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放亮了,街上也有了行人,勝利廣場四周圍的一些商鋪開始收拾着開張了。一架黑色的馬車,停在了一棵樹幹上刻着數字二十八的樹旁。費爾南德回頭看到馬車上的家族徽章已經摘除,車伕穿着黑衣,頭上戴着黑色的兜帽,轉頭看向費爾南德,臉上悲喜交加。
費爾南德一個箭步上了馬車,馬車啓動不久就疾馳起來了。
費爾南德在登上馬車之後,車輪聲隆隆的響起,他並沒有發現,有個大塊頭騎着馬,一直再遠處尾隨。這個大塊頭顯然伸身手很好,他只是偶而經過,竟然發現了了不得的大事,他連忙把斗篷裹緊了一些,拉低了兜帽,壓下極度的驚訝,一路尾隨。
馬車疾馳了一小會兒進入了一個院落。兩人下了車,加百利放下馬鞭,伸手摸摸費爾南德蓬亂的頭髮,眼裡忍不住淚光閃動,兩人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了。
進了屋子,兩人在沙發上坐下,“殿下是怎麼死裡逃生的?這兩年都去了哪裡?”
“老師。”一聲叫出口,費爾南德自己也眼裡泛出了淚光,“兩年前,我是迫不得已才假死的,那天我已經知道王宮裡面安插好的人已經決定要除掉我。他們打算用毒藥毒死我,如果我沒有被毒死,還有殺手作爲後備,我當時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瑞恩達瓦曾經配置了一種藥物,能夠讓人體進入類似動物冬眠的狀態,心跳和血流都會減弱到難以察覺,這種假死狀態會持續兩週的時間。我偶然得到了這種藥,那天我倒掉了毒藥,直接服下了假死的藥物。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列王殿地下的王族墓窖的石棺裡面了。我拼盡全力推開了石棺的蓋子,逃了出來。還好陪葬的用品非常豐厚,我帶了一些小東西出來,賣了一些錢,這兩年一直在四處流浪。”
“我不明白,有誰能在王宮裡面公然安排暗殺?”
費爾南德垂下眼睛,不能和加百利說出實情,對於自己那天得知的所有的一切,現在除了自己之外其他的知情者已經都死了,這個秘密必須被保守!“先王年事已高,有時候頭腦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季諾王在王宮裡面早有眼線,後來收買了更多的人,行事也越來越猖獗。”
加百利聽到“季諾王”三個字時,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追問。心裡反而暗道:都是維拉家族的錯!
兩人就這樣各自懷着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相互瞭解了這分別了兩年多以來發生的事情。
“殿下來找我,一定是想重新奪回王位吧?”
“是!我終究還是不能放棄,與其讓卡洛這樣的人來糟蹋國家,不如讓我來。”費爾南德斬釘截鐵的答道。
加百利合上眼,點了點頭,“現在最大問題就是王后陛下,她的母親自幼就教導她成爲賢能的王者,聽說和您一樣十歲就開始參加聽證了。雖然對公國的體系瞭解得還是膚淺,但是她對於制衡內閣的關係,體會百姓的疾苦都很有敏感度。現在王都的這兩支軍權也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才登上後位短短兩年,已經深受百姓愛戴。她做事情沒有普通女人的精細有餘大氣不足的特點,一直抓大放小,有些灰色事件,很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到這裡,加百利焦急的站起了身,來回在房間裡面踱步,“說道幫助殿下重新奪回王位,別的都是錢能解決的問題,我維拉家族控制着大港城的漁業和外海航運業,我就是傾家蕩產也會支持殿下。現在唯一缺乏的就是一個亂局,但是王后陛下要是在的話,就怕是這個亂局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現了。”
費爾南德不免苦笑,自己摯愛的完美王后,現在成了自己復位最大的障礙。“薇薇安在玫瑰山谷長大,山谷的政治體系和我們有很大的差別,玫瑰山谷早就是一個民主的地區了,法典是教育必須的基礎課程,而且民衆數量少,教育投入大。山谷中制定政策的元老院成員沒有世襲制度,都是能者居之,王族也早就分散了手中的權力,因此薇薇安對於一些政治爭鬥中的最陰暗面是沒有什麼防範能力的。現在先王留下的內閣成員,總體素質還是不錯的,所以這些問題還不會出現,要是內閣當中有幾個十足的只爲自私牟利的政客的話,薇薇安也未必不被他們矇蔽。”
加百利沉思片刻,“殿下分析的很有道理,卡洛現在這個樣子,內閣裡面的官員如果不是王后陛下在,恐怕早晚會有人變節的。到時候,也許真的能出現機會……”
費爾南德敏感的察覺到,加百利直接叫出了卡洛的名字,而不是尊稱爲國王陛下,“現在內閣哪些人對他不滿的?”
