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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傷

205 傷

蘇娜的反應大概就和那個假護士從我懷裡搶走孩子的時候,我的反應一個樣兒。

我抱到樂樂,自然也不像其他的了,只想把他護在懷裡,別讓別人搶走。

假護士還想上前,我往後退了幾步,抱得緊緊的,她不能傷到樂樂,就算對我下手,也只能小心。

只是她知道,那邊那兩個男人就沒有這麼多的心思,拎着棍子朝我揮了下來,我只能弓着背抱緊樂樂,聽着他哭,心裡一陣陣抽疼。

疼痛傳來的時候,我聽到蘇娜在吼着什麼,隨後那兩個男人一怔,被推開之後,蘇娜扯了我的頭髮,要把樂樂從我懷裡抱回去,我一下哭了,看着她質問道:“如果這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現在還能下得了這個手嗎!”

蘇娜臉上閃過一絲錯愕,我又往後退,哽咽的說:“你根本不可能真的去愛他,我已經跟沈易離婚了,你可以繼續去追求他,去喜歡他,可你憑什麼拿別人的骨肉爲你自己做人情?我知道你受過傷,你失去了擁有自己孩子的機會,那種痛你最清楚,那你爲什麼又要來搶我的孩子,把你承受過的再加到別人身上。你到現在沒有真的傷害過樂樂,也許你真的會好好對他,可不管怎麼樣到改變不了我纔是她母親的事實。你想跟沈易在一起,你那麼恨我搶走了他,現在沈易跟我斷乾淨了,你又來爲我們搭線,你不覺得其實你這個決定特別愚蠢嗎?如果樂樂在他身邊,我一定不會甘心放棄,而且我會有探視的權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與他接觸……”

“那我就殺了你!”蘇娜眼睛裡充血的紅,怒視着我。

我忍着疼,說:“我死了,樂樂就會把你當她的媽媽?你好好想一想,你們就算沒有孩子,還可以領養,就算是想要自己的親生骨肉,也可以找代孕做試管嬰兒。把樂樂抱回去,纔是你不該選擇的下下策。”

我話裡沒一份真心,其實一點都不想沈易跟她再有一個孩子,可看蘇娜有在猶豫,就堵了一把,又說:“你們不缺錢,不怕找不到好醫生,你就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蘇娜在想,我偷偷地觀察着周圍的地形,想着跑過來的時候經過的一個個轉彎和街道,思路竟然特別清晰,信了人家說的,人的潛力是無窮的,只是需要一個激發的契機。

我知道蘇娜不是傻子,她也很快的反應了過來,對我冷笑了一下,說:“你他媽耍我是吧,四哥他根本不可能接受去做試管嬰兒,你少拿話糊弄我。”

我的話被揭穿,看了他們幾個一眼,之間有一點距離,什麼都沒說,扭頭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我一隻手不能動,垂在身側,一碰就疼,在他們追上來的時候,再一棟居民樓的一層,看到一個敞開着的門,也不管那是幹什麼的,有沒有人管,直接鑽了進去,用腳把門踹上,倚在上面喘了口氣。我把樂樂放在一個空處,掃了一眼,像是一個放雜物的雜貨間,黑乎乎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門沒有插銷,我拖過一張破舊的桌子來頂在門前,在上面堆了幾樣東西,頂在上面,扶着自己的胳膊,自己硬生生的把關節推了回去,也沒時間去在意別的,他們已經在砸門。

我摸出了手機,冷汗滲進眼裡,逼出幾滴淚,用袖子抹了一把,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要報警,還是要找沈易。

我終於沒辦法忍下去,給周巖發了條短息求救後,輸入那串號碼撥了過去。

沈易第一遍沒有接,裡面一直嘟嘟的響,我靠在那張桌子和那堆雜物上,外面一踹門,桌邊就撞到腰背上,快斷了一樣。

我聽到外面也許是樓層的管理員出來了,有吵嚷的聲音傳來,被蘇娜罵了一句之後,那個聲音也閉上了嘴。

我看了眼一旁的樂樂,再一次播出那串號碼,謝天謝地,這一次,總算能接通了。

“喬綾?”他那邊很靜,只有這兩個字傳過來,喉間有些喑啞模糊,語氣輕飄飄的,像我離開他時一樣的虛弱,帶了點疲憊,好像是說這兩個字已經用了最大的力氣。

我不懂,他不是已經回到百樂了嗎,不是已經能做事了,怎麼還是這個樣子。

我愣了一秒,開口胸口忽然悶悶的堵的發疼,對他說:“蘇娜來找我了,她想幫你搶回樂樂……”

我說了這麼兩句,喉間一哽,剩下的變成了一陣支吾。

蘇娜在這邊吼,他在電話裡也是能聽到的,我聽到他從座位上起身的聲音,更加擋住那張椅子,等着他會說些什麼,他卻只把電話掛了,留給我一串忙音。

我手機掉在地上,斷線之後沒幾秒,趕忙撿起來報了個警,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裡,只能說出一個大概的地址。

我把東西不停的往門邊堆,外面兩個男人還在砸門,蘇娜的手機鈴聲也響了起來,咒罵聲停了,我還沒來得及喘過一口氣,就隱約從門縫裡,看到一個男人退開一步,一個助跑藉助慣一腳踹在了門上。

