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的夜晚。
靜穆湖從入夜之後就開始了漲水,湖水安靜的不斷升高,不等白月升至天頂,湖水已經悄悄的漫過了骨宮的石堤,涌上了剛剛修剪過的,平整的草坪。等到白月到達中天,夜晚跌進最困頓的時分,湖水早已淹沒了勝利廣場,和附近四通八達的街道。
地勢較高的骨宮裡,夜巡的士兵們也發覺大事不妙時,不只是草坪,連高出草坪不少的白石道路上,都已經被湖水淹沒。
士兵們連忙吹起示警的號角,悶聲的號角在夜空中穿的異常悠遠,這聲聲號角不只是王宮衛隊發出的警報,也成了魔法師自救會發動總攻的衝鋒號。
藉助王都沒膝的淺水灘,鱗族法師的水魔法變得隨處可以取材。魔法師自救會在王都的成員,分成了兩個行動隊,第一行動隊,已經埋伏在位於外城的臨時監獄的附近,那裡關押着鱗族的俘虜近兩百人;第二行動隊,已經從四面八方的街巷,在勝利廣場集結,只等青臂一聲號令,就發動水系法術,撞破骨宮的大門。
低沉的號角聲,在深沉寂靜的夜裡,一聲聲清晰的傳來。
青臂合着眼睛等着示警的三聲短,三聲長組合號聲的結束。他略帶古怪的面部骨骼,此刻更加的僵硬,嘴角止不住的抽動着。他站在已經沒過膝蓋的勝利廣場的水中,春末的湖水仍然帶着幾分涼意,順着雙腿的肌肉慢慢滲入膝蓋的骨縫裡。青臂很清楚這是鱗族人,生死存亡的一戰。如果能夠成功的殺死費爾南德,他們的自治的理想就成功了一半。如果不能,今天或者不遠的將來,他們都會死在費爾南德手裡。自己的同胞們猶如散兵遊勇,毫無協同的意識,這樣被迫聯合在一起的生死一戰,如果失利,恐怕就再也不會沒有下次了。
青臂和他身邊的鱗族們都很清楚,費爾南德和丹尼爾不同,費爾南德是人類的君主,他的心裡除了人類,誰也不會保護,面對鱗族展開殺戮對於費爾南德來說,意義和殺死一匹狼或者一隻獅子一樣,反而具有保護子民的榮譽意味。
第三聲悠長的號角的尾音,在夜空中漸漸變弱,隨着號手的氣息的耗盡,聲音也慢慢的消失。青臂張開了他始終血絲密佈的眼睛,他微微仰起頭,骨宮議政殿的尖頂在夜空中,威嚴如故。他擡起那條覆滿鱗片的青色手臂,勝利廣場的水面翻滾起了無數小小的漩渦。
其他的鱗族法師,紛紛將法術融入細小旋轉的漩渦中。不一會兒,勝利廣場上就升起了細小的無數直立的水柱。
隨着勝利廣場方磚上的水位明顯降低,空中的水柱越升越高,白亮的反射着朧月和白月的光芒,發出水聲嘈雜的低聲嘩啦啦的混響。青臂開始放聲詠誦起了鱗族所知不多的水魔法咒語,他低沉洪亮的聲音掩飾不住的顫抖,他不得不用更大聲音的嘶吼詠頌來遮掩聲音裡的恐懼,不斷的加入更多的聲音整齊的和誦起來,混雜着嘶吼,和抵命一樣的決心。
白亮的無數細小水柱,忽然猛地擰成了一大股,在空中如同銀蛇一樣的轉了急彎,直對着骨宮議政殿的大門就衝了過去,銀浪所致,厚重的木質高大拱形大門,立即砸出了一個巨大的圓洞,木屑飛散開了,馬上就被包裹進水柱了,衝進了議政殿。
青臂振臂一呼,帶着一行法師,踏過石橋,衝進了骨宮。議政殿的通往骨宮的門口有王宮衛隊的崗哨,聽到巨大的轟響,已經訓練有素的在最短時間裡,集結了數十人,攔截青臂一行。
對今晚的殊死一戰,青臂早有準備,兩天前就分派了一行水系魔法書在靜穆湖水的上游,將湖水擡升起來,就是爲了今夜在骨宮使用魔法的時候,可以佔盡地利。
憑空捲起的水浪成排的捲起,大浪把士兵們衝倒在地,順着強力的水流,幾十個人像被衝上岸邊的魚一樣被卷的很遠。
青臂一行也成功的突入了骨宮。
一時間青臂一行人,在魔法師的周圍架設起了層層水牆,讓士兵們無法接近。法師們將身後勝利廣場上的水卷的只剩下寸許,盡數捲入骨宮。包裹他們的水牆裡,不斷飛出的細小鋒利的風刃,因爲無法看見形狀,而防不勝防。死傷的王宮衛隊的士兵們的鮮血混合着水浪,很快就把地面的水染成淺紅。
城外臨時監獄是一場血戰,靜穆湖水無法淹沒到那麼遠的地方,在哪裡進攻監獄的法術都以風系和黑魔法法術爲主。
一場大火,在火魔法和早就準備好的引火火油的協助下,拉開了了攻陷監獄的帷幕。
王都衛隊嚴防的內城城牆上的士兵,第一時間就得看到了臨時監獄的沖天火光,王都衛隊不過十幾分鍾,已經大兵壓近監獄。
監獄的外圍火勢熊熊,王都衛隊的士兵,都是有備而來,王都剛剛經歷過大火災,救火經驗仍然歷歷在目,訓練有素又輕車熟路的開始救火。
鱗族法師藉助火勢成功的衝進了監獄,沒費什麼力,就三下五除二的殺死了爲數有限的監獄看守,救出了自己的同族,武器缺乏、法師有限,面對火牆以外的數千人的鐵甲精騎的王都衛隊,不知該如何突圍,即使突圍成功,又要逃往哪裡?
現實的戰法是憑藉監獄的四周防禦,死守在監獄裡,等待青臂那邊的消息。如果青臂一行能夠不辱使命,刺殺費爾南德成功,那麼這邊的王都衛隊,失去了國王,必然人心動盪,那時在伺機殺出重圍,和青臂一行匯合。
此刻的骨宮裡,王宮衛隊的戰士們在水中,完全無力還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青臂一行法師們,像是駕着一隻巨大的水籠戰車一般,向國王殿不斷地推進。
費爾南德從二樓的臥室推開窗,緊鎖着眉頭向外看,他已經披好了戰甲,手裡握着斷獄。大戰隨時都會爆發,他是知道的。可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的王都,半夜三更的被人踢開家門殺進來,費爾南德十分不悅。更別說最近骨宮經常被人侵入,自己還得帶着家眷一而再的逃離自己的家園。
骨宮的草地和人工的湖泊和河道已經無法分辨,都沉浸在靜穆湖水裡。這一切都顯示了敵人的有備而來。
珍妮也穿戴好了鎧甲,束好了髮辮,手裡握着她的一根盤滿家族徽章的魚紋金藍色的奧藍輕鋼和黃銅鑄成的長棍。
費爾南德拍了一下珍妮的肩,兩人在親衛隊的簇擁下,撤出了房間。對於珍妮的武藝,費爾南德十分放心,兩人曾經晨練時拆過招,珍妮的臂力一點兒也不輸給男人。一條銅棍在手,讓他這個高大臂長的男人,都絲毫不敢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