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亞並非是我跟孫茂認爲的那樣,不願意跟着孫茂回國,而是她根本就和我想的一樣,不能在這個時候,和衝動的孫茂一起,拆穿了孫煒的虛僞。因爲,時間未到。
我放下心來,小聲說:“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真不相信孫茂。”
索亞看看懷裡的孩子,笑笑說:“他是我孩子他爸,我有什麼理由不相信他呢?”
“那就先給孩子洗澡吧,我們晚上睡覺的時候,再說。”我脫着孩子身上的衣服,和索亞會心一笑。
只要索亞的心裡是清楚的,那麼接下來我就有了信心,至少在我不知道該要怎麼辦的時候,還能和索亞商量下不是?我們跟往常一樣,給孩子洗完澡以後,我留在洗手間裡給孩子洗衣服,索亞抱着孩子出去玩。
我聽到她在客廳裡,逗着孩子讓他叫孫煒大爸。
孫煒咯咯的笑着,說:“這麼小的孩子,讓他叫大爸太複雜了啊,來寶貝兒,叫爸爸,爸爸。”
還是跟之前一樣其樂融融的氣氛,可是我心裡清楚,很多東西已經發生了本質的變化,恐怕以後孩子,也是沒有叫孫煒爸爸的可能了。我和索亞都只希望,在他能開口叫爸爸的時候,對面的那個人能是孫茂。
10點多孩子該要睡覺的時候,孫煒忽然說要讓孩子跟他睡。
我和索亞對視一眼,尷尬地說:“你......能照顧好孩子嗎?”
“沒問題,反正他現在晚上也不用喝奶,以後就跟我睡好了呀,你們那邊牀也小,擠三個人多費勁啊。”孫煒說着,抱着快要睡着的孩子,就進了他的臥室。
索亞跟着追上去,說:“那我再幫他換個尿不溼吧。”
我心裡苦笑着搖頭,孫煒始終還是沒有放下對孫茂的戒備,也許從今天開始,他就真的不會再給到索亞和孩子,離開他視線的機會了。而我也應該和索亞商量着,如何抓緊時間,對這件事做個瞭解,儘快結束這麼類似被人軟禁的日子吧?
呵呵,想想也是自己,這麼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
當然也是,他們計劃着讓我和索亞,走到的現在。
索亞給孩子換完了尿不溼回來,站在臥室門口喊了聲:“孫煒,那我們先睡了哈,要是寶貝半夜醒了你搞不定,就來叫我呀。”
“放心吧,我能搞定的。”孫煒迴應着。
等索亞把門一關,我就小聲問她:“你難道不當心,孫煒把孩子給怎麼了?”
“他暫時不會。”索亞雖然有自信孫煒不會在現在對孩子做什麼,但是她在躺在牀的時候,還是抵擋不住心裡的害怕和慌亂,說:“雯雯,我們找閔天佑吧,讓他在國內幫着孫茂,要不然靠我們三個人,是搞不定的。”
“閔天佑?”我疑惑的看着索亞:“他給你來電話了?”
“沒,qq上給發過一個東西。”索亞說着,起身去把筆記本抱過來放在腿上,說:“你看啊,我覺得他說的都是沒錯,這件事上,我還是選擇相信他的。”
到索亞打開了電腦,我纔想起祁佩臨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個u盤。下牀去包裡找出來後,索亞已經打開了閔天佑發過來的電子郵件,裡面除了一個網址,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點開網址:“還需要密碼?”
“嗯,閔天佑擔心孫煒給看到,就趁我在線的時候,q上發了個密碼給我,等我看見後馬上撤消了。”索亞說着,往裡面輸入了幾個數字,網頁就給打開了。
是一份圖文並茂的文件,上面有項目上的股權分配,也有項目運作時的各項數據,包括我爸爸出事兒的那天的藥物清單列表,另外還有一些文字類的說明。以及,一段陳培和閔天佑的,對話錄音!
項目的股權分配,在這份文件上一目瞭然,閔天佑的公司佔有30%,我爸的公司佔有30%,另外就是閆雪妮孫煒和陳培以及我爸,各佔10%。所有的融資是通過閔天佑的公司,利用項目引進的,所以融資部分自然算在成本之列,融資合同另外有個附屬的文件,是屬於風險性投資,一旦項目出現意外的中介,融資既宣告失敗。
如果成功,按照融資金額的120%加以彙報之後,剩下的就是公司盈利。
這份股權分配表,跟孫茂說得大同小異,唯一的區別就是孫茂並不知道,這裡面還有陳培的存在。
陳培,陳樂的兒子!
