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枳很苦惱,她該怎麼告訴他呢。
說自己覺得對不起他?
說他對她那麼好,她卻無以爲報?
說她原本將他當作仇人,結果卻是誤會一場,於是只好選擇避而不見?
可是,她說不出口。
因爲顯得虛僞又矯情。
最後,她只好不自在地笑笑,卻是顯得底氣不足:“我,我不是留了一封信嗎……你,沒看到?”
孟珩溪都快被她氣得頭頂冒煙了,她居然還好意思提起這件事。
什麼叫無顏以對?!
在他面前,她根本什麼都不用顧忌,只要讓他寵着她就好。
什麼叫望君珍重?!
她都不在他身邊了,他又怎麼會過得好。
“你以爲,事情就這麼完了?”孟珩溪說。
喬枳腦袋放空了半晌,才突然緩過神來,他……他是那個意思嗎?
不過她也不是那種推卸責任的人,既然是她做的,那她也有膽承擔。
喬枳脣抿得有些發白:“好,我會補償你的。”
孟珩溪被她氣得更甚,怒極反笑:“你怎麼補償?”聲音都微微打着顫。
喬枳卻因着內疚一直低着頭,看不見對方的神情,也沒注意到對方聲音的不對,只說:“你想怎樣都行。”頓了頓又加了一句:“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違背常倫的事。”
孟珩溪反問她:“真的怎樣都行?”
喬枳猛地捏緊了拳頭,又漸漸鬆開,如此反反覆覆好幾次,才終於咬脣應聲道:“是的。”
她低垂的目光注意到對方青色的衣襬動了動,緊接着青衣的主人慢慢向她走來,在她身前站定。
“好,霍書顏你當真有能耐!”聽聲音,對方好像比她還咬牙切齒。
喬枳卻更不敢擡頭。
“那日一切都攤開後,我原以爲你會看在我受傷的份上來看望我一眼,哪知道第二天早晨推開門竟是人走房空……你知道我是什麼感受嗎……”
孟珩溪的語氣很是平淡,喬枳卻聽出了他話語中暗含的心涼和酸楚。
她知道現在說抱歉也沒有用,只能呆呆地站在他面前任他發泄,希望對方能通過這樣的方式稍微減輕一點心中的怒火,而不是對她的怨恨。
孟珩溪控訴着她,有何嘗不是在折磨他自己。他見她這副自責得恨不能鑽進地縫的表情,心疼不已,卻又是餘怒未消。
他想,如果不經過這次好好教訓她,以後萬一又出什麼幺蛾子,他又上哪去找她,找不到他又該如何自處。
“你真的這麼狠嗎,就一點都不關心我?”如果他不快點點醒她,她恐怕一輩子都和他想不到一個層面上去。
喬枳這才恍恍惚惚地擡起頭來瞄了他一眼,小聲道:“……那你……好了嗎……”
“你不會自己看嗎。”孟珩溪拋出這麼一句話來。
什麼?
等喬枳回過神來時,面前的人已經將外衣扔在了地上,只留一件白色裡衣,衣襟沒有繫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喬枳頓時漲紅了臉。
她不是沒有看過男子只着裡衣的場面,可那跟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好嗎。
孟珩溪牽住她的手,教她剝掉自己的裡衣,露出裡面的春光。
他人雖看着清瘦,實際上是很有料的。常年鍛鍊使他孔武有力,身材修長勻稱,沒有一絲贅肉,特別是小腹上若隱若現的人魚線,看起來莫名性感。
可是在看到後,喬枳臉上的溫度迅速地降了下去,轉而有些發白。
她顫抖着嘴脣問:“這……這都是……”
“是。”孟珩溪回答。
他的身體上佈滿了深深淺淺的傷口,有的已經淡得快要看不見痕跡了,但大多數卻是纔剛結痂的樣子。
“不敢嗎?”
