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林母親也附耳在李老栓的耳邊:“李老栓,你兒子不是警察麼,警察身上不是有槍麼,你叫他開槍打死我們全家,斬草除根,那就一了百了。斬草不除根,來年它又生。”
李老栓僵立當場,動彈不得。
現場全村數百人都在這裡,還有遠近村子的人,給李老栓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叫幾個兒子白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動手殺人。
彭林母親又說道:“李老栓,你叫你的李老大把我兒媳婦還回來,她也是個苦命人。再叫李老二李老三自己去投案自首,他們是如何逼死我家小妹的,坦白出來,我就叫彭二娃收手。否則,他是個什麼脾氣,你也是知道的。到時候,李家都會絕後。”
李老栓嘴裡發苦,過了半晌,說道:“老姐,我理會得。我能不能借你一步說話?”
彭林是昨天回來,今天請吃飯,下午就全家要離開,這個速度太快,李家人都還沒有來得及商量對策,別說商量對策,李家幾兄弟都沒有來得及碰頭一下。
李老幺帶着同事來示威也不過剛到家,李老二李老三在縣城建築工地上打點小零工,也才接到消息趕回來,一切都還沒有來得及碰頭,彭林就要帶着全家離開這裡了。
這個家仇,疙瘩都還沒有解開。
以彭林以前的性格,他就是村子裡的一霸。現在在外面混得不錯,家仇這事情,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而他一句話不提家仇,則更是說明他後面的動作是很致命。
十幾年前,村裡有人惹了他,他都跟人玩命,何況現在財大氣粗!
彭林母親說道:“我不會跟你去說話的,你要說什麼,跟我彭二娃說。”
彭林走過來,說道:“村長,媽,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呢?”
李老幺和兩個同事也走過來。
李老栓說道:“李老幺,叫你幾個哥哥進來屋裡一下,我有話說。”
李老幺是家裡威信最高的,李老栓現在人老了,李老大就不服他管。
李老幺響應父親的號召,示意自己的兩個同事把李老大李老二李老三都叫過來,說道:“老爹有話要說,我們進屋裡一趟。”
數百人的壩壩筵,也沒有什麼人特別的注意到李家一家人的動靜。大家都吃得嘴角流油,貧窮的山村,難道有這麼一頓大餐。
豪勁冷眼看着李家人,他和彭林都是老手中的老手了,選了個壩壩筵開席發聲音,就是要堵死李家人最後的暗手。畢竟,李老幺是警察。警察不可怕,但是在這山村裡面,那身皮就是權威,號召一些山村流氓刁民出來鬧點事情卻是很簡單的事情。別以爲山村裡的流氓不堪一擊,外面的大流氓,大多數都是窮山惡水裡出來的。
豪勁和彭林的計劃,就是把老母親和大哥還有侄兒都全部帶走,安置好了,纔好動手。請大傢伙吃飯發錢,就是收買人心。今後出事官方人來調查,人們的心就會向着彭林,不會向着李家人。
每一步,都是計劃中的步驟。
請客吃飯,發紅包,講話聲明,都是有目的的。
跟了龔平混老那麼久,千術裡的很多技術,本身就是跟社會上的處世原理陰謀陽謀相通的。
李家人一進屋,李老栓說道:“事情出來了,你們看該怎麼辦?”
李老大說道:“還能怎麼辦?彭二娃敢做什麼,李老幺就抓人。”
“如果他暗地裡來,抓不到人呢?”
李老大立即不言語了。
“老二老三,你們逼死彭家小妹的事情,你們看怎麼處理?”