我想不明白的那些事情,在看到有陳培名字的時候,就徹底的明白了過來。他們三個人加在一起,才佔有項目的30%,才當是閔天佑公司的股份。項目的巨大利益誰都看在眼裡,誰願意在最後盈利的時候,才只能分走那麼一點點的錢?
而這麼一看,閔天佑好像真的就沒有了參與進去的必要,因爲他結合他們三個人再來運作這些事情,最後留給他的股權肯定會比現在少。誰會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做讓自己利益縮水的事情?
陳培參與到其中,其實也就不足爲奇了。畢竟我爸的遺囑留給了陳樂,要是我不去做財產保全,陳樂能第一時間處理我爸的所有的財產和研發出來的技術。
這邊項目一旦宣告癱瘓,新的融資短時間接不上,那項目就只能宣告失敗。陳培拿着我爸的技術,再和閆雪妮和孫煒三個人重新建立一個全新的項目,是不是就把兩個前期付出過的大公司,給直接撇開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腦顯示屏:“這個郵件,是閔天佑什麼時候發給你的?”
“就是孫茂找來墨爾本的那天,我剛剛打開郵件看完,孫茂就來了。”索亞解釋說:“所以雯雯,我不敢貿然跟着孫茂回去,因爲你還沒有回來,到時候我走了你再回來,這事兒就會更難辦。”
“這份藥物清單有問題!”我認真的盯着電腦,經過比對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說:“你看啊索亞,這是前幾天的,這是我爸出事當天的,看起來是沒有任何的區別,但是這最後膠囊,有變化!”
文件上面,有每天生產出來的成品圖片,很明顯的最後那天跟我爸服用的膠囊,在顏色上是有點點區別的。這點區別一般的人都不大會注意到,只有像我這樣仔仔細細的去對比,纔會發現到異常。
可是,膠囊的製造公司,我記得是孟然媽媽的公司!
想到這兒,我連陳培和閔天佑的錄音都沒聽,直接把u盤插入了電腦。點開文檔一看,上面果然就是關於膠囊的配方成分,跟項目上所要求的完全不同。
我瞬間就懵了。
難道閆雪妮和孟然他媽媽,還在私下對膠囊的配方,有個什麼其他的勾當?可是我覺得不大可能啊,孟然媽媽的生意雖然做的不算大,但也算是不錯了吧?她沒有必要再爲了利益,去做這種害人的事情啊?
我連忙拿出手機,撥通了祁佩的電話,祁佩就像是知道我會給她打電話似的,接起來就說:“我們qq上說吧。”
我這才登錄上自己的qq,剛上線,祁佩就發來一個抖動窗口,緊跟着發來一個微笑臉,“你看到u盤上的東西了?”
“嗯,已經看到了,到底怎麼回事啊祁佩?”我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打着,我所疑惑的所有問題:“你是從哪弄來的這些東西啊?孟然都知道嗎?”
對方顯示了很長時間的“正在輸入”,我接連發了好幾個問號過去。
好半天了祁佩纔回我消息:“孟然知道,孟然媽媽也知道。”
“到底怎麼回事?嗯??”
“用於項目上的膠囊,一個批次只生產15天的用量,也包括包裝浪費掉的,大概是50個的樣子。所以剛好那天,會是有新的膠囊送到項目上。我現在給你的膠囊配方表,是公司用於另外項目的產品,在庫存盤查的時候發現,有其中50個顏色有異常,公司加緊時間排查,結果,就發現有人掉了包。”
“意思是,用在其他項目上的膠囊,被送到了項目上來用於我爸爸的藥品上了?”
“是的,閔少打來電話讓我們去查的時候,公司其實已經發現異常了。找出這批膠囊的配方,才發現出了大問題!孟然媽媽第一時間就報了警,現在警方已經開始在介入調查,把公司掉包的人員控制了下來。但是,案情還沒有對外宣佈,因爲關聯到項目上,所以我們現在和閔少在一起。”
“你們在一起?”
“嗯。”
旁邊的索亞看着這段聊天記錄,已經忍不住的竊喜了起來,說:“雯雯,你告訴祁佩孫茂回來了吧,讓閔天佑去和他碰個頭,他們商量下對策,應該會更好一些。”
“雯雯,你們現在那邊是個什麼情況?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問清楚了以後,閔少才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當祁佩的這段文字出現在電腦上的時候,我忽然感動得就想要哭。自己在那段時間,那麼不顧閔天佑自尊的對他,自己在這件事的從頭到尾,如果不是索亞和祁佩跟我說,我依然會把閔天佑誤會得死死的。
可是到頭來,他卻始終站在我的身後,在默默地幫我解決問題!
