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白芷早已離去多時,殿內再無一人。紅月的光輝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透過素白的紗質窗帷灑進宮殿裡,輕盈的白紗在夜晚的湖風中輕柔曼舞,像長長的玉手勾捻着殿內直垂下地的牀幔帷帳。
宮千竹已經斜趴在牀沿上睡着了,裙角直垂下地,巨大的吊牀帳帷忘了放下來,高高掛在玉鉤上,偌大的柔軟牀榻上,她睡得沉靜又死寂。
忽然一陣詭異妖風拂來,殿內白紗紛飛,水光粼粼,妖冶詭異的紅色蔓延開來,几案、地毯、紗帳、牀榻全部隨着那人的走近,颯然被同化成華麗的暗紅色,血色透紅的珠簾垂掛,案上放置的夜明珠也變成了血色光輝。
斜長的影子被月色珠光投映在暗紅地毯上,低調華麗的紅色長裙及地,宮玄月在距離吊牀幾步遠的地方站住,靜靜凝望着牀榻上安靜沉睡的白髮女子。
“……”
不知是做了噩夢,還是感應到了他的注視,宮千竹從迷夢中混亂夢囈着醒來,怔怔地望着對面安靜屹立着的宮玄月。
“姐姐?”她有些驚訝,姐姐初登大寶,魔界還有很多事情等待他處理,他已經好幾天沒來看過她了,沒想到今日是正式登基之日,姐姐反倒來看她了。
宮玄月走近,在牀沿上坐下,“傷好點了嗎?”
她點頭,還是有些不適應姐姐的新面容,更不適應姐姐用那雙血色眼睛凝視着她的目光。
宮玄月沉默了下,接着問:“聽毒醫說,你用自己的血爲楚摧城煉藥?”
宮千竹心裡陡然一驚,看着宮玄月有些緊張,“因爲……因爲楚殿畢竟是爲了姐姐……”
宮玄月輕輕一嘆,血眸直直盯着她,一字一句鄭重地告訴她,“千竹,下次不要再瞞着姐姐什麼,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一定要跟我說。”
“好……”
宮千竹鬆了口氣,看着宮玄月略顯疲憊的眉目,關心道:“姐姐今天應該也累了吧?要不先回去休息?”
“不必了。”宮玄月似是累極一般,抱着她靠在牀欄上,下巴輕輕放在她頭頂。
她有些不自在,自從姐姐變成魔君之後,她還不太習慣已經是男子的姐姐,原來再自然不過的舉措如今也會給她帶來緊張尷尬。
“千竹,你有沒有想過重頭再來?”淡淡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恍若隔世,“就是一切重新開始,九天重塑,六界再造,一切都能重新再來一回。”
宮千竹被嚇到了,“姐姐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縱然是世人千般不對,如今六界已塑千萬年,我也已經……沒有那樣的力量了……”
“你能,千竹,姐姐想過了,六界早已殘破不堪,與其守着這個傷痕累累的世界,不如再重造一個。”
宮千竹有些發怵,耳邊響起的又是司馬長淵當日所言。
……
“竹子,如果不喜歡這個世界,那就用你的力量重造一個好了。”
……
她仍舊不明白,姐姐和長淵爲何都想要重塑六界,在他們眼中,這個世界,真的無可救藥了嗎?
“可是,姐姐……”她咬着嘴脣猶豫不決,“我不想……”
宮玄月靜靜盯着她,半晌疲憊地嘆氣,“算了,這件事以後再說。”
高高掛起的巨大帷帳緩緩落下合攏,殿內紗帳飛揚,他替她拉好被子,右手撐着頭斜躺在她身邊,“最近魔界的事務繁多,過兩天待到事情少了,姐姐想帶你去人界逛逛。”
她在朦朧睡意中有些不解,“人界?爲什麼要去人界?”
宮玄月微微一笑,“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讓姐姐陪你去一趟人界嗎?”
她點點頭,眼皮不住打架,終於靠在他懷裡睡着了。
殿內水光粼粼,紗帳紛飛,宮玄月凝視着她沉睡的面容,緩緩擡起手來,那隻手從指尖到手腕,全都變成了微微湛藍的透明琉璃色,在夜色中散發着海色微光。
他閉上眼睛,五指慢慢收攏,手頓時又恢復了原樣,偌大的暗紅吊牀上,二人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