“我們沒有逼死她,是她自己跳下龍洞的。”李老二說道。
“就是,彭家小妹的死,是自殺,跟我們無關。”李老三說道。
“可彭二娃會這麼想嗎?”李老栓說道,“彭二娃敢殺人的,這不是開玩笑。他以前沒有錢,還沒有多少可怕,現在這麼有錢,請人來動手誰也攔不住他。”
兄弟三個都不說話了,他們都見識到了彭二娃今天財大氣粗的氣質了。一戶人發一千的紅包,都要發好幾萬。還有今天的花費,大價錢請的幾個廚師,沒有上萬也下不來。
隨隨便便,小十萬就花了出去。
要用這錢請人來收拾他們,會有人爭着來接這單生意。在本地縣城,砍手八百元就有混子接手幹(那個時候,出去站着擺勢的小弟是十元的行情,跟現在去站一下100元不可同日而語)。彭二娃要是丟個五萬出來,有人願意爲了這錢來殺人的。
一家人最後的目光都看向李老幺。
李老幺說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先下手爲強。”
“那就只能現在就動手。”李老栓說道。
“現在就動手,不可能。”李老幺嚇了一跳。
一家人沉默了。
李老栓說道:“既然現在無法動手,那就只有我們退一步了。彭家老母親的意見,把媳婦還給彭老大,老二老三去自首。”
李老大說道:“婆娘我是不會去還的。”
“不還你就等着被彭二娃弄死。他出十萬,砸死你全家。”李老栓惡狠狠的說道。
李老大說道:“他砸死我全家他也得死。”
“大哥,他花錢砸死你,他是不會死的。”李老幺說道,“你把那婆娘還給人家,那婆娘也爲你生了幾個兒子了,夠了。”
李老二李老三都同意李老大把婆娘給還回去。
最後,全家人都通過了這個決定。
李老幺說道:“二哥三哥,那彭家小妹是自己去跳的龍洞,並不是你們兩個推下去的,你們去自首,也不過問一個調戲的罪名,彭家小妹也死了,就算你們強尖過她,也死無對證,法律是要講究證據的,沒有證據,定不了你們的強尖罪。所以呢,爲了今後安安心心的過你們自己的日子,我覺得,你們還是去投案自首的好,最多一年兩年,或者半年,你們就出來了。”
李老栓陰測測的說道:“老二老三,你們要是還想多活幾年,就去自首。你們要是想碰一碰彭老二,就去碰,我敢打賭,你們去碰彭老二,要麼殘廢,要麼死,你們自己看着辦。”
李老二說道:“老幺,你要保證我們自首後從輕判。”
李老幺說道:“就算法庭不從輕判,彭家小妹都死好多年了,什麼證據都沒有了,他想重判都不可能。不過就是還彭家小妹一個名聲,你們最多一年就出來了。然後我們李家和彭家的疙瘩,就都解了。”
李老大說道:“老二老三,你們去自首吧。在裡面呆一下,出來後,村裡的人就更怕你們了。說不定還能因爲這名聲撈來個媳婦。”
李老栓說道:“老二老三,你們逼死彭家小妹,順帶還連累害死了彭二娃的爹,兩條人命換你們坐牢一年你們都不同意,那你們去面對彭二娃的怒火吧。”
李老二說道:“好吧,我去。”
李老三則是陰沉着臉始終不說話。
只要跟自己無關的事情,李家兄弟都是支持自己兄弟去扛的。
李老栓說道:“那就這樣決定了,我去跟彭家老母說,我們李家,按照她的意思去辦了。”
李老幺說道:“按照彭二娃的母親的意思,難道這並不是彭二娃的意思?”
李老栓說道:“彭二娃是個孝子,聽他母親的話。只要老人家答應了,這場禍事就過去了。”
李老幺也並不想因爲自己兄弟的事情惹火燒身,彭二娃要找他拼命的話,他也是很麻煩的。而且彭二娃身邊的那個叫做豪勁的人,給他很犀利的壓迫感。這種令人背脊發冷的感覺,李老幺從來沒有遇上過。
李家人很快商量完畢,一家人出來,李老栓直接走到彭家老母的跟前,附耳低語。彭家老母點了點頭,李老栓的神情終於放鬆了。
天大的一場災禍,就這麼終於化解了。
算起來,還是李家佔了贏面。
李老大的婆娘,本就是彭老大花錢買來的;現在還爲李家生了三個娃,再還回去,也是李家佔了天大的便宜。彭家付出兩條人命,李家則是出兩個人去自首,最多判個一年半年的,在什麼證據都沒有的情況下,只是調戲良家少女,這罪可有可無。加上李老幺的運作,自然是不會重判。
李老栓本想以自己一條老命消掉李家跟彭家的恩怨的,相比之下,按照彭家老母親的意思,他還更是撿了便宜。
飯後,全村村民排隊到彭家領千元紅包,李老栓主動負責維持全場秩序。有領了第一次又想排隊叫家裡其他人去領第二次的,都被李老栓給揪了出來。李老幺也領着兩個同事一起爲彭林扎場子,儼然就是一家人。
發完錢,李老幺轟走全村村民,在彭家的堂屋裡,就剩下李家人和彭家人。
李老栓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彭家老母親的面前,哭道:“大姐,我李老栓不好,養了幾個孽子,請大姐原諒。彭二娃,我們好歹也是一個村的鄰居,今天,我就做主,把彭老大的婆娘還回來,我來老二老三,也去自首,他們當年調戲了一下彭家小妹,小妹性格烈,自己去跳了龍洞,事情做出來了,他們兩個孽子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彭二娃,請你高擡貴手,把我們兩家的疙瘩都給解了吧。”
彭林說道:“大哥,你還要大嫂回來嗎?”