“你跟閔天佑說聲謝謝。”我仰起頭來,讓眼淚倒流回去,迅速的在鍵盤上敲打着說:“孫煒和孫茂單獨談了兩個小時,然後孫茂就很沒有精神的離開了。現在我和索亞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孫煒晚上要求,要孩子跟他一起睡。”
“好了我知道了。”祁佩打過來的字,語氣上忽然有些變化:“你們在堅持幾天,我這邊拿到確鑿的證據以後,就會先一個人來墨爾本,把你和索亞還有孩子,想辦法帶走以後,再通知警方。”
“天佑?”我敲出這麼兩個字。
“嗯,有我在,你別怕。”
隔着屏幕看到閔天佑發來的這幾個字,我心裡忽然地一暖,打了好多話來來回回的刪掉。最後在我還沒有發出消息的時候,閔天佑又回過來信息:“早點休息,記得刪除聊天記錄。”
“好。”我最終,也就回過去了一個字。
祁佩頭像變成了灰色,她下線了。
我盯着電腦屏幕愣了很久,在我爸爸走的時候,我好像覺得自己和閔天佑隔得很遠很遠。可是這麼一個瞬間,我又覺得自己跟他離得很近很近。想到閔天佑說的那句,我有在,你別怕,忽然就變得特別的踏實和有安全感。
“錄音你還要聽嗎?聽完我們早點睡覺,免得明天精神不好掛着眼袋,讓孫煒看出來什麼異常。”
“聽。”我躺在牀上,有氣無力的說。
索亞把耳機插在電腦上,遞給我說:“你聽吧,我都聽過的。”
我原本以爲錄音不過是圍繞着項目在談,所以就覺得只是隨便聽聽就好,可是帶上耳機,我就聽到陳培那並不陌生的聲音問閔天佑:“你想和羅雯雯在一起嗎?”
“想不想,跟你有關係嗎?”
“我看看這個。”陳培說着,耳機裡傳來窸窸窣窣的摸a4紙的聲音,然後陳培接着說:“這是羅清華立下來的遺囑,他所有的財產全部由我媽媽來繼承,你也知道我媽就我一個兒子,她的自然就是我的。”
閔天佑淡淡的說:“嗯,然後呢?”
“我覺得你應該按照遺囑上面的指使,找相關的律師來配合我媽,接手羅清華項目上的股份。”陳培說。
“我只想知道,這個跟我願不願意和羅雯雯在一起,有什麼關係麼?”
“當然,你應該也明白,遺囑是沒有公正過,但是絕對是羅清華親筆寫的,對吧?所以只要公司的律師願意配合,是可以把股權在近期轉到我媽媽的頭上的。”陳培或者在談話的那個時候,還不知道我在第一時間就已經對財產做了保全,只是想要在我發現遺囑之前,搶先去把項目變更了。
只要項目變更開了先河,接下來我爸的技術轉賣,陳樂就有了理由來簽字認可。即便是我再去打官司掙,最多就是把房子給拿回來,但是顯然陳樂和陳培想要的,並不是房子。
閔天佑沉悶了半天,說:“你爲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你難道想要羅雯雯,恨你一輩子?”
“我答應了你,她不也會恨我麼?”
“不不不,並不是這樣的。”陳培頓了頓,說:“在成都的時候,發生在羅雯雯身上的那些事情,你覺得如果她知道以後,會覺得你是做的,還是願意相信是他爸爸做的?”
“你是說......”
“對!羅清華最大的心願,就是要羅雯雯去到墨爾本留學,爲了讓她有更好的未來,羅清華是願意當這個惡人的。”陳培得意洋洋的說了好長好長一段話。
等他說完以後,我心都涼了半截。
原來一直在算計我的,不是閔天佑不是孫煒,而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的計劃在安排。從陳培的口中說出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好,他怕我在國內不學無術早早的就退了學,怕我叛逆暴戾的性格,會在他不知道哪天離開以後過得很慘。
所以他寧願來當這個惡人,寧願在我自己闖蕩的生活中,設置那麼多的絆腳石。
他讓人燒了我的店,他讓人偷了我店裡的錢,他讓我最後不得不離開成都,不得不妥協與他來了墨爾本。但是這個時候,他又擔心我拿着他的點在這邊繼續不學無術的花天酒地,所以他機場的時候趁着我上廁所,拿了我的銀行卡和錢。
銀行卡是我爸的名字,我自身一人在墨爾本發現沒錢的第一時間,除了打電話求助他就沒有其他辦法把錢取出來。可是他太瞭解我的性格了,知道我會把恨轉嫁在閔天佑的身上,知道我會化悲憤爲動力。
最終他是如願了,我真的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墨爾本穩定的呆了下來。最終他是如願的走了,什麼都沒有給我留下,就留下了這麼大堆的爛攤子來給我收拾。
我該要怎麼評價他?
