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下的燥熱
最後一個層次的排名戰就顯得十分寬鬆,煉器師可以拿出自己最拿手的本事,只要得到宗師的認可,就能爭奪更高的排名。觀戰的人羣也最喜歡看最後的熱鬧,整個祁陽小會也全在此處,只要決定出前三,就可以判定一位龍百川的關門弟子了,此人也必將進入祁陽高層,受到各家族追捧。
這羣人大多能夠鍛造高階元器,而頂級元器乃至靈器需要的是靈性,而靈性纔是鍛造師最需要的東西。這種東西只能意會不可言傳,就讓龍柏明來說也說不清道不明,你懂便懂,不懂的話就想不通那道坎。
塑造靈性是煉器師乃至煉丹師最重要的一部分,這些只能憑藉一次次的鍛造慢慢品味,有可能一眼就悟透了,也有可能一輩子不得其門。龍柏川早年並非有名氣的鍛器師,碌碌無爲了大半生才突然感悟,隨後一飛沖天,成就如今的名頭。若說天資的話,宗明算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煉器大師,如今更以小小年紀登上大師的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每每想到這裡龍柏川都是十分羨慕的,龍象宗明面上是四大宗門之首,暗地裡已經有些壓不住三大宗門的崛起了。龍柏川心裡的想法大家是不知道的,如今目光全都凝聚在五十位煉器師身上,尤其是那位名聲頗爲不俗的張九齡。煉器、煉丹是最不講究背後勢力的,只要你有高超技藝,都會受到尊敬,而星啓也不會跟煉器師、煉丹師掙個高下,得罪了一位就可能得罪許多大師,難免不會有求到對方的時候。
在星啓中煉丹師、煉器師是很受歡迎的一部分,甚至還會有星啓出面保護這些修爲脆弱的大師。這點已經見怪不怪了。
最後這一關沒有明顯的限制,但是材料上還是單薄最常見的幾類,想要在這幾類中尋找到一個很好的契合點,需要煉器師多年的經驗,有的人一看就知道自己能煉什麼。而最最重要的是要塑造靈性,什麼纔是靈性,自身感悟的寄託,又或者一種感情的傳遞,思考的同樣複雜,只要自己想通了,這一層模糊的門檻很容易跨過去。
可就是這道很容易跨過去的門檻,攔住了無數人,也讓無數人捶足頓胸,鬱郁不得志。
家的手段都很強,最終的抉擇必然要歸結到靈性這點,而大師之間的差距同樣是器物靈性的差距,靈性,到底如何才能增加靈性,以人爲,還是以物造。這樣想法的煉器師不在少數,大家都知道靈性的強弱評定器物的高低,可如何才能增加靈性,是依靠品質高等的靈材,還是依靠煉器師高超的技藝,還是兩者相輔相成,大師的說法不一,宗明剛剛表現的是依靠純粹的技藝,喚醒器物本身的靈性。張九齡覺得自己陷入了誤區,而就是這種誤區反而制約他久久不能突破。
龍柏川盯着場中的這些人,另外兩位更像是走個過場,只帶着身子和眼睛,嘴巴從來沒有開口的意思,宗明剛剛解說過一次,現在也坐在高臺上想着自己的事情。
場面有些安靜,圍觀的星啓大多好奇的看着,時不時有煉器師講解一下高談闊論,至於真假就要看星啓自己抉擇了。丘陵幾人還算比較安靜的,都屬於那種可以靜下心來的人物。現在場面如此熱鬧,煉器師剛剛動手便是火焰翻飛,引動着場中元氣波動,有着陣法阻攔,依稀能感受到火焰的餘波。
火焰的品質依然可以影響煉器的效果,如果有一團好的火焰,自然事半功倍,在這種比鬥場合,所有的手段大可施展,最終還是煉器師本身受益。
靈火的掌控也能區分出高低上下,大家選用的靈火多是性情溫和,易操控,很少去選那些爆裂的火種,容易將靈材本身的精華損壞,得不償失。而煉丹更需要溫和的火種,如果說煉器還能接受火焰的暴躁,煉丹就真的需要溫潤如水的靈火,慢慢的將丹藥的藥效洗滌出來。
顏色各異的靈火在雙手間鼓動,或大或小,或明或暗,金屬在火焰的燒灼下慢慢融化,漸漸的變成滴溜溜的圓珠,按照星啓的想法進行各式各樣的變化。從大家的起手式就看出一些想法,頂尖元器並非那麼容易就能塑造,尤其是材料單一的情況下,很容易虎頭蛇尾,空有頂級元器的架子,結果沒有元器該有的底蘊。
