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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竭卷軸 第二卷:骨宮-5

銘竭卷軸 第二卷:骨宮-5

他甩甩頭,收起散亂的思緒,從隨行的軟包裡,翻出路上未讀完的一卷,倒進牀頭的靠墊堆裡。沒來得及打開,想起了衣袋裡薇薇安的婚紗,拿了出來。透明的金色的面紗點綴着細碎珠寶連成小朵玫瑰和小鳥,捲曲的刺繡枝葉首尾相連組成了柔和的邊緣,上面還帶着薇薇安喜歡的玫瑰水的味道。瑞安達瓦忽然回想起幼時,在空中花園王宮的大樹下,薇薇安頭上披着厚厚小馬毯當做婚紗扮新娘,壓得小腦袋一點一點,本是說好由馬西莫扮新郎,扮到問新娘願不願意嫁給新郎時,薇薇安忽然皺着眉說不願意,用力的掀開毯子,任由它摔在地上,小腳用力的奔去他身邊,拖着他的手,一臉耍賴的說,要嫁給瑞恩哥哥。

瑞恩達瓦握緊了手中的婚紗,壓在心口,重重的合上了眼睛,他猶如神像一般精美的面孔,籠罩着極度的壓抑,這種壓抑然讓他看上去形容愈發嚴整,卻也難以接近。

窗外的夜風漸漸清冽起來,瑞恩達瓦起身吹熄了蠟燭,推開了窗戶,一片清涼的空氣,一瞬間就涌了進來。雙月高懸在中天,看得出白月一日賽一日的明亮起來,反而橙紅的朧月顯得無精打采,暗淡了許多。

瑞恩達瓦寢室的窗外,能看到舉行婚禮的列王殿的背面,和白天的高大巍峨所帶來的宏偉端莊的氣質不同,夜晚高聳入夜空的尖頂,有種滄桑又陰森的氣息。方尖頂的每個轉角上每隔一段,就會伸出一個好似翅膀,又好似浪花一樣的翻卷,層層的好像節節高升巨大植物一般。每個翻卷上都有半突出石像,他們一半身體隱沒在方尖裡,一半突出成雕像。矮些的地方是士兵,最下面是騎兵,然後是手持長矛的士兵,再是單膝跪地的弓箭手,他們無一不是帶着蒙面的頭盔;再向上依次是鐵匠,農夫和商人;而後是海魔女、女妖和傳說中的種種魔物,有帶翅膀的獅子、還有魚尾的山羊……

瑞恩達瓦不喜歡骨宮,儘管這裡的一切都那麼高大宏偉,又細節精緻。但是他總覺得,骨宮的締造者一世大帝,與其說終其一生都在擴建,倒不如說終其一生都在破壞重建。骨宮每一處建築的盡善盡美之中,無不透出一種即將崩塌的極度緊張感。那種緊張感來源於深切的禁錮和壓抑,來源於對自由的熱切渴望。他看着被列王殿劈開的兩半夜空,星空顯得比在空中花園遙遠了許多。

時隔多年,他竟然再次回想起自己和薇薇安的初見。

瑞恩達瓦原本是公國人,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生父母唯一留給他的是一枚穿在銀色項鍊上的戒指,上面刻着A和R兩個繁複纏繞在一起的字母而已。對於從未對自己負過任何責任的生父母,他並沒有任何的概念。而瞭解真相的第一任養母,對這件事情始終守口如瓶。即使如此,或許是出於自己身世的好奇,或許是心之某一角落仍然對再見生父母抱有期待,這枚戒指,他從小就一直都戴在頸上,從未離開。

瑞恩達瓦在五歲時養父母的家鄉爆發瘟疫,未生病的村民們,拖家帶口逃離疫區,集體向距離並不遠的玫瑰山谷去求醫,十天的路程中衆人陸續病倒途中,走進玫瑰山谷之後,唯一倖存的只剩下已經開始病發的瑞恩達瓦一個人。出發前他的養母已經去世,途中養父去世。終於,憑着信馬由繮的運氣,到達玫瑰山谷後,他發現牛車上年僅三歲的妹妹也已經死去。他萬念俱毀,埋葬了妹妹之後,決定跳入山谷自殺。

這時,他遇到了和妹妹同歲,和妹妹一樣頑皮可愛的薇薇安。

那一天,大衛親王帶着愛女薇薇安,去林中看望他隱居的姨媽。鬼使神差的,薇薇安竟然騎着姨媽豢養的叢林虎進入了山地。在那裡,薇薇安臉上帶着陽光一樣溫暖的笑容,遇到了瑞恩達瓦,她拖他回家治療,之後又求父母親收養了瑞恩達瓦,並賦予他斯托克王族的姓氏。

從此以後,瑞恩達瓦視薇薇安爲自己的至親的人,親暱的叫她薇。薇薇安也親暱的和自己死去的妹妹一樣叫他瑞恩。

從十五年前薇薇安緊張的看着他,緊緊拉住他滿是泥濘血污,指甲剝落的手不放,用稚嫩任性的聲音的對他說,“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我有什麼都分給你。”的那一刻起,瑞恩達瓦就暗暗下定決心,如果上天再賜予他幸運,讓他再次擁有一個家,他會用盡自己的一切來保護它。

雖然只有五歲,瑞恩達瓦卻是十分珍惜這天降的恩賜,從冠以王族姓氏之後,他時時自律、事事不甘人後。從七歲進入空中花園的學校開始,除了武藝課程偶有敵手之外,藥理、醫學、用毒……成績優異。

從相遇至今,十五年匆匆而過,兄妹兩人一直形影不離。

已故王孫------費爾南德深知他們兄妹感情深厚,對他格外厚待,尊重有嘉,知他鑽研醫學,就經常討好的從王族圖書館中成箱子的運醫書去空中花園,每次都命人親自送給瑞恩達瓦手上。甚至在兩年前,薇薇安的答應了他求婚之後,就立即破土動工,在王都距離宮殿很近的靜穆湖畔爲瑞恩達瓦建造了一座氣勢宏偉的莊園,規模和精美程度遠遠超越了其他官員、貴族的府邸。

對於已故的王孫,瑞恩達瓦頗有好感,不是因爲拿了多少好處出來賄賂他,只因爲他知道這個人是真心實意的喜歡薇薇安。而且他的身份地位,他的外貌實力,樣樣都配得上薇薇安。他是這片土地上,最高貴、最有權勢的男人,未來的王者。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配和他最珍惜的薇薇安比肩而立,共度餘生。這些年來,他一直這樣的想着,這樣的默默的守護在她身邊,看着她幸福喜悅,他也真的替她一併幸福喜悅。至於自己內心的不可言說,也和自己身世的真相一樣,只怕是窮盡一生都不會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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