是愛,是希望?
是全世界乃至全宇宙,超級無敵好的父親?
我在聽到這些話的第一時間,憤怒得想要去地裡把我爸給挖出來,我想要問問他現在看到自己的女兒,被人利用幾乎算是被人軟禁在這,他是不是就真的滿意了?
我原本平靜的生活,我在他的寵愛中長大,有什麼不好的?
我沒有經歷過波折和困難,難道就永遠不會長大嗎?如果不是他設置的這些人爲的障礙,我和閔天佑中間怎麼會存在那麼大的隔閡?誰說,一定要經歷得遍體鱗傷,閱盡時光浮華的人,纔算是長大才算是成熟?
雖然我在成都的時候,所經歷的陳培所說的確實吻合,可話始終是從陳培口中給說出來的,我不得不暫時打個折扣,放個大大的問號在心裡。我甚至還在懷疑,這些事情是不是陳培和陳樂做的,知道和我爸死無對證,藉此來威脅閔天佑?
當閔天佑聽完陳培說的這些以後,長時間的沉默了。
“怎麼?你不相信?”陳培又說:“這是我家裡的視頻,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看看。他每次安排事情都是在家裡跟我談,有畫面有語音,你就可以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你在做的時候,就故意把這些東西推在我的身上來?”閔天佑問。
“不是推在你身上,而是如果你實在不答應幫媽媽辦理股權轉讓,那就對不起了。”陳培威脅着閔天佑,說:“我想,在雯雯徹底的狠上你,知道這一切是你安排的之後,他或者會心灰意冷的,接受一個全新的人。”
“比如你?”
“當然。”
錄音到了這兒,也就算是全部完了。
我沉浸在陳培告訴閔天佑的真相之中,好半天都回不過來神。我完全不敢相信,我爸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是陳培有早有準備的在家裡安裝了監控啊,我爸和他交談的那些話,都被他記錄下來了啊!
我一度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我爸親生的啊!他怎麼會忍心看到,從來都沒有受過半點苦難的我,一次次的被困難折磨得差點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他怎麼會忍心看到,我在墨爾本過那樣度日如年的日子?
難到,我現在這樣的遍體鱗傷的成熟,纔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我搖了搖在旁邊就要熟睡的索亞,問她:“你聽完錄音,怎麼看?”
索亞揉揉眼睛坐起來:“陳培說的,我覺得就是事實啊。其實我覺得吧,羅叔叔這麼做是過份了點,但是出發點始終是好的。你想想以前在成都的那段時間,他幾乎都管不到你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天會離開對吧?如果不給你設置點兒困難和障礙,以後他走了你要出了大事情,誰來庇護你?”
“現在這件事還不夠大嗎?那他不是也走了,不是也沒有人來庇護你麼?”
“也許,他是在考驗閔天佑呢?”索亞全方面的跟我分析,說:“你是他的親生女兒,他當然不願意眼睜睜的看着你過得不好,但是也更不會願意,在他離開以後你過得不好吧?當初讓羅叔叔選擇的,無非也就是這麼兩個,所以他選擇了前者,儘可能在他活着的時候可以控制整個事情的時候,讓你過得不好,增加你的社會閱歷。”
“呵呵。”我冷笑着,早已經對這樣的關心,無語得說不出來話了。
“只是羅叔叔顯然沒有想到,他讓去辦這件事他相信的陳培,從一開始就沒有起好心。當然,這就是羅叔叔計劃之外的事情了對吧?但是雯雯,你不得不承認,你經歷過了這麼多東西之後,現在沒有以前那麼衝動和毛躁了,對吧?”
是,這個我要承認。
所有現實的無奈,已經磨平了滿身是刺的我,讓我即便在現在這樣的處境下,還能忍下來和孫煒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這不是成長和成熟的表現,又是什麼呢?
只是,這樣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
這樣的成長,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