有時候最簡單的真實就是一種力量,如果將玄鐵模仿出小山丘該有的外形,我就將它當做一座山,而它也該有一座山應有的氣勢。山有靈,水清秀,名山秀水多靈性,張九齡不知道小山丘的靈性如何,只要是山總該有自己的想法,或許它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丘,可它真的屬於山。
我有大地的穩重,擁有山石的堅固,擁有黃土的覆蓋,也擁有歲月施加的痕跡,很多年前我曾有靈水相伴,頭上也曾長着幾多好看的野花。一些年前也長過幾株枝繁葉茂,有時候也停留過飛禽走獸。寒風撕扯我的手臂,冰雪動盪我的心懷,當水流失,黃土飛揚,露出難看的青石殘渣,留下稀少的落葉松針,山還是那個山,從前是,以後也是。如果有一天小山丘慢慢沉寂,迴歸了大地的懷抱,之前遺留的痕跡是山嶽不朽的豐碑。
張九齡構造的就是一座山,從山中開採的玄鐵礦見證了山嶽的起伏到覆滅,見證了滄海桑田的變遷,山有靈故而山常在。他還遠遠達不到那種高深的境界,這是一個方向,單純的去模仿它的外形,然後再去揣摩它的思想,如果連一座山的外形都模仿不出,又如何體會它當年的想法。
很多人容易忽略這個簡單的一步,修行星術也罷,修行星啓也罷,沒有見識過真實的山川大地,海洋湖泊,很難塑造星術該有的韻味和威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眼見爲實耳聽爲虛,當你把真實一點點的剝開,距離真實就越來越近。
大家見過的山不少,可留下印象的卻不多,霧凌城門口的那座看起來一般的小山丘,伴隨着度過了十幾個年華,只能憑藉模糊的記憶去尋找小山丘真實的痕跡。這一刻張九齡的手中有了一絲返璞歸真的韻味,這絲韻味很小很小,卻確確實實的存在着。
龍柏川不得不提起精神,這個明顯剛剛入門的新手,總會給他帶來不一樣的新奇,以龍柏川的眼界肯定能看出張九齡的跟腳,能有這樣的手段,此子天賦逆天。
但是龍柏川又拿捏不準,很多東西他也看不真切,此時的張九齡起點很高,起點高了就容易感受風寒,而高處不勝寒的道理大家都懂。如果他自己想明白了,受益匪淺,如果想不明白,就被寒風冰凍成雕塑吧。老怪物不會思考這些莫名的頭緒,他只提供一些機會,能否把握這些,全看張九齡自己的造化。
張九齡的動作是最快的,要煉製一座山並不難,尤其是一座虛假的山。
一件頂尖的元器需要充足的準備,更需要高超的技藝,好高騖遠容易吃虧。手段不夠的幾位煉器師直接失敗了,想法是好的,想要短時間內掌握頂尖元器的煉製,無疑有些不可能,如果也安安分分的去鍛造一件高品質元器,就算不能獲得首位,也能安分的拿個名次。一心想着如何脫穎而出,反而落了下乘。
“這個人有點意思。”丘陵看着場中的那位夜遊神,能看到玄鐵礦的變化,以及一絲若因若無的氣息牽引。丘陵渾身元氣有些歸攏不住,溢出一絲,梅秋紅回過頭看看,眼神中有些真正的擔憂。她是知道丘陵的靈識之強的,如果連他的靈識都無法掌握元氣,那丘陵的身體內到底有多少東西。
“小心被撐爆了,一口吃個胖子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梅秋紅故意壓低了聲音說話,怕傳音的話影響丘陵的靈識。
“這點東西還算不得什麼,我向來貪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是猜猜到底誰能夠勝出吧。”丘陵把話題一轉,梅秋紅連接話的心思都沒有了,美眸盯着煉器師們,思緒飄飛。
龍柏川更想看到的是煉器師反應方面的能力,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做好的抉擇,利用玄鐵、精銅、碳鋼,做出最好的搭配,這是對煉器師一種巨大的考研,眼力、手力、掌控力,同時又可以看到一位星啓內心的變化。
祁陽會雖小,可五臟俱全,關於煉器師的評比已經有了獨特且公正的一套規則。而龍柏川更善於從細小中差距到煉器師的天賦高低,更擅長從小看大,從細微品味一位星啓值不值的培養,這點是他多年的經驗,說不出優劣。
用三種簡單的星材鍛造元器,對煉器師的考驗不可謂不小,玄鐵質地偏軟,介於精通與碳鋼之間,而碳鋼又過於脆裂,精銅又過於柔軟,如何把三種不同的星材融合在一起,並且表現出不俗的威能,這是最大的考驗。