“整個軍務部。圍城之戰前,軍務部公國大軍和王都軍首腦,都受到前任季諾王多尼米克的侵蝕,此後內閣的其他部就對他們有了間隙。多米尼克死前照例說應該公開的審訊,這樣好歹也能洗脫一些軍務失職的罪責,結果王后陛下取勝當天就一病不起,之後昏睡了很多天,這期間卡洛就直接把多米尼克殺了。”
費爾南德聽到這裡,氣憤的大掌一揮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加百利下了一跳,定了定神接着說道:“此後沒多久王后陛下去洛利鎮,這一行爲讓國土部長頗爲不滿,畢竟是他所轄的事務,王后親自處理,讓他很難堪。”
“現在大軍駐紮在哪裡?”
“林中城十萬,因爲軍備缺乏,之前的林中城有現成的營地,因此多數大軍還是隻得回到那裡去。另外的十萬駐紮在離王都比較近的地方,阿爾諾城外五萬,千澤五萬。”
費爾南德心思飛轉,林中城那不是生父的領地嗎?也許這是個獲得兵權的契機。“其他的內閣大臣呢?對卡洛也有不滿嗎?”
加百利苦笑了笑,“殿下也發覺了吧,我們內閣成員私底下,沒有人尊稱他爲陛下的,都是直接叫他的名字。現在他每天從議事殿議事結束,稍後就從密道出宮,他完全和自己的情婦居住在王都的一處不爲人知的莊園內的,只知道過他自己的小日子。內閣裡面大概只有首相瑞鬥生前一直對他處處維護吧。”
“薇薇安對此毫不反對?”
“聽說是王后陛下提出的,之後卡洛才肯和情婦搬出王宮,開始再次參加議事的。”
費爾南德心頭一鬆,“首相生前有沒有什麼逾矩的行爲?”
“這一點,不光殿下您,全內閣都覺得他維護卡洛的行爲很奇怪。但是,這兩年一場戰爭,又修築了水利工程,的確財務有些吃緊,季諾屬地軍也被打得損失過半,這個時候略有軍費晚發,也屬於正常的判斷了。除此之外,的確行事沒有任何的偏頗,到現在我也相信,他只是希望替先王盡忠吧了。再說看首相的死法,十有八九是仇家的報復,不像是什麼政敵的暗殺。”
費爾南德微微點了點頭,“無論如何,逝者已逝,也不可追究了。”
“王都這邊,我來替殿下週旋吧,如果有機會可以利用,我會挑撥內閣成員的關係,爲出現亂局創造機會。”一向品格高潔的加百利說出這句話,心裡已經做好了與魔鬼做交易的覺悟。
“老師!”費爾南德站起身來,難以置信的看着加百利。
加百利垂着頭,死死的盯着地面的地毯,“殿下這條路走下去,一定不能只用光明的手段達到終點,見不得光的手段,就讓我來做吧,等到法治國家的理想實現之時,若是查到了我曾經的骯髒行爲,我這條命也可以拿來作爲償還。”
費爾南德聽到這裡,也難受的說不出話來。自己的動機雖然也有一方面的是爲國爲民的成分,但剩下的一半就是對於失去的一切的不甘心。加百利明明身在高位,榮華加身,爲了自己的,寧可俯首甘願成爲一塊自己重回王位的齷齪的墊腳石。
加百利擡起頭,眼裡全是毅然決然的心跡,他在費爾南德的眼裡讀到了複雜的信息,有尊敬、有不忍、有自責……他微微的笑了笑,“殿下現在這裡住下,我已經租下了這個小院子。但是沒發安排僕人,生活飲食都要靠殿下自己動手了。這個院子離我的莊園很近,馬車你也留着用好了。我需要一些時間,整理賬務,過些日子就給您送錢和可靠的僕人來。具體的實施方法,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在做籌劃。”
費爾南德微微頷首“老師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