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這是對我方纔催他去醫院的寬慰。
我回房抱了牀毛毯丟給他,又拿了乾毛巾,讓他把頭髮擦乾,喝了解酒茶就去睡。
我轉身要回房,被他叫住:“你,和小嶽,在交往?”一句話問得這樣艱難。這次再見葉清朗,竟和他之前很不一樣,原本是多麼霸道的一個人。
我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目的問的這個問題,他不是和孟傾一樣,希望我和佟嶽能夠交往麼?想到這一重,我心底便浮上一抹酸澀:“明天還有課,我……”
“我沒什麼力氣,你幫我把頭髮擦乾吧。”葉清朗在我離開之前提出這個要求。顧念着他也照顧了我四年,此刻又生着病,我軟下心來,讓他先把解酒茶喝了,扶他去了房間,靠坐在牀頭,轉身拿了毛巾替他擦頭髮。
很難得遇到葉清朗這樣脆弱的時候。
靠得這樣近,能聞見他身上剛剛沐浴過後的清香,我略微怔了怔,輕柔的按上他的發。
他是真的喝醉了,臉上還有着淡淡的潮紅色,此際閉着眼睛顯得異常疲憊。我三兩下把他發上的水珠擦乾,但也只得半乾,便又拿了電吹風來替他吹,所幸頭髮短,很快便吹乾了。
我把他搖醒,讓他躺下去睡。他恍恍惚惚睜開眼,眸子裡有剎那的愣怔,擡手來撫我的臉。
我怔在那裡進退不得,他的手在半空中落了下去,低喃了一聲什麼,又歪了過去。
我是搬不動他的,想着他酒醒了幾分,自己會調整睡姿,便不再折騰。將牀頭燈關了,輕手輕腳的離開。
到底是放心不下他,睡前到客房看看,那麼大個人抱着被子縮成了一團,嘴裡不住的喊冷。想來是方纔沐浴完沒有及時保暖,冷氣又入侵了的緣故。我把溫度調高了些,又去摸他的額頭,還好,並不燒。我鬆了口氣打算回房,冷不丁便被握住了手腕。
剛剛說沒有力氣,這會兒力氣卻大得驚人,他拽住我拉到懷裡,被子一掀便把我蓋在了一起。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藉着窗外的光亮仔細分辨他的眉眼,眼睛仍舊是閉着的,嘴裡還在說冷,這些估計是無意識的吧?只是他想抱在懷裡取暖的人,終究只有秦無霜一個。
我嘆息了一聲,卻捨不得把他推開,由得他抱着我,下頜抵着我的頭頂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一眼對上那張仍自沉睡的容顏,我愣了許久纔回過神。這次再見葉清朗,竟是清瘦了許多。五官卻顯得越發的深邃立體了,兩道濃眉微微擰着,想是醉酒的不適還沒有完全過去。
我悄無聲息的打量着他,明明知道同牀共枕一夜不過是無意爲之,我卻貪戀這片刻。
“醒了?”他的聲音低啞,嘴角微微揚着,“在看什麼?”
我還記得那次出遊,我醒得早去偷親他,結果他躺平了說讓我大大方方的吻。那時是最甜蜜的時刻,可轉眼,他就把我一個人丟在德國陌生的酒店,去見了他心心念唸的秦無霜。
他對我的,都是欺騙!
“昨晚你喝醉了,一直喊冷。”我往外一翻,以最快的速度起身,站在牀邊正視着他:“葉清朗,我記得離開沐市的時候就說過了,從今往後,我和葉家再沒有關係。和你,更加沒有!我現在生活得很好,請你不要打擾!”
我是那樣的矛盾,他就像是一劑毒藥,明明服下就會死,我卻不可抑制的靠近。再這樣下去,我估計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坐起來,原本微揚着的嘴角緩緩收起,抿成了一條直線,開口的時候,聲音很艱澀:“我正想辦法從葉家出來,你,再等等我好嗎?我會像小嶽一樣,和你光明正大的交往。如依,我以爲只要你幸福就好了,可是看見你和別的男生在一起,我做不到放手!”
他這樣的話出乎我的意料,心裡某一處正在不住的塌陷,他又道:“你發過那樣的毒誓,我不該勉強你,不願看着你因爲愛我而天打雷劈。但是我做不到!如果誓言真的應驗,我陪你一起!”
“你,再等等我好嗎?”
