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
還是老媽!
一想到老媽知曉我現在的情況,渾身就開始顫抖。我以爲自己已經擺脫恐懼,或者說,恐懼那個妖嬈女子不敢放肆愚弄我。
但事實上,恐懼就是這麼囂張,大張旗鼓的降臨。而我,卻再次恐懼束縛,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袁長文難受,使勁握住拳頭,以至於指甲都刺進肉裡,殷紅的血液滲出,變成些許血珠漂浮在湖水裡。
真的是無法動彈,雙腳發麻渾身毛孔散開,整個人如同中了巫術一般。
袁長文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巫術,就是恐懼。曾經的自己被事業、金錢所恐懼,如今自以爲斬殺結束,但很明顯,恐懼那個妖嬈女子告訴我,這一切跟結束還差很遠!
很好,我知道根本不應該怪罪恐懼那個妖嬈女子。事實上,還應該感謝她。不管是爲了讓人們更好體驗這場夢境,還是爲我的斬殺指出一條明路,恐懼那個妖嬈女子都是在幫忙。
如果一個人想要更好體驗夢境,那麼恐懼的存在可以讓其牢牢抓住角色,以此來產生一系列情感衝突。若是劇情張力不夠,“超級vip”估計會選擇退票。
像我這樣走在斬殺的道路上,恐懼一方面可以讓我回頭,告訴我前面有什麼以勸阻我不要去趟這趟渾水。另一方面,我恐懼什麼就是需要斬殺什麼,也就是我前進的方向。
所以,無論怎樣,恐懼那個妖嬈女子都是好意。
我還在恐懼老媽知曉我目前的狀況。
爲什麼?
爲什麼還在恐懼?而且這波恐懼如此之強,絲毫不亞於曾經幻想自己沒錢淪落街頭的日子。難道,老媽知曉了我現在的狀況,就這麼讓我感到恐懼嗎?
還是說,我就如此在意袁長文這個角色的面子、榮譽之類的,所以不允許其他人知曉?
就是這樣!
我始終覺得斬殺這件事根本見不得人,我始終認爲沒有房子車沒有工作收入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我始終想要豐滿角色,我始終認可事業成功纔是角色值得驕傲的事情。
我在自卑!
如果我引以爲傲,如果我覺得斬殺是一份光榮的行爲,爲什麼我要躲躲藏藏?爲什麼我要隱瞞衆多?爲什麼我不去大聲宣揚自己正在斬殺?就像那些創業者一樣,儘管辛苦儘管此刻沒有收入,但沒人會認爲創業是一件可恥自卑的事情。
而我,卻將斬殺當作一種自卑,當作一種loser的行爲。當然,我可以講述大堆的道理,來否認這一點。或者,用什麼避免老媽擔心這種黃金藉口來推脫自己的情緒。
可惜,我很誠實。
我就是在自卑,當別人問我近況的時候,我不敢告訴別人自己正在斬殺。當然,更不敢跟老媽說,自己正在斬殺非常難受然後準備自殺之類的。
但是,另外一方面,我又不可能炫耀。這樣的話,就不是進行斬殺,而是把斬殺這個行爲當作更好的自我定義,然後不繼續前進轉而開始思考更合理的表述方式,以便讓聽不懂的人也能明白我在幹什麼。
最好,能讓那人產生崇拜,於是我搖身一變,再次成爲衆人修行上的老師。但是,自己就是不會再前進,因爲每天如何解釋別人的問題,如何找到更合適的比喻,如何說服別人相信自己,變成了思考的唯一內容。
不能炫耀,也不能自卑。那麼,真的就變成如同對待拉屎一樣的態度。我不會因爲自己拉屎而自卑,也不會因爲自己拉屎而炫耀。
嘖嘖,如果我要開宗立派,也許會叫做“廁所派”,或者“茅房宗”之類的吧。每位弟子必須在茅房中靜思三個時辰,以明確那些屎跟其他事物究竟有什麼本質不同。
想想之前那些思考,總是以爲不讓老媽擔心是因爲什麼照顧老媽情緒,是因爲什麼自己本來不孝順而假裝孝順之類的。但萬萬沒想到,就是因爲自己自卑,就是因爲自己感到羞恥而已。
搞不明,自己竟然現在纔看見,之前斬殺那麼多章,究竟在斬殺什麼?
正是因爲自卑,所以纔想要找出一系列反駁的話語,好讓老媽認可自己現在的狀況。比如什麼修行瓶頸,比如什麼一成不變永遠不可能獲得更多呀,比如如果現在不衝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都是狗屎。
不管是這種反駁的話語,還是不願意讓老媽擔心的孝順,抑或是強行認可不孝順,都無法否認一點,就是老媽始終在我腦子裡放肆。
且不論老媽在現實世界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有一個真實,不管有沒有不管老媽是不是真實,都不可否認我的腦子裡有一大堆關於老媽的虛擬數據。
我很早之前就看到這點,有用嗎?也許有吧,不過不重要,反正此刻老媽在我腦子裡放肆。或者說,是我抓住老媽一系列虛擬數據不放手。
並不是外面有一個老媽,強行將她的一切放入我腦子。而是我自己,編織了一系列關於老媽的虛擬數據,並且將這些虛擬數據當作真實。所以,古代那種殺掉自己的家人來擺脫這種羈絆,是根本不可行的。
自己是無法丟棄腦子裡的虛擬數據嗎?
爲什麼會自卑?角色在我心中依舊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嗎?
因爲認可角色的某些屬性,比如成功比如事業比如金錢,纔會產生自卑這種情緒。袁長文這個角色沒有,而其他角色擁有,所以就會感受到自卑和羞恥。而這種情緒,會慫恿我豐滿角色。
當然,情緒屬於角色,想要豐滿角色這份思考也是屬於角色。歸根到底,這就是角色的基本設定,永不停息的求生。
想想真是可怕,明明屬於虛假的玩意,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所以,現在的狀況並非老媽在我腦子裡,而是因爲自己對角色的在意,所以導致這一系列恐懼。再上自己似乎除了老媽,沒有什麼朋友,所以恐懼只能以老媽的形式出現。
不管什麼恐懼內容,都是爲了認可角色的真實存在。
所有的解釋都可以用一句話來打發,“如果角色是虛假的,爲什麼還要在意這些?”
也許在意這個詞語用得不好,換成“病態的抓住”也許比較合適。就像精神病人瘋狂一般抓住黑色的雨傘,因爲自己是個蘑菇,丟掉雨傘就會丟掉生命。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