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維克多回來了,他不辱使命帶的帶回了幻音母貝。
安德烈看到哥哥回來,非常高興,對於這一路上尷尬的氣氛,他真是受夠了,一羣人被困在密林裡,已經非常的憋屈,加上晚輩們的情感問題,連他這個直線條的人都感覺到了。他對費爾南德這種狀況完全不能理解,有珍妮這麼好的妻子放在面前,有什麼好糾結的,還要自己搞些事情出來。
第一次見到維克多恢復天空守護者的原型,揮動着一對巨大豐滿潔白羽翼,大家都覺得新鮮又好奇。
維克多帶來不只是幻音母貝,還從黑堡取來了,被用於發動藍妮西婭沉睡魔法的綠色深海之魂的碎片,他深知即使在海上,即使阿比能夠使用薄伽丘的精神魔法,殺炎龍也絕非易事。
阿比從維克多手中接過了巨大的幻音母貝,潔白的貝殼歷經了長途的飛行,仍然帶着深海冰冷海水的寒度。
走過去打算幫他一起搬運直徑已經超過一米的母貝的西蒙,看到阿比的手明顯的顫抖了一下。西蒙幫着阿比一起擡着母貝走下密林的深處,走到完全見不到其他人影后,阿比才示意西蒙走開。
一路跟過來的薇薇安,從金色絨布的袋中取出了人魚血珠的項鍊,遞給阿比。
阿比卻盯着潔白的母貝發呆。
薇薇安把手放在他的肩上,她看得出,他已經緊張的像一根要繃帶的弦。
阿比反感的皺起眉頭,一擡手就粗魯的撥開薇薇安的手。
“你怕或者不怕,事實都已經是註定的。”薇薇安已經漸漸瞭解阿比的性格,一點兒沒生氣,反而再次擡手搭上了他的肩。
阿比歇斯底里的吼了起來,“你懂什麼!?”他再次打落薇薇安的手,轉身對着她,“如果我根本沒有法術血統,那天我就死活也要攔住表哥,他才擁有純正的血統!”
即使過了幾個月,想起瑞恩達瓦的死,薇薇安還是再次紅了眼眶。別過了臉,等略微平復了情緒,“試試看吧,即使沒有法術血統,我們一定會想到別的辦法,找到其他水系法師的。”
阿比看到薇薇安傷心的樣子,已經後悔,反而恢復了平靜,冷着聲音,“水系法術,不就是艾蒙嗎。如果我不行,他們一定會要求他參戰的。”阿比從脖子上狠狠的扯下人魚項鍊,盤腿坐在母貝的前面,他把項鍊靠近母貝,潔白的貝殼就咔嗒一聲打開了。
貝殼慢慢的升起,露出裡面粉色的肉舌,阿比把人魚項鍊放在肉舌之上,粉色的肉舌動了起來,她像是討厭接觸到項鍊一樣,慢慢的向後退去,再慢慢的翻卷起來,露出鮮紅色的貝殼內側。母貝的內存上是一道道長長的凸起的痕跡,從母貝兩片貝頁連接的部分向外發散開來。溼漉漉的貝殼裡,有幾顆正在形成中的潔白的珍珠,和常見的珍珠不同,幻音母貝中的珍珠是半透明的,帶着潔白的光暈。
阿比從靴筒裡摸出匕首,把大大小小的珍珠清理出來,露出完整的貝殼的底部,裡面有明顯的小坑一樣的凹槽,螺旋着形成規則的圖形。
薇薇安和阿比對視了一眼,她把人魚血珠的項鍊拉直,阿比利落的揮動匕首,帶着血絲的珍珠滾落下來,兩人利索的把散落的珍珠放進凹槽中。當最後一枚珍珠放入的一刻,肉舌瞬間枯萎了,大量的粘稠的液體從萎縮的肉舌裡流了下來,蓋過了螺旋放置的血珠,從母貝的邊緣流了下來。萎縮的肉舌只剩下兩層軟塌塌的膜,粘着張開的母貝上頁。
人魚血珠開始在凹槽裡不一的旋轉起來,有幾顆像是有生命似的,跳出了凹槽,擠開別的凹槽裡的血珠,一陣混亂之後,所有的珍珠都回歸了正確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從內向外逐漸褪色的螺旋。
貝殼中的粘液開始以血珠的螺旋爲圓心旋轉了起來,越來越快,一些小滴的液體,從高速旋轉的液體表面,飛離出來,在幽暗的密林裡,閃出五光十色。