我鼻子酸澀,眼前全是他的深情。可我明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會演戲的人!現在再面對着我演戲,還有什麼意義嗎?我們回不去了。隔着我父親和秦無霜,連那片刻的如夢似幻也不會再有。
“你休息好了就請離開!”我面無表情的背過身去徑自下了逐客令。也沒心思做早餐,洗漱完拿了揹包出門。
門纔開,就被驚到,佟嶽正倚着牆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冬日的暖陽自過道的窗戶灑過來,將他的身影拖得老長老長。想起昨夜他說的那句話,我咬着脣,十分煩燥。
佟嶽跟在我身後進電梯,閒閒的雙手插在口袋裡。衣服已然換了一套,越發顯得青春朝氣。
“嘴脣,要不要去看看?”佟嶽指着我破了的嘴脣。
我淡漠的看着電梯的下行鍵,不接話。
他便又惱怒起來,欺近了些,呼吸噴在我脖頸間:“葉如依,你就不能對我有點好臉色嗎?”
我退了兩步,貼着電梯壁站着。腦子裡卻不住的在想葉清朗,想他說的那番話究竟有幾句是真?
下巴猛的被攫住,佟嶽的臉近在咫尺:“葉如依,你當我不存在?”
我想了想,爲了避免自己以後的時間都被打擾,決定平心靜氣的和他談一談。我說佟嶽,你不過是從未遇見過拒絕你的人。如果要玩,估計一天你就會乏味,更惶論交往。你不要浪費時間,也不要打擾我的平靜,算我求你,好麼?
“所以,你有喜歡的人,不過是個藉口?”佟嶽抓住的重點竟是這個。
我搖頭:“不是。我心底裡有一個人,即便再也不能在一起。”
電梯開了,我率先擡起步子朝外走,佟嶽沒有跟上來,怔怔的站在原地。
步行到學校,不過十來分鐘的時間。冬日裡霧氣重,陽光便像隔着好幾層玻璃,無論如何也照不進人心。早上出來得急,忘了戴圍巾,脖子上空空蕩蕩的,我用力收了收衣領以。
手被拉住,一個身影擋在前面,緊接着脖頸間一暖,佟嶽把自己的圍巾繞到了我的脖子上。他定定的注視着我,嘴角又浮上那樣的笑,邪肆的,魅惑的,他緩緩的開口:“那就試試看!”
我試圖把圍巾摘下來還他,被他按住,端祥着說:“挺適合的。”又道:“葉如依,那就試試看,是你心底裡的那個人,在你心裡呆得久,還是我呆得久。”
我簡直要抓狂,“你要怎麼樣纔會放棄?”
“怎麼樣都不會放棄!葉如依,我要定你了!”佟嶽拍了拍我:“去上課吧,我查過了,你下午沒課,晚點我來接你。”
這算不是報應?!當初我打擾了葉清朗,所以後面被他傷得深;這次我打擾了佟嶽,所以也必得還他一段深情?
我只當佟嶽是開玩笑,上午的課程結束之後,手機在包裡不住轟鳴,我沒聽見,剛走下教學樓就被拽住手腕拉到了一邊,單手抵在牆上。
“葉如依,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佟嶽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四下裡看看,所幸沒有認識的同學。佟嶽也意識到失態,放開了我,卻仍是拉着我的手腕:“我帶你去個地方。”
“不去!佟嶽,你再糾纏,我就報警了。”我冷着臉,順便將一直塞在揹包裡他的圍巾拿出來還給他,頭也不回的出了校門。
佟嶽仍然緊跟着,我在校門口停住腳步:“佟嶽,你估計從來沒追過女生吧?你這樣,只會在我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如果你真想讓我喜歡你,就不要一直做讓我討厭、排斥的事!”
我原本不過是爲了圖一時的清靜,卻哪裡料到之後他開始花盡心思。
葉清朗走了,家裡沒有留下他的丁點痕跡,我望着空蕩蕩的家,心情很複雜。
日子緩緩的流逝,和檯球會所的兼職協議到期,那邊說想要招長期的全職人員,我和周小茼都被解聘了。
檯球會所的工作畢竟只是暫時的,解聘之後我也沒有太大的顧慮。周小茼提醒我可以去接一些小型的外場主持,比會所的兼職要好一些。她之前也會接一些路演的舞蹈之類,說幫我留意。
很快便有了消息,有個飲料公司推出一款新的飲品,要在跨年夜做一場大型促銷,需要請外場主持。
說實話,我對自己沒有多少信心,於是前期的各種溝通準備,都讓我費了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好容易通過面試,確定下來由我主持,仍然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跨年夜那天的路演在t市最大的購物廣場外舉行,現場人頭攢動,好不熱鬧。周小茼今天帶隊表演一段熱舞,熱舞過後,我負責串場。
從串場到後面的互動,都還算順利,只在人羣裡偶爾看到一個略微熟悉的身影時,我愣怔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