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宇強硬地說了這句話,我竟無言以對。
這個時候,我腦子全是亂的。“好!你贏了!”我舉雙手投降,“爲了擺脫我,你連這種方式都用,可以。我走,還不行嗎?”說着,我就要走。
“童可可!”他撕心裂肺地壓着聲音喊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只不過是喜歡一個人,那麼悲哀的一份喜歡,就是這麼不堪的地步嗎?”
我愕然站住,慌亂擦着涌出來的淚。
“你爲什麼要這樣?”我痛心地扭頭看他。
“我也不想像這樣活,不想這樣折磨自己。你走了,外婆也不在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是美好的。”他像個孩子一樣流着淚,卑微地乞求,“可可,別離開我。我可以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還能說什麼。我的淚在流,感覺世界都在逐漸崩塌。
“我不該氣你,不該趕你走,不該和你劃清界線,更不該說那些傷人的狠話!那時候,我做的一切蠢事,都是因爲我不想失去你。我想逼你留在我身邊,想逼你回來。”
我看着他,沉默無語,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壞的壞人。
但,我必須說清楚。我知道,這個時候說這話,有多麼殘忍。但我更痛恨,給了希望,又讓人失望。
“童宇,對不起,我對你的感情,只是親情。”
我以爲,他會痛苦,會讓我恨不得滅了自己。
他並沒有太過意外,而是輕聲說:“你是不是很驚訝?因爲我的痛苦,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有時候已經痛到麻木。我根本不需要,你因爲親情或者友情,回來我身邊。”
“我可以給的只有親情和友情。”
童宇看着我認真的臉,情緒平靜得又快又可怕,伸手擦擦淚,嘆口氣:“一切都還是太晚了,是不是?”
“不是早晚的問題,就算花冥沒有出現,其它人也沒有出現,你對我說這番話,我也沒辦法接受。”
他苦笑:“一個我喜歡又得不到的女人,說着要讓我振作的話,我也接受不了。現在……你明白了麼?”
“你是故意的!”我氣極,“你就是爲了毀掉我們之間最後一絲感情,讓我永遠消失在你的眼前。”
“或許吧。”
“你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
“我也想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樣?爲什麼一顆心就只放在你身上!”
“別說了。”
“喜歡你,是我自己選的,是我童宇命中註定的劫難。”他沉着聲音,“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現在你應該知道,你對於我來說,你根本幫不了我。你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折磨。我放了你,也請你放了我。”
“……”
我看着童宇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口,心痛到無以復加。爲什麼會是這樣子?爲什麼?
……
到了公寓樓下,我沒有進去,坐在路邊的花壇邊緣,失魂落魄。
外婆還在的時候,雖然沒什麼錢,但是我們一家三口真的很溫馨。童宇三天兩天地闖禍,我們爲他操碎了心,但依然覺得很溫馨。
這麼多年,童宇就是像我的血肉,是我在這個世上的另一個靈魂所在。就算他趕我走,罵我,傷我,我也從來沒想過這會是分離。他對我有太多的好,沒有他,我活不成現在這個樣子。
不知什麼時候,頭頂上傳來熟悉的輕咳。
我擡頭,見是花冥。
他不高興地蹙着眉頭:“和你說過多少次,晚歸一定要報備。”
我看着他,好像看到童宇,每次我晚歸,他都會在客廳等着,也會這樣責備,確認我安全回來了纔回房間去睡。我有事兒,他總是第一時間要幫我出頭。總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我,總在我身邊,當暖手寶,當出氣筒,當我最堅實的依靠。
我自己都不知道,想到這些,淚水就嘩嘩地流。
“你怎麼了?”見我這樣,花冥明顯慌了。
我趕緊搖着頭,又是擦淚又是笑着解釋說:“沒事,沒事。就是童宇那傢伙太讓我心煩了。看到你,我就覺得委屈。我也是奇怪,眼淚越來越多,越來越矯情了。”
下秒,花冥坐我旁邊摟住我,掌心輕拍着我的後背。
我感覺自己就是個被他寵壞的孩子,他的這份溫柔,總讓我更加脆弱。
“我幫你教訓他。”花冥認真地表示。
我噗嗤笑:“好。”
花冥帶我回家,細心地用毛巾給我擦臉,擦手,就好像我只的是個小孩子。而我乖乖地坐在餐桌前,享受着這樣的待遇,只想這樣靜靜地看着他。
他問我餓了沒有,然後給我煮麪。天知道,我多想把一切的煩惱都給忘了。什麼情,什麼義的,都比不上這個男人。
“花冥。”我過去從後面抱他。
“現在別粘我,小心被燙到。”他一邊把面從鍋裡撈出來,一邊說。
我笑笑:“我們……離開這裡吧。”
“這麼晚,去哪裡?”
