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要造”這三個字出口的時候，擠在人羣后頭的王源立即就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眼眶當時就紅了。
王源扶着身邊的座椅，雙手都在顫抖。
他等這句話等了太長時間，天知道他這段時間以來受了多少冷眼，遭了多少譏諷，被多少人誤解和攻擊，一開始和他持相同意見的人後來都迫於壓力不得不選擇明哲保身，但他仍然堅定立場，毫不動搖，不惜押上自己的職業前途也要拼死一搏。
他的努力終於有結果了。
王源本以爲自己眼前只有無邊無際的漫漫長夜，自己不會有看到黎明降臨的那一天，但陽光終究還是穿破了黑夜。
領導們都沉默下來。
楊老反對建造對撞機。
楊教授這種祖師級別的人說話，那分量自然是不一樣的，他一個就能抵一羣。
“我們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的意見與楊教授一致！不贊成下一代大型強子對撞機工程急着上馬。”全家桶說話了，“王博士的建議中肯，符合中國目前的國情，這麼大筆的資金，應該放在其他研究領域。”
沒人搭理他，所有人都看着他身邊的老人。
“楊……楊老。”有人說話了，“您認爲對撞機不應該建造？”
老人點了點頭。
他慢慢走上前，開始針對工程中存在的問題一條條地進行說明。
會場裡鴉雀無聲。
在座的都是業界頂尖的專家，但此刻他們坐在這裡就像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課，每一個都聽得很認真，王源驚歎真不愧是目前存世的最偉大的物理學家，無論坊間網上有多少人從各方面攻擊老人，但當你真正見到他本人時，所有的流言蜚語都會一掃而光，你會意識到一個真正的智者是什麼樣的。
王源被這種淡然的氣度和洞察一切的智慧震撼了。
想想老人當年的經歷，本科時在西南聯大師從中國物理學之父吳大猷院士，博士導師是氫彈之父愛德華·泰勒，他工作時同事是奧本海默，李政道，恩裡克·費米，米爾斯，他的朋友包括陳省身，鄧稼先，丘成桐，丁肇中，他發表研究成果時愛因斯坦還在世，這些名字中每一個都曾經閃耀人類的歷史。
他出生在一個大師倍出的年代，終於自己也成爲一代大師。
王源把目光移到全家桶身上。
他驚訝又詫異，這個全家桶究竟是何方神聖？從來沒聽說過反對派中還有這麼一位大仙啊？
全家桶似乎察覺到了王源的目光，扭過頭來朝他一笑。
王源隱隱覺得這個人自己可能見過。
由於全家桶和楊老的突然出現，聽證會不得不繼續進行。
老教授的聲音不大，但很有穿透力，他幾句話就能把某個問題解釋清楚。
偶爾有領導提問兩句，老教授也隨口解答了。
“諸位朋友，誰還有什麼問題嗎？”老人講解完畢，環顧了一圈，“有問題可以提。”
有人舉手。
是湯姆遜·裡德爾。
老教授點了點頭，示意他可以發言。
裡德爾站起來，接過話筒，“楊教授，我們認爲您所說確實很有道理，但恕我不敢苟同，您有您的立場，我們也有我們的觀點，我們不能因爲您的地位高就屈從於您的觀點，聽證會的最後結果需要所有人表決，儘管您是大師，但您也只有一票。”
他這話說得相當不客氣了。
湯姆遜·裡德爾是美國人，和在座的其他外國專家一樣，他們並不太怵楊老的威名，國內的專家們可能因爲楊教授的地位而不敢說話，但湯姆遜·裡德爾不是中國人，所以沒這個顧忌。
“哦，當然。”老人點了點頭，“小桶，端上來吧。”
“在！”全家桶端着筆記本電腦上前，瞄了裡德爾一眼，冷笑一聲，“你就是那個湯姆遜·裡德爾對吧？”
裡德爾一愣。
“表決是麼？一人一票是麼？欺負我們人少是麼？”全家桶把筆記本電腦打開，放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等等，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不表明你的真實身份？”裡德爾問，“我不認爲你有資格站在那……”
“你丫的給我住嘴！Shut up！”全家桶一聲怒喝，“我不遠萬里從歐洲連夜飛到這裡來，不是爲了和你這種蠢貨打口水仗！”
裡德爾被罵得滿臉通紅。
“好好看着！”
全家桶打開電腦，連上網絡。
所有人都探頭來看，他們不知道這個全家桶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他搬來一臺電腦究竟是想幹什麼？
漆黑的屏幕慢慢亮了起來，看上去像是一個視頻窗口，緊接着視頻開始播放了，一個頭發全白的老人出現在了電腦屏幕上，他坐在攝像頭前，稍稍調整了一下攝像頭的位置，然後清了清嗓子，老人衣着樸素，背景是辦公室裡高大的書架。
這個人是誰？
年輕些的人在心底納悶，他們不認識這個人，年紀稍微大一些覺得視頻裡的人有點眼熟，但一時又想不起來這個人在什麼地方見過。
正當中國專家們納悶的時候，湯姆遜·裡德爾一拍大腿，驚得豁然起身，目瞪口呆。
臥……臥槽！
在場的所有外國專家全部都蹦了起來。
“溫……溫溫溫溫溫伯格教授！”
·
·
·
史蒂芬·溫伯格教授。
世界級的理論物理學大師，電弱統一理論的創始人，諾貝爾物理學獎的獲得者，弦論研究的頂級專家，目前存世的最偉大的物理學家之一，學界的泰山北斗。
自楊振寧之後，第二位擁有至高神位的神仙悍然降臨！
王源激動萬分，今天大概是他這輩子驚喜最多的一天，爆炸性的新聞一個接着一個，王源自然是知道溫伯格教授大名的，他沒想到連這位都出現了……能請出楊教授就已經是奇蹟了，溫伯格教授是一位完全不弱於楊教授的科學家，這奇蹟居然會一連出現兩次！
如果說支持派因爲有愛德華·威滕和丘成桐爲他們站臺，而有恃無恐。
那麼反對派這邊現在就有了楊振寧和史蒂芬·溫伯格！
形勢開始逆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