?不過,我知道你報了警,現在博物館上上下下都盯着那幅畫。你是自作自受,本來簡單的一件事情,非要搞複雜了。女孩,跟我耍花招沒用的,你的親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的手裡,我要弄死他們,易如反掌。”
慕清澄寒顫了。“什麼意思?”
“別急,到時你就會明白了。”jim的語調幾乎沒有起伏,但恐嚇的意味很明顯,“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我會再找你的,再見!”他上前打開房門,確定外面無人後,閃身而出,關門離開。
慕清澄只覺得一股冷氣在周身瀰漫,恐懼的情緒緊抓住了她。她入定一般的坐在那兒,不動也不說話,直到程逸頡回來。程逸頡和範韶琦是在電梯門口說話,看不到客房走廊裡的情形,也沒有看到什麼人經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jim並沒有乘坐電梯。他很可能就住在8樓,也有可能走樓梯到達別的樓層。
程逸頡帶着慕清澄去找工作人員調看監控錄像。工作人員告訴他們,由於酒店還未正式開業,只有酒店大門入口處安裝了監控攝像頭,其餘樓層的監控設備尚未完善。大門入口處的監控設備也是今天才啓用的。工作人員確認,目前能夠出入酒店的,只有大門,一樓的安全門外面用鐵鎖鏈鎖住,裡面也反鎖了。鐵鏈鎖和門鎖的鑰匙目前都由其中一名工作人員,也就是保安部主管親自保管,鑰匙都好好的在他身上,沒有被動過。鐵鏈鎖和門鎖也都完好無損。
在經過沈均天的同意後,程逸頡和慕清澄仔細查看了一整天的監控錄像,酒店大門昨晚是上了鎖的,今天一大早,方倩倩和三名工作人員打開門,進入酒店做迎接客人的準備工作。他們都是昨天提前來到島上,晚上住在員工宿舍裡。
jim就在那些男賓客中,可以猜猜,不過答案不會這麼快揭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