薇薇安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那柔美又歡快的節奏和色調,都讓她覺得想開啓了一個美妙的夢境。她撐着地,從單膝跪着,一側身在阿比的身邊坐了下來,她把修長的腿並在一起,擺在身側,專注的看着貝殼裡升騰起來的夢境。
周圍的景物在柔和的幻彩光暈中,開始模糊起來,遠遠地不知何處傳來,空靈優美的歌聲,歌聲中是她不知曉的古老的語言。
薇薇安擡眼看到自己已經身處深海之中,陽光透過盪漾的海水向魚一樣的遊走而下,她順着光線的遊動,一路看下來,看到自己的雙腿已經變成金色的魚尾。她難以置信的扭頭去看阿比,阿比的身後披着銀色的捲曲長髮,如瀑布一般的傾泄下來,鋪滿了他藍色魚尾和魚尾下的珊瑚,他紫色的雙眸在水中變得撲朔迷離。
他的身後,有大量的銀色的魚羣游來,魚羣翻卷着,一條條小魚用嘴巴頂着,把銀鱗連接而成的細小的王冠帶上他的前額。魚羣包圍了他們兩人,有一瞬間黑漆漆的不見任何光亮。魚羣疏的一下散開,周圍的景物已經徹底改變。
阿比置身於一隻巨大的水晶球中,一位華美的人魚女王擺動着她幽藍色的魚尾向阿比游來,女王穿過了薇薇安的身體的瞬間,薇薇安認出了她的臉,她是那個曾經在哞哞成爲大地之子的夜裡,在幻景中,站在龐多拉姆身邊對她伸出手來那位銀髮女王。
薇薇安的身體隨着海水融化而去,她隱約的看到四周圍滿了七彩的珊瑚,珊瑚的頂上支持着半透明的巨大宮殿。人魚女王從側面擁住了阿比,阿比合着眼睛,薇薇安看不清他的表情。
密林裡,幻音母貝周圍的空中飄滿了細小的七彩水珠,它們隨着微微流動的空氣,輕輕的擺動,懸浮在光裡,折射出各色的柔和光線,它們籠罩出一大片朦朧有光彩的空間。
譁!一瞬間所有的水珠都找回了重力,像雨滴一樣,瞬間落回大地。
阿比慢慢的張開了眼睛,慢慢的仰起頭,終於釋然的微笑了。
他終於取回了屬於薄伽丘的精神控制魔法咒語。
他扭頭看到薇薇安已經倒在地上睡去了,她金色的長髮散落在草叢中,形成很多細小的彎曲,她的身體隨着呼吸,慢慢的起伏。
阿比慢慢的擡起手,把一縷滑落她額前的長髮,小心的別到而後。然後,他用手指輕柔的拂過她的眉心,然後合上眼睛嘗試詠頌了一段咒語。
阿比指尖的藍光漸漸的在薇薇安的額前暗淡,過了好一會兒,薇薇安慢慢的醒來了。
阿比仍然老樣子,冷着一張臉,盤着腿看着她。
撐起身體,“我怎麼會睡着了”,她喃喃自語,慢慢的想起了之前的幻景,她擡起頭眼裡忽然清明,“你取得咒語了嗎?”
阿比沒有答話,而是慢慢的,很謹慎的問了一句:“瑞恩達瓦,是誰?”
薇薇安皺了下眉,繼而搖了搖了頭,不明白阿比的話題轉跳,“我不認識他。”
阿比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們去解決掉炎龍吧。”他收起了人魚項鍊,帶回頸項上。
薇薇安看到,項鍊上面鑲嵌的三顆寶石中的一顆已經變得渾濁暗淡了。
剛纔的遺忘咒語,阿比用盡了他所擁有的三分之一的法力。如果他能夠擁有魔法的話,他至少想讓自己身邊的人,少受一些痛苦。
那一刻起,不只是薇薇安,連同密林中的所有人都遺忘了瑞恩達瓦的存在。當薇薇安見到哞哞的時候,有一瞬間覺得,這張臉曾經屬於另一個人,有着無比溫暖的悠長的記憶,只是無論怎樣努力,她也想不起來,那些溫暖究竟關聯着什麼,或者關聯着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