孟珩溪將先前握住的那隻手放到他的胸膛上,當涼涼的指尖觸到散發着熱度的肌膚時,兩個人都爲之一震。
他吐出一口濁氣,繼而慢慢引導着對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等到喬枳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到他身上後,才鬆開鉗制。
喬枳先撫過那些已好得差不多了的傷口,心想恢復得還算不錯,但對於另一些看起來比較嚴重的地方,卻是怎麼也不敢碰,手指只停在周圍的空氣中打旋兒。
孟珩溪輕嘆一口氣,聲音沙啞低沉:“別怕。”又帶着她摸上去。
一道傷口的口子劃得極長,從右胸口斜拉至左腹處,切面又極深,就是現在痊癒了些時日也叫人看得心悸,可想而知,當時這一刀砍得有多狠,必定是血肉翻卷的模樣。
儘管已經結痂,喬枳還是隻敢輕觸上去,手甚至控制不住地發抖:“還痛嗎……痛不痛……”
孟珩溪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親吻了好幾下才開口道:“不痛……早就不痛了……”
其實孟珩溪也會有耍小心機的時候,比如他想過,如果再次見面,喬枳問起他傷口還疼不疼的時候,他一定斬釘截鐵地回答疼。
可是,想是一回事,當他看見她內疚的樣子,當他看見她委屈的樣子,他覺得這點疼算什麼呢,若是她因爲自己不好受,那才真的叫他疼,是心疼。
喬枳抽回手,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都是我不好……對不起,都怪我……”
孟珩溪卻不想聽她說這些,直接將人攬人懷中:“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我不該讓你看到……”
他本意是想讓她多在乎自己一點,可是誰知道反而令她更慚愧,是他考慮不周了。
“可是……”喬枳窩在他的懷裡掉眼淚,“可是都這麼久了……爲什麼傷口,還沒痊癒……”
孟珩溪溫柔地撫摸她的發,在她耳邊溫柔道:“那是因爲我沒有好好上藥。”
“那你爲什麼……不好好上藥……”喬枳繼續哭。
孟珩溪聲線放得更低更柔了:“傻瓜,我急着找你啊……你突然就不見了蹤影,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害怕你不懂得照顧自己,還怕你不知道人情險惡……”
喬枳被他說得有些不滿,嘟着嘴抗議,帶着濃濃的鼻音:“我哪有那麼傻……再說了,我不是給你留了一封信嗎……”卻是越說越沒底氣。
孟珩溪象徵性地瞪了她一眼:“你還知道給我留下那封信,嗯?”又很快緩和下臉色:“我明白,你不知道怎麼面對我,對不對?”
喬枳有些難堪,終究還是僵硬地點了點頭。
“唉……”孟珩溪再次擁她入懷,耐心地講着道理,“那幾個月我那麼寵着你慣着你,你都還怕麼……喬喬,爲了你我的底線一降再降,你卻還是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你這個小傻瓜……”
喬枳感覺自己就像發了燒似的,臉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就連腦子也變得不靈光了,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但是……但是這次不一樣……我傷你那麼重……”他不來找她尋仇已是萬幸了,她又哪敢貪心妄想更多。
“有什麼不一樣?”孟珩溪不以爲意,脣邊慢慢浮出一縷笑來,“只要我愛着你,你便不必擔心。”
喬枳三分感動,三分羞澀,三分甜蜜,反正她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就乾脆沉默着。
仔細想了想,孟珩溪稍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雙手捧着喬枳的小臉,認真道:“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再這樣了。不可以一走了之,不可以突然消失,不可以躲着我讓我找不到。”
喬枳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可是,她要怎麼答應?
縱然她比一般女子豪爽大方,但也清楚男女之間的承諾不可以隨意許下,自小嚴謹的家風教會她重誓言,她怕一旦開口答應,對方會將她視作不矜持的女子。
更何況,她也沒有身份,沒有立場。
孟珩溪瞧出她在顧忌什麼,暗道這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傻瓜。
他微微俯下身子,在喬枳額頭上印下一個輕淺的吻:“小顏,我早已將你當做我的妻子。”
喬枳驚得擡起頭來,被他這句突兀的話嚇得不知作何反應。
“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又何必放下顏面日日貼你冷臉……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又何必非要哀求你的朋友告訴我你的消息……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又怎會心甘情願被人耍弄至此還毫無怨言……”孟珩溪低頭看着她,輕柔地爲她將耳發撩到後面,清淺的瞳孔裡映着一個呆傻的姑娘,“四年前在你家後花園裡見到你,我就丟掉了我的魂魄……三年前自我離開孟家,我就起誓,此生非你不娶……”
“那麼,作爲補償,你要不要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