“去哪裡都可以。”
他把火關了,轉過身來重新環住我,微蹙着眉頭:“你想要去哪裡?”
“我們逃走啊。”我眨巴着眼睛看他,“帶上你的錢財,再帶上我,我們逃到一個全新的地方去逍遙快活。”
“聽上去不錯。”他笑着連連點頭,“我們可以買一個莊園,在那裡過世外桃源的生活。”
“養豬養牛。不行,豬太難養了,養雞養鴨。”我想想都覺得愜意,“我真想看看,花冥先生變成一個農夫之後,會是什麼樣子。”
“養雞養鴨的人是你。”他指尖在我鼻子上輕點,“我只負責……養你。”
我噗笑,這情話我給滿分。
下秒,我摟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去。他熱情地迴應了我,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滾到了牀上。
……
你有試過和一個人,手牽着手,說走就走嗎?
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現在卻坐在花冥的身邊。他左手把控着方向盤,右手牽着我的手。後備箱裡面是我們收拾好帶出來的行李,目的地是機場。
現在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分,我們卻像兩個要逃難的瘋子,決定去了機場再買機票,買到什麼地方的就去什麼地方。
此時此刻,我們眼中只有彼此,也只有現在這一個瘋狂的念頭。就因爲我說要逃,他就義無反顧地帶着我,付諸行動。
我看着前面勻速經過的街景,突然覺得已經遠離了所有的煩惱。
上天可能真是公平的。它給了你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就會給你這世上最揪心的煩惱。我遇到了花冥,就是最好的。
……
到了機場。
我們坐在人跡稀少的候機室,我靠着他的肩膀,他還在聯繫着航空公司。他不是在敷衍我,而是真的想帶我離開這裡。
“花冥。”我示意他把手機掛了,收起來,然後對他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問。
“謝謝你帶我逃走。”我回答,“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什麼都不用顧慮和擔心,全心全意地依賴一個人,依靠一個人。”
他溫柔地看着我,溫暖的掌心摸摸我的臉:“你只管依賴,只管依靠,這就是我存在的意義。”
“我的天,你最近情話進步很多。”我投去訕笑的目光。
他笑笑:“只對你說。”
“當然。”我瞪圓了眼睛,“以後,你要是對別人說這種話,是不會成功的。我已經對你下了咒了,我告訴你。”
他用笑代表無奈。
“花冥,我們真的可以離開這裡麼?”
“只要我們想,就可以離開。”
“還回來嗎?”
“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不回來。”
“你好瀟灑,可是我心裡卻裝滿了人和事。”
我有些無奈地回答。
他摸摸我的頭:“我可以做到心裡只裝你,可是你卻裝了很多其它人。”
“這算不算是我的悲哀?”
下秒,他親吻了我的額頭,輕聲說:“從小到大,我得到的愛不多,所以在乎的東西相對比較少。你不一樣,你比我在乎的東西多。所以你說,到底是誰悲哀。”
我鼻子一酸,忍着不讓眼淚流下來,擡頭看他,說:“花冥,我愛你。你要記住,我是真的很愛你。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是愛你的。我感覺把所有的好運氣都給用上了,所以才遇到了你。”
他眼中蒙上一層晶瑩,雖然沒有說他也愛我,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愛。
“可可,讓我幫你。”他說。
“怎麼幫?”我無奈,想把童宇的事都告訴他,卻根本說不出口,“我放不下外婆臨終的囑託,棄不掉對童宇的情義。我告訴自己,你是你,她是她。但新仇舊恨,已經說不清楚了。”
“所以……你要放棄我?”花冥直接問。
我搖了搖頭,難受得想哭:“我不想放棄,我也不能放棄。”
“那就交給我,讓我來解決。”
“花冥。”我心痛得厲害,“人死不能復生,這是一個僵局。這些天,不管我們再怎麼用理智去清除不好的情緒,再怎麼假裝我們沒有受到影響……但事實是,我們就在這個局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