彭家老母說道:“要,怎麼不要,孩子不能沒有媽。大嫂也爲我彭家生了骨血。”
彭老大說道:“我看那婆娘被李老大也打得可憐,就讓她回來吧。我不怪她,是我無能,是她命苦。”
彭林說道:“既然這樣,大嫂在哪呢?”
李老栓說道:“李老大,還不去把大嫂叫過來。”
“我去叫!”彭老大說道。
很快,他領着大嫂進了堂屋。那女人看起來模樣還周正,身材也好,就是眼神迷茫,不說話。彭林走過去,搙起大嫂的胳膊,上面都是青紫的傷痕。這李老大喝醉了酒就打她,不打臉,專打她的身子。
彭家說道:“大嫂,我是你二弟,你彭老大的親兄弟,你能明白嗎?”
大嫂看着彭林,點了點頭。
“你願意跟我家大哥還是願意跟李老大?現在你自己選。”
女人不說話,略帶戲謔的眼神看着彭林。
彭林說道:“大嫂,我知道你是個苦命人,你要是願意跟我家大哥,我會帶你出去找到自己的親人,不管你孃家人住哪裡,也不管會花多少時間和錢,找帶你家親人後,那時候你是要走還是留,你都可以選。”
那女子盯着彭林看了好一會,說道:“好!”她就只說了這一個字,就閉緊了嘴巴。
彭林拿起一根木棍:“大嫂,這李老大對你好不?”
大嫂看一眼李老大,目光順下來看着地面。
彭林說道:“大嫂,你再不要怕李老大,我爲你做主,李老大如何打你的,你現在去打還回來,我保證李老大不敢還手。”他把手裡的木棍遞給大嫂。
女人遲疑的接過木棍。
李老幺說道:“二哥,別過分。我們李家都按照你的意思做了,還女人,去自首。你叫這女人打我大哥,過分了。”
彭林卻聽也不聽,對彭老大說道:“大哥,這李老大搶了你的女人,你不上去替自己的女人打回來?”
彭家老母也說道:“彭老大,婆娘膽小不敢動手,你去,打回來。”
彭老大接過手裡的木棍就走向李老大。李老大喝道:“你們想幹什麼?彭老大,你想幹什麼?”
啪!
彭老大一棍子就敲在李老大的嘴巴上,頓時嘴脣打破,牙齒打落好幾顆。
李老大伸手就來搶木棍,彭老大手裡的木棍亂掄過去,啪啪兩聲,打在李老大的胳膊上。李老大忍着疼,一把抱住彭老大,用力一摔,把彭老大摔在地上。彭老大手裡的木棍一甩,打在李老大的小腿上。李老大痛極,跌倒在地,彭老大撲上去按住他。
兩個男人就在地上互毆。
彭林說道:“大嫂,你的老公在打虐待你的男人,你不上去幫手一下?”
大嫂終於說道:“李老大打我的時候不是用木棍,是用水竹鞭。”
水竹做成的短鞭,打人非常的疼,但不傷骨,只傷皮肉。輕輕一鞭,皮膚上就是一條青痕,痛徹心扉。
彭林說道:“大嫂,你去把水竹鞭拿來,這兩個男人,你想打誰,就打,出口多年的惡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