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興奮的從椅子上跳下去,把我們倆都嚇了一跳,被沈翊接了一把撞到他手臂上纔沒有跌倒,他還渾然不覺自己剛纔有多危險,在周圍一掃,把在一旁收拾東西的張嬸身上的圍裙拽了過來披在身上,模仿着超人起飛的動作。
這孩子好動,皮的沒邊兒,我攔住他把他撈回來,把他背上的圍裙還給了張嬸,他還不死心,抓着張嬸問她有沒有見過超人。
張嬸沒看過那些,只笑着說:“這世界上哪兒有超人,那都是電影裡編的,是人創造出來的,樂樂要選只能從我們生活中選一個職業,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畢業了考公務員多好。”
樂樂嘴巴撇成一條線,小聲嘟囔:“我就要當超人。”
說完抱着我的胳膊,這會兒又把張嬸排除在他的小世界以外,眼睛亮閃閃的,捏一把就能擠出水來似的,滿臉都是委屈,“阿姨騙人!”
張嬸面色有一絲尷尬,在我和沈翊之間看了看,試探自己有沒有說錯話,沈翊只對她笑笑,沒有說什麼,她便趕忙去洗碗,好躲開免得樂樂又問她什麼。
沈翊神情淡淡的望着這邊,樂樂沒等到我回答,就扭頭去看他。他接收到樂樂的訊息,輕輕點了點頭,附和的說:“嗯,不過阿姨騙你是不想讓你生活的太危險,電影外面的壞人很多,會傷害到你,生活裡的超人也沒有電影裡那麼厲害。”
樂樂立馬恢復了滿是期待的臉,又轉回來問我:“媽媽你見過超人嗎?”
我沉默一下,被沈翊帶上了道,看了他幾秒後,收回視線,輕笑着點了點頭,對樂樂說:“見過,不過他們有另外的名字。一個是軍人,一個是警察,我們能坐在這裡,都是靠他們在外面站崗提防着壞人才可以安心的生活。”
我說完又看眼沈翊,他臉色不變,恍惚在想着什麼。
樂樂挺認真的仰着臉思考,然後抓着我的胳膊說:“那我長大也要當軍人和警察!”
他發音還不準確,一句話說的快了有時會讓人聽不清晰,可我還是看到沈翊微微蹙了蹙眉,好像有幾分擔憂,但很快又盡數斂了去。
我有些覺得我們說的太過了,就對樂樂說:“可是世界比我們看到的大得多,無論是當兵還是做警察都拯救不了世界,有些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也不能經常跟媽媽在一起,而且很辛苦,樂樂不怕嗎?”
小傢伙沒說話,倒是沈翊插了一句:“小孩子長大都會離開父母的,但媽媽會一直在家裡等你,就像現在你待在家裡等她回家一樣。不過媽媽說的也對,你要保護大家,就沒有時間來保護現在這個家,的確很辛苦。”
我想到武亮,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樣。
樂樂茫然的想了一會兒,問:“比苦瓜還苦嗎?”
我愣了愣,沒忍住笑了,沈翊到還挺正經,點頭說:“比苦瓜還苦。”
這句話讓他陷入了沉思,垂着頭跑到一邊抱着自己的小熊發呆。
我從桌子底下踢了沈翊一腳,說:“你就招他吧,給你個臺階你不下,還往上爬。”
沈翊還有些病容,輕咳了幾聲,說:“他要是想當兵或者考警校也不是什麼壞事,想做就讓他做,小孩子早點有目標也少走不少彎路,這種事我們還是不要干涉,讓他以後自己決定,你說的,小時候想做的,長大了不一定會實現。”
我點了點頭,看他翻出看了幾眼,只有人從監控上發現過武亮出現過幾次。我惦記着蓉蓉和雙雙,就問:“人還沒找到嗎?”
沈翊嗯了聲,順手去摸煙盒,我就喊了聲樂樂。他還沒反應過來,呆呆的轉頭看我,瞥見沈翊就又老幹部上身似的,老遠就對着沈翊喊:“媽媽說了,好孩子都不許抽菸!”
我在一邊笑,沈翊一愣,無奈的挑了挑眉,把煙盒放回桌上,好脾氣的承認錯誤。
“等你感冒好了再抽。”我把煙盒丟到了一邊,對上他的眼神,就起身到一邊去拿藥,說:“看什麼看,天天鍛鍊還免疫力低下的人沒有選擇權。”
沈翊只好妥協,吃了藥就去書房待着,樂樂還沉浸在超人夢破碎的悲傷裡,耷拉着頭也非得跟着,說想要小怪獸。
那幾個玩具是mars和沈易留下的,收得好好的,我還納悶樂樂是怎麼知道的,沈翊已經很大方的把他們全送給了樂樂,抱着跑回自己的房間裡去玩兒。
我看到那個盛三國的盒子了,便又想起他往警局跑的事,在他看郵件的時候半倚在書桌前,隨時翻着一本書,問道:“沈翊,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麼去到警局?又是爲什麼要找陳律嗎?之前另一個人格出現的時候,你不是能感覺得到嗎?”
沈翊手下頓了頓,看也不看我,說:“那種感覺也不是每次都有。”
“徐醫生說你的人格出現也需要一個觸發的契機,就像一個按鈕一樣,按下去纔會發生轉變,可是那之前你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要說我記得深刻一點的,就是那本三國。”我說着,邊仔細觀察他的神情。
沈翊不言,緩了緩開口道:“你有什麼話直說。”
我的小心思又被戳穿,只好直言道:“我就是想知道,那書是誰送給你的,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你會去找陳律?
