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蓉蓉跑出來沒多久直接趕到醫院的,可她現在也在這出現,這說明我們倆幾乎是同時從巷子裡出發,可她這個樣子,即使還會擔心秦爺,可怎麼會知道自己打車往這裡趕,而且她身上也沒有錢。
趙嘉齊對我也在這裡沒表現的那麼驚訝,只是眼睛又往我肚子上瞟,我瞪了他一眼,左盼右盼沒有看到彭錚。
蓉蓉現在是掛在趙嘉齊身上的,趙嘉齊推她,蓉蓉就咬他的肩膀。
“喬姐,幫幫忙。”他可憐巴巴的扭過臉來,“這瘋子有病,快叫醫生,肯定是從精神科跑出來的。”
“這是我朋友,你在哪兒遇見她的?”
趙嘉齊愣了幾秒,然後說:“醫院門口啊,我剛買水回來,進門她就撲過來了,我還以爲是仇家跟我玩兒美人計呢,仔細看這姑娘也就那樣啊,腦子還有病,死扒着我不放。”
“你嚇到她了。”我安撫着蓉蓉,把她從趙嘉齊身上弄下來,她抱着我的胳膊,藏在我身後眼睛悄悄地看着他,有一點防備。
“我嚇她?她都快把我急死了。”趙嘉齊拍了拍皺皺巴巴的衣服。
我帶着蓉蓉到別處,給彭錚打電話,一接通他那邊就傳來滴滴的汽車喇叭聲,車輛行駛過,我聽到他焦急的說:“喬綾,秦爺怎麼樣?我還沒找到蓉蓉,不知道她去哪了。”
我對他不信任有所懷疑,聽他的語氣好像真的不知情。
我說:“蓉蓉在我這兒。”
彭錚的腳步聲一下頓住,“她怎麼過去的?怎麼可能!”
“我不了醫生,醫生說秦爺是因爲摔跤腦出血,本來是要手術的,不過他年紀大了,開顱手術風險大,決定先保守治療。
我在病房裡看到了秦爺,蓉蓉一見他就想過去抓他的手,我急忙把她拉出來。
我想不通她是怎麼這麼快到醫院的,她又不會說話,也沒辦法問。我偏頭看着她,她正把頭髮一圈圈繞在手指上,然後用力往下一拽,手指便擺脫了髮絲的纏繞。我心裡一緊,自己頭皮都發疼,把她帶到長椅上坐下,揉揉她的腦袋,儘量輕聲細語的說:“蓉蓉乖,以後不能再這樣了,疼不疼?”
我注意到我在院裡剛給她紮好的頭髮,髮圈已經不見了,我把她的頭髮弄開,在他脖子後面兩邊的地方看到了那種因爲用力捏出來的紅。我把自己的手放上,小一點,應該是個男人的手的大小,像是要制服她按她的脖子掐出來的。
蓉蓉咧着嘴,發出啊啊啊啊的聲音,把頭大幅度的後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種姿勢像要把自己的脖子掰斷。
我不懂她這個動作的含義,託着她的後腦把她扶正,“聽話,不要亂動,一會彭叔叔就來了,乖啊。”
她聽到彭叔叔時,團到椅子上,身體縮成了一個球。
我攬着她,手指所及之處瘦骨嶙峋,十九歲的身體像十三四歲,而腦子又像三四歲,我纔跟她在一起這麼一會兒,就能理解秦爺和彭錚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爲什麼要把她鎖着了。
“喬姐。”
我擡頭看到了趙嘉齊,他差不多俯視着我,往病房門上看一眼,問:“你不是來看你弟弟的?”
我含糊的嗯了聲,問他:“蔣揚出來了?”
“沒,剛纔護士出來拿血漿,沒給具體消息。”
“他還能活嗎?”我有點渾渾噩噩,想到的又是蘇遠峰,那時候他是被人從前面砍了一刀,本來砍刀創面大,但一般是不會傷及內臟的,可他身上還有多處撞擊傷,腹部又被積壓過的痕跡。他當時就像是一個灌滿水的氣球,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大礙,可腹腔裡全是血,一戳就破。
知道,你先過來吧。”我說完把電話掛了,回去問趙嘉齊蔣揚的事,趙嘉齊說法跟喬煜是一樣的,到現在還在手術,裡面只有這一臺手術。
我又去問
“喬姐,你放心,喬煜不會有事的,四哥一定會保住他的。”趙嘉齊擔憂的望着我。
沈易……他的事情已經做成了,還會關心喬煜嗎?
“如果我弟弟被抓,對你們來說是件好事,對嗎?”我說,胸口貓爪般。
趙嘉齊如釋重負,“看了四哥真的告訴你了,我還在糾結要不要瞞着你們。是,如果我們自己動手,要找人頂包,你弟弟捅了他,如果我們不管,會省下很多的麻煩。但是你放心,他是你弟弟,我們不會那麼不講道義。你知道四哥爲什麼讓喬煜自己來醫院,因爲這蔣揚曾經也有過一個孩子,跟喬煜差不多大,但後來因爲殺了人進了監獄,在做工的時候偷了刀片自殺了。如果蔣揚醒了,你讓喬煜自己把事扛了,蔣揚不會太過難爲他,私了就算了,你陪着的話,他會想起她那個跑了個老婆,難免遷怒。”
我面無表情,“還有就是喬煜不是你們的人,之前跟你們沒有任何關係,而你們找替罪羊都是自己的兄弟,喬煜的話可以幫你們省下一筆安家費,還可以把這事兒跟你們脫離乾淨,不會影響你們和蔣揚的合作。或許他覺得b市不安全,還會讓你們保護他,關係更近一層樓不是嗎?”