宗明也不得不佩服龍柏明的做法,有時候煉器師明面上的手藝並不能體現煉器師該有的潛力,龍柏川屬於厚積薄發的類型,更明白潛力的說法,並不是說現在表現出高人一等的潛力,以後的成就就一定高高在上,他見識過很多天資絕倫的煉器師,到頭來也不過碌碌無爲,反而有些開始不盡人意,卻在之後的歲月中嶄露頭角。
龍柏川近千年的壽元,看過了上百次祁陽會,這點他有很高的話語權。龍象宗的強勢很大一定程度上依託於龍柏川的眼光,而龍象宗的名字中,‘龍’字擺在前頭,就說明了很多事實。
王飛在鍛造上造詣頗深,看他現在的狀態,大有爭奪前三的架勢,而王飛在十年前就鍛造出來頂階元器,如今更是氣勢恢宏,手中鍛造的一把長劍已經初露崢嶸。被圍觀的星啓指指點點,面上上頗爲得意。他的心思有些不爭氣,如果把心思擺放好了,以王飛的天資應該會大有成就。
淘汰了一部分,剩下的大多對自己鍛造自信無比,而元器的外形也漸漸表露出來,散發出來的若因若無的波動,代表了元器的強弱。對於自己支持的煉器師,星啓們毫不保留的表現出自己內心的喜悅。
林凡還是很佩服王飛的,他在煉器上表現出來的天賦能在霧凌城排在前列,參加這個祁陽會算是給自己鍍金,同時也想着得到一些外來的支持,如果有幸拜到了龍柏川手下,有了龍象宗的支持,再加上霧凌城的風頭,算起來比那些世家子弟也要強硬。能夠在霧凌城說話的星啓並不多,每每想到自己可能一步踏上龍乘風,王飛都是興高采烈的。而他的煉器水平真的很不俗。
在這裡確實能看到不少霧凌城的身影,熱鬧往往會吸引很多星啓。尤其是迫切需要出名的修士。林凡擺出一副坦然自若,風輕雲淡的表情,似乎祁陽會的失利沒有給他帶來丁點的影響,表現出大局在握,自信滿滿。
此刻還有三十八位煉器師,七位煉化高階元器,剩下的全都在煉化頂尖元器,以林凡的眼力,就能看出又有幾人要落敗了。煉化高階元器手到擒來,能夠保持一個不錯的排名,可煉製頂尖元器有很高的失敗率,稍微出錯就失去了最後評比的資格。這是一種賭博,對自身實力的認可,還有就是無窮的自信。
煉丹師的失敗率極高,煉器師一樣有着不小的失敗機率,一旦失敗可沒有機會重來。龍百川不會給任何人失敗的機會,敗了便是敗了,即便水平再好也是敗了,敗者從來都沒有話語權。
這段時間枯燥而膠着,煉器師的心神都在器物上邊,圍觀的星啓也沒有多少興致,大家最喜歡的還是最後那段時間的熱鬧,說白了吸引星啓的就是熱鬧。而吸引煉器師的纔是這段時間真本事的較量。有多少水準使多少力氣,漸漸塑形的元器已經有了不大不小的氣息,塑魂引靈,如果煉器師手段足夠,能夠把元器的水準拔高到一定層次。
或者利用術法,或者利用星啓,或者利用靈火,又或者藉助外物。祁陽會從不會干擾煉器師的手段,就算你用玄階靈物硬生生把元器提升一個品階,祁陽會也不會干擾,前提是你敢並且捨得。清靈谷最出名的就是丹師,曾經在清靈谷的一場高規格比試中,就曾有星啓藉助玄物硬生生將丹藥提升一個品階,以至於後來清靈谷的比賽條例中都要加上一條關於這方面的規定,免得鬧出笑話。
龍柏川不覺得自己比玄物還要珍貴,擁有一件玄物都可以進入聖地修行,又怎麼會浪費在一個小小的祁陽會,但是眼前的這些煉器師,大多有着提升靈性的手段,可以藉助外物,同樣也可以藉助星啓。星啓千變萬化,更有天啓擁有提純重塑的本事,這點並不吃驚。擁有煉丹鍛器的天賦,自然要把實力運用在關鍵地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等待是漫長的,可對於場中的煉器師來說時光匆匆。
“大家覺得這是一件什麼寶物,依我看來,這就是一座矮山丘。”圍觀星啓中不乏有懂行的煉器師,忍不住評論張九齡的手藝。大家都在猜測張九齡到底要煉化一件何種寶物,能夠進入排名戰,實力上是能夠得到衆人理解的,但是矮山丘的外形實在不敢恭維。
光禿禿的表面,棱面分明的玄鐵,還未打磨的玄鐵表現出十足的棱角。這也是他有意爲之。他要以此代替歲月的流逝,以火焰燒灼當做歲月的打磨,等棱角磨滅,山丘光禿,這座山丘纔會真的呈現出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