門外的響聲傳來的同時,我看到那張桌子的一條腿咔的斷了,門邊堆得東西,連帶着一邊放着的雜物,一塊兒轟的倒了下來。

我瞳孔頓時瞪大,看到樂樂還躺在一個箱子上,情急之下,只把他抱過來,死死地按在了自己懷裡。

門縫撕開,東西也噼裡啪啦的砸在我身上,我幾乎被埋在下面,想動一動,膝蓋卻動也不敢動,一用力就好像斷了一樣的疼,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自己接回的胳膊被一砸之後又掉了下來。

我模糊間聽到蘇娜在與電話裡爭吵,最後落敗的咬牙切齒,擠進來之後,試圖把我翻過來,把樂樂抱出去,可看到屋子裡的情景,無從下手。外面響起了警笛,她纔不甘心的被人拉了出去,從另一個方向逃跑。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張桌子的桌沿恰好砸在我右腿的膝蓋上,上面還壓了一些其他的東西,我看到有血,卻不知是哪裡的,只記得我低頭看着樂樂,哄了他兩句,之後便一陣昏沉。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也變得好聞,我以爲我懷裡還抱着樂樂,可睜開眼時,卻什麼都沒有。

我使勁兒睜了睜眼睛,猛的想要坐起來,卻無法動彈,也說不上具體是哪裡在疼,應該是打過了麻藥,只是渾身不舒服。我側過頭,看到了躺在一邊那張牀上的樂樂,總算舒了口氣,太陽穴一陣脹痛,我看到手臂被固定過,其他的,就再也不知道了。

我又睡了一覺,迷迷糊糊,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叫醒,我隔着薄霧看到那張臉,再也不會以爲是沈易,我知道,那是周巖。

麻藥的勁兒過了,我的意識才逐漸開始清明。

我看到我的肩膀下面開了一道口子,周巖說是大結節受了傷,也有骨折,做了手術在裡面加了塊鋼板固定,說的亂糟糟的,大概醫生的話他也聽不懂,直接對我轉述,有所遺漏。

至於我的腿,只是砸了一下,沒什麼大事,有扭傷,半月板和韌帶受了點傷,流血也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下面有一根鐵條,當時一摔倒尖頭刺了進去,因爲我的移動出來一點,在膝窩下面撕了一道。到了醫院抽了兩次淤血,等着它長好。

我渾渾噩噩,周巖一直在照顧我,我想要手機,他幫我找到拿過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上面有十幾條沈易當天的未接來電,最後只有一條隔天的短信,三個字,對不起。

我陷入了一個循環的夢魘,耳邊不停地迴盪着他的話:我叫沈翊,立羽翊。

他告訴我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他爲什麼要挽留我,如果他還喜歡我,怎麼就給我一個踏踏實實的承諾。他說三年後會給我答案,我跟了他兩年了,這已經是第三年,可我們已然分開,我還能有那個知道的機會嗎?那個答案又還會有意義嗎?

我一直相信,他曾對我動過情,可每一次在我即將確定的時候,都會冒出一些事來打破我的幻想。我選擇了離開,蘇娜還是不肯放過我和孩子,可明明是他自己放棄了樂樂,是他不肯來看樂樂。樂樂生日,在喊爸爸的時候,他在哪裡呢,在做着什麼。

我在他身邊的時候,逼着自己變得像個小金剛,堅強起來別怕那些明槍闇火,圖的只是他能在偶爾閒暇的時候,我們兩個能安安靜靜的待上一會兒。

我們分開了,我一分錢沒要,只帶了那一片楓葉,一紙佛文,還有他親手替樂樂組裝起來那張小牀。

我不去打擾他,我讓自己理解他,他吸了毒,自己都很難過,怎麼顧得上我們。

可我這些事情做到最後,誰來理解我?

他的父母死了,他的父親推開他才讓他活了下來,可他連去參加他們的葬禮都不肯,連去給他們燒一把紙掃一掃墓都不肯。

他的弟弟做了警察,他告訴我,他不殺了周巖已經給了他面子。

我爲他生過一個孩子,與他結婚又離婚,度過那麼多好與不好的日子,最後得到的只有他的幾句對不起。

我徹底的開始動搖,這個男人心裡,到底還有沒有一分正常人的感情。

甚至蘇娜,連蘇娜都在她身邊陪了這麼久,爲了替他擋那一刀才失去生育的能力。他對蘇娜……他對蘇娜……

我腦袋裡像是安了一顆炸彈,他對蘇娜,除了沒有愛情,又有什麼不好。

我一直忍着,等到手臂和膝蓋都康復,做復健把手臂拉開的時候,我看到自己小臂上,被沈易劃破自己縫針留下的疤,淺淺的,卻比任何時候都疼,終於大哭了一場。

周巖在旁邊看着,最後看不下去,出了病房的門。

我忍痛的能力一直在增加,我在這時候才感覺到自己還算年輕,沒到風燭殘年的時候,骨頭恢復的很快,周巖讓我補鈣,給我帶湯帶的我看到就想吐。我的手最後也沒能像過去那樣直直的舉過頭頂,醫生說幾年之內,拿不了重物,也不能做過量的運動,不能跑。

我一一點着頭,出院那一天,周巖不放心的扶着我,我失魂落魄,抱着樂樂,扭頭的時候,在不遠處看到了一串熟悉的車牌號,正緩緩地駛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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