他語塞,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兩下,“喬姐你真的……四哥他絕對沒這麼想。”
“他有沒有這麼想我不知道,你肯定是這麼想了。”我揪住他說話時的細節,有點不依不饒,“都是商人,方案多了,誰都會選擇最合算的那一個。”
所以他沒有攔住喬煜,“蔣揚如果醒了,沈易再來看看他,趁人之危談談生意,在別人的地盤上自己處於弱勢,蔣揚說不定就會同意你們的條件了。”
“你能不猜了嗎?”趙嘉齊撇嘴,“是,我承認,就是這麼回事,但我們真沒想過拋棄喬煜。”
“我會覺得這是利用。”
“沒有,這真的是個意外。”趙嘉齊表情快哭了一樣,“事先誰也沒想到你弟弟會突然冒出來,捅刀子這活兒我都準備主動請纓了,我……”
“這麼說我弟弟省了你的活兒,你欠他一個人情,欠他就是欠我。你告訴沈易,他幫我的這個情分,拿你欠的抵了,我們扯平,以後誰也不欠誰的。”我開始無理取鬧。
“不是,姐,我……”
“你別叫我姐,我就喬煜一個弟弟。”
對,我就這麼一個弟弟,我從小就抱着他,給他換尿布給他餵飯,他是我帶大的,跟我兒子差不多。喬煜小時候很黏我,到我上學住校了我們倆才分開,他有什麼心事總是第一個來找我,我們的感情比他對我爸媽都親。這事兒出了,就算蔣揚原諒了他,也難免不會給喬煜心理上留下什麼陰影,所以我可能沒辦法用最理智的態度來跟趙嘉齊談。
“我總不能叫你喬姨吧。”他無奈。
我抱着蓉蓉,不願意理他,說:“你趕緊走吧,照顧好我弟弟。待會兒彭錚就來了,讓他看到你又會查,說不定事情會敗露。”
趙嘉齊一聽,神情凝固了一瞬,有點崩潰,“你真跟他搞在一起?你肚子裡還有四哥孩子,你就懷着他去跟彭錚約會?”
“這個孩子我也沒打算要,下週我就去把他打掉。”
他咬了下脣角,語氣弱了不少,“四哥他還是喜歡你的,你跟彭錚在一起,也考慮一下他……”
他說起這個我也怒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面對着他說:“他喜歡我?我怎麼就沒看出他喜歡我來?你們四哥跟我有什麼關係?我談戀愛爲什麼要管他?我就喜歡彭錚行不行!我跟他在一起我樂意!”
趙嘉齊擡了擡眼,要跟我說話,嘴角動了動,眉頭就皺起來了,望着我身後面色難堪。
我回過頭去,看到沈易正滿臉疲倦的站在遠處,在視線裡小小的,嘴角含着一個黃連般的苦笑。我的心被綁住懸了起來,吊在懸崖上,這種感覺跟初相逢時沈易對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那時一樣。
沈易沒有再往前走,他離樓梯口很近,背過身去很快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你就鬧吧。”趙嘉齊嘆了一口氣,“陳銳爲了我們和蔣揚那邊的關係,是想殺了你弟弟的,四哥是拿自己作擔保,拿他的命抵蔣揚的命,讓陳銳放過你弟弟,你能想到那些,對我們這麼刻薄,怎麼就不能再往深處想一想呢。蔣揚他是一個家族,而不單單是一個人,我們本來只想嚇唬嚇唬他,他受傷了好說,如果他死在b市,我們怎麼交代。”
我懵了,後悔的要命。
趙嘉齊掏了煙,又想起這是醫院,氣憤的收了起來,沒好氣的問我:“你帶着那個球,到這看誰的?”
那個球指的是蓉蓉,在我們爭吵的過程中,她一直在看着,趙嘉齊覺得她是真傻,就沒顧慮。
“秦爺,彭錚的上一任領導,他摔了一跤,腦出血。”我說,沒臉的低着頭。
“是那個神算子?”趙嘉齊猛地提起了精神。
我不明所以,嗯一聲。
“這是他那個傻子女兒?”趙嘉齊更激動。
我點頭。
他爆了句粗,隨即勸我說:“你如果不是真的想跟四哥撇清關係,就別跟他們一家接觸,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茫然看着他,他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沒忍住在走廊裡把煙點上了,深吸了一口,問我:“知道他女兒這個樣子是誰做的嗎?”
我搖頭,趙嘉齊一副不恨的撕了我的樣子,“快躲開她,把她還給彭錚,不然你就等死吧!”
說完跑下樓去找沈易,剩下我站在蓉蓉面前,看着她手足無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