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九月,明明是秋天的季節,這裡卻仍是一片銀裝素裹,風雪比之前平和了許多,也不再整日下雪,但由於長達半年的風雪連天,整座村子,幾乎已成了一座冰雪之城。
村民們顯然已經開始適應這樣的生活條件,而宮千竹的到來,顯然又爲這座村子帶去另一個福音,由於她身上的靈力不經意外泄,這塊土地開始慢慢生長一些雪菜、雪草、冰菇和野菜之類可以果腹的東西,雖然仍不是很富裕,但比起其他地方來,已經是相當難得了。
宮千竹已經習慣了清晨聞雞起牀,然後就開始全新一天的生活。裊裊炊煙從各家煙囪裡飄散到雲間,一到黃昏落日,每家每戶又飄出飯菜的香味,她完全可以不用吃東西,但幾乎每一天都有人“恰巧”多做了一份膳食,然後送到阿木家裡。
她這幾個月來暫居在阿木家,他有一個臥病在牀的啞巴姐姐,她閒着沒事幫着喂藥餵飯,再不就扶着她出去走走,日子很快就過去了。
村裡的孩子們不知爲什麼很喜歡她,每天一起牀就不約而同圍到阿木家門口等着她出來陪他們玩,她有時候會變一些糖果出來分給孩子們吃,有時候會把小法術當成戲法變給孩子們看,記得有次不過變了一朵在指尖綻放開的冰棱花,純屬觀賞類的小法術,卻能讓孩子們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很喜歡這些孩子,他們乾淨又純粹,笑容沒有任何雜垢污染,像極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千竹姐姐?千竹姐姐!”見她出神許久不說話,阿心疑惑地眨眨眼睛,一個勁地晃她的手,“千竹姐姐,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宮千竹反應過來,有些歉疚地笑笑,“對不起,剛剛發呆發久了,阿心說了什麼嗎?”
阿林搶着回答,“阿心說,阿木哥哥送給了她一支毛筆,可是她不會寫字,想讓千竹姐姐教她!”
宮千竹明瞭,低下頭朝阿心笑,“阿心想學寫字啊?”
阿心有些害羞地低頭,“全村也只有阿木哥哥和千竹姐姐會寫字了,孃親說,我們這裡地方偏僻,沒有先生來這裡教學,連私塾也辦不了。”
宮千竹愣了愣,私塾……她最近也在聽阿木說這件事情,孩子們要上學堂,先生卻是不好請。
“沒關係,姐姐教你。”她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木枝,在雪地上一筆一畫地劃出痕跡,“阿心,你的名字就是這麼寫的,看見了嗎?”
阿心連連點頭,孩子們都吵着要她教他們寫名字,她耐心地一個個教,不一會兒,雪地上已經寫了一片的字了。
趁着孩子們爭相寫字的空當,宮千竹有些悵然地環繞四周,思緒又一次出神。
其實,本來早就已經應該離開了,她在這裡等了好幾個月都再沒見到過一條雪蟒,她沒事還瞞着村民們上山尋找,仍是沒有找到一條雪蟒的影子,想必這雪山上已經沒有雪蟒了,但不知爲何她仍不想離開,這裡的生活清貧卻美好,可笑自己竟希翼這樣平靜的生活多一秒,再多一秒。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老天連這樣虛假的平靜也不肯給她。
“咦?那個哥哥從來沒有見過呢!”孩子們的心很難定下,很快就開始四處張望,阿林張着嘴,一臉驚訝地指着遠處叫道。這個村子偏僻得緊,很少有外人進來。
孩子們聞言紛紛望去,阿心也吃驚地瞪大眼睛,“真的呢!哥哥長得好好看,比阿木哥哥還要好看!”
宮千竹無奈嘆笑,在孩子們眼裡,會識字唸書、謙和有禮的阿木就是全村裡最優秀的男子,時常掛在嘴邊,每看見一個男子,不論認不認識,幾乎都要拿來比較一番。
然而,當她順着孩子們的目光望過去的那一刻,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發如墨染,眉目若畫,她此生最不願看見的人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站在雪地裡遠遠望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更不知道他在那裡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她和孩子們的笑語盈盈。
“咦,千竹姐姐,你很冷嗎?你的手在發抖!”阿心驚訝地喊起來,天真地抓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呼呼,想讓她暖和起來。
宮千竹收回目光,回眸朝她一笑,將手抽了出來,“阿心,姐姐不冷。”
她俯下身子輕聲哄着孩子們,“你們去阿庫大叔那裡去拿紙鳶來放好嗎?姐姐昨天特意拜託阿庫大叔幫你們做的。”
孩子們紛紛雀躍歡呼,飛奔着跑去找阿庫大叔了,空曠的雪地上頓時只剩下他們二人。
宮千竹直起身子,眼中已不復方纔的笑意盈盈,只剩下一片空寂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