他又不說話,我就更直接,問道:“是不是陳律?”
聯想到之前彭錚默許手下的人制造車禍,又假裝追我來從我嘴裡挖一點跟沈翊有關的消息,我甚至有點懷疑那裡面會不會安裝什麼微型攝像頭之類的東西,就是爲了監視他之類的,把所有的警察都想成了一個樣兒。只是那個盒子是從賀晟手上拿回來的,陳律跟賀晟又有點扯不上關係。
沈翊此時終於肯捨得看我一眼,雖然只是一瞥,隨後又去回覆自己的郵件,淡淡的說:“不是,這跟他沒關係。”
“那是誰?”我條件反射的接口。
沈翊並沒有要瞞我的意思,平靜的開口說:“是陳銳。”
“嗯?”我對這個合理又不合理的答案有點弄不明白。
沈翊暫時停下手上的動作,對我說:“缺少的第六十一回,荀彧在收到曹操送的空食盒之後飲藥自殺。”
對應那個盛書的盒子,我渾身一震,不解的問:“爲什麼?”
“說法很多,一是告訴荀彧,要繼續在曹操手下食他的俸祿,就要忠心的支持他,但荀彧支持的是漢室。還有空盒子代表着容不下或者一場空的意思。”
“他給你的盒子也不是空的啊,不是有一本書麼?”
“所以有了另外缺少的第一百零一回,諸葛亮設計誘敵深入,魏延木道門殺張郃。”
我還是不能理解,沈翊顧自往下說:“我拿到這東西的時候,是蘇娜那件事之後,我從拘留所出來回去做事沒多久。我娶你之前怎麼跟陳銳說的你都知道了,但當時我確實跟你比對蘇娜親近了些,再加上那時候做事不太順利,我又一直在搶袁顥的地盤。那次在工廠時趕上樂樂生病,撇下一幫人,之後又拖着沒有回百樂,帶你去小智家。這些事如果我是陳銳,我也會懷疑。陳銳許是怕我反悔,也擔心我做得太過,有一天會威脅到他的地位,變着法兒來提醒我。”
我似懂非懂,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事情一解開,他們之間這些拐彎抹角頓時讓我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
我說:“現在看來陳銳的提醒也沒有什麼用,你這兩年還不是該怎麼樣怎麼樣,也沒有就此屈身受制於他。”
“他就是閒操心,怕我反悔不兌現自己的承諾,跟你假戲真做,不會娶蘇娜。”
“那我們現在算不算假戲真做?”我腦子一抽問道,說完纔想起來,真做個屁,我們都已經離婚了,便改口換了話題,說:“陳銳對蘇娜真是操碎了心,親妹妹都沒他這麼寵着的。”
沈翊也忽略了我前面的話,說:“蘇遠峰生前跟陳銳是好友,又一起建立百樂,蘇遠峰死了,蘇娜是他唯一的親人,陳銳自然要好生照顧她。”
安靜了一會兒,我嘆了口氣說:“其實我挺難想象的,陳銳對蘇娜那麼驕縱,他看蘇娜的眼神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拿她當妹妹看,可是他怎麼就能對蓉蓉這個跟蘇娜年紀相仿的女孩兒下的去手。我想不出來,到底要怎麼樣的折磨,才能讓一個小孩兒變成這樣瘋瘋癲癲的樣子。”
說着看眼沈翊,他如果不是人格分裂,把痛苦分割開來,現在會不會也變得跟蓉蓉一樣。
沈翊不以爲然,說:“誰的人誰疼,我在外面打打殺殺,死的那些也是有父有母的人,但這同樣不代表我在家裡也會拿自己的孩子撒氣下手。”
好像是這麼回事……
“沈翊我現在才覺得,其實你之前對蓉蓉的事一點都不上心,不然以你對王圳的瞭解,兇手是陳銳這件事,你早就應該想到了。我說半天,不如你師父一句話,愛屋及烏,我現在相信你和王圳是真的關係很好了。不過你雖然派了不少人出去,也沒見你多麼緊張,還真是誰的人誰疼。”
“有嘉齊和三哥在外面發瘋就夠了,我跟着瞎湊什麼熱鬧,我跟秦蓉本就沒什麼關係。”
“嘉齊也去找了?”
“嗯。”沈翊接着敲鍵盤,我想了會兒,說:“你們都快把b市翻遍了,武亮也出現過幾次,既然他投靠了mars,那他跟雙雙應該是在一起的,可是蓉蓉爲什麼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沈翊把那幾行字打完,關了郵箱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思忖片刻,忽然皺緊了眉,“你說的確實是個疑點,百樂鋪出的情報網夠細緻了,警察也做不到這個份上。秦蓉精神上有問題,如果被人綁架也一定會掙扎,就算是昏迷總會留下一點痕跡。但要說避開我們所有的搜查把人帶走,也不是沒有可能。有些人不管走到哪兒,帶了什麼東西,都不會有人敢去懷疑。”
我被他這一提,也想到了,不可思議道:“你是說陳銳?”
沈翊沒有回答,直接打了個電話,對那頭說:“查查陳銳現在在哪兒?”
那邊說了幾句話,掛斷後很快就收到了他發來的信息,上面只有兩個字: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