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城主，好生威風啊！”
循着聲音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右前方，一手拿白色摺扇，身穿白衣的俊秀少年，咧着嘴，衝自己傻笑着。
那人一襲白衣，有着如晴空一般的面容，眉目如畫，兩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着，圓溜溜的小眼睛略有喜感，微勾脣角，如水面泛起的漣漪。
他注視着凌子桓的此時此事，眸子跳動着絲絲玩味，輕挑眉目，淺笑吟吟，手中轉動着一把摺扇，風度翩翩。
海風吹過，他飄舞的白色衣袂如波濤翻滾，繾綣的下襬發出鈴鐺般的清脆聲響，身軀在陽光下純粹的雪白，宛如玉石。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鍾雨生！
走近了幾步，凌子桓與鍾雨生就這樣緊緊地對視了幾眼。許久未見，這貨依舊是這副老樣子，無論在什麼時候，面對什麼人，嘴角都會勾起淺淺的笑意。
而且，他的身姿體段有着富家子弟的風範和氣派，但他的爲人，卻絲毫沒有那些紈絝子弟的劣習作風。
“呵呵呵，怎麼，許久未見，連你也學會奉承了，如今見我這麼風光，是不是想巴結下我啊？”
鍾雨生搖了搖紙扇，淡淡地說：“不敢不敢！你現在可是一城之主，而我，只是玄清宗的一名平平弟子，哪能跟你高攀啊……”
“得了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現在可是玉溪子門下最爲看重的弟子，估計都快趕上蕭慕辰了吧。我記得，我離開宗門那會兒，你就已經是飛來峰弟子了，而且玉溪子對你尤其看重。嗯，眼下我估摸着，下一任玄清宗掌門非你莫屬了！”
對凌子桓的這一番言論，鍾雨生的面上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喜色，反而眉頭微微蹙起，在他的恍惚之中，他重新打量了一遍凌子桓。
這……還是昔日那個單純堅韌的凌子桓嗎？
爲何，幾月未見，他彷彿在凌子桓的身上，看到一種莫名狂野和霸氣，僅僅是他的那個眼神，柔和中帶着一絲凜冽，讓人一時之間，捉摸不透。
或許，和眼前這個人，的確生疏了許多……
凌子桓看鐘雨生半天沒有說話，不由愣了愣，試着轉移下話題，“誒，你這次來東海是有……什麼特殊任務吧？”
其實，打凌子桓看到鍾雨生的第一眼，他就想問這個問題，只是半天不好開口。
剛剛與邰昱祺的談話中，他也大致觀察着此次玄清宗都派出了哪些弟子來東海執行任務。一般來說，執行普通任務，都只需要五行峰脈的弟子出門，一來吻合玉溪子上任以來所實施的權衡之術，二來也可讓五行峰脈的弟子出去歷練一番。
對於東海歸墟這等重大事件，玉溪子必然是要派飛來峰弟子同往，而人數多少就得看玉溪子自己的啦。
如果在此次任務中，飛來峰的弟子多一些，或許還沒什麼令人詫異的，可如果僅僅就鍾雨生一人，就愈發讓人生疑。
既然玉溪子獨獨派鍾雨生一人同往，定然是有什麼特殊任務，而這任務毫無疑問，是跟東海的山河社稷圖密切相關的。
鍾雨生怔了一下，面色短暫地一沉，隨後重新泛起了笑意，“你問這個幹什麼？就算你知道了，對你搶奪山河社稷圖有什麼直接聯繫嗎？而且，這可是掌門秘密交代給我的任務，就連兩位長老都不知情呢！”
他雖語氣平平，卻在那個“搶奪”二字上，把語氣說得很重。說完，他依舊淺笑吟吟，與凌子桓對視着。
“山河社稷圖在先天十大神器榜中，排行第二。在東皇鍾失落三萬年的情形下，這件山河社稷圖可是大陸無數修士武者，用來改變命運的最佳捷徑。既然大家都來搶，我爲何不來湊湊熱鬧。”
凌子桓說的很是隨意，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鍾雨生看在眼裡，卻更加詫異了。這兩個人，有一個最大的相同處，那就是睿智！
凌子桓越是表現的這麼無所謂，鍾雨生越是疑心，但說到底，他們兩個畢竟關係還不錯，這點疑心也只是想想而已。
“世人得知歸墟涌出了山河社稷圖，都知道紛紛出海尋覓，可誰又從想過，東海的歸墟究竟爲何在出現，洪荒獸族爲何會出現，而爲何偏偏在歸墟中出現的山河社稷圖？”
“山河社稷圖可是先天十大神器榜中位列第二，其威力和吸引力都如此巨大，讓大陸萬族不惜一切前往東海。然而，不管這山河社稷圖最終會落在誰的手中，都免不了門派之間，種族之間，還有個人之間的戰鬥，從而逐漸演變成戰爭……這不是我們所能預見的，可若真是這樣，在山河社稷圖上面，就沒人懷疑其中的詭異嗎？”
凌子桓點了點頭，因爲這一點，鍾雨生跟他想到一塊去了……
仙龜一族的星河老人跟他說過，要不了多久，天地之間會迎來最爲暗濁的一日，也就是九星連珠……而他的死對頭黑麒麟，都在那一日破塔而出，重見天日。
在那時候，他就在想，這兩者是不是有什麼聯繫？
先是東海出現歸墟，隨後洪荒獸族跳出海面，隨後山河社稷圖涌現歸墟的消息傳遍大陸任何一個角落。
還有一點，在歸墟剛剛出現，東海持續咆哮的那幾日，古獸們一直在攻佔領土，破壞建築，殺戮凡人，可當中土各個門閥的修士武者陸續前往東海，卻沒有發現大批的古獸，而古獸棲息的根據地究竟在哪兒呢？
既然廣濱之地沒有，那麼，它們肯定在海上……
“想明白這一點，並不難，東海的異變勢必會帶來各大門閥甚至各大種族的紛爭，而這紛爭的背後，會給誰帶來最大的利益呢？”
鍾雨生想了想，緩緩地說：“來東海的，準備出海的，基本都是中土各大門派和家族，好像……呃，如果放大點說，來東海的，基本都是我們人族，而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妖族，好像沒看到多少……”
“西域的修羅宮由洛雪閣盯着，蠱風島正是我們要去的短期目標，他們要是想策劃什麼陰謀，我們人族去了東海，都是要第一個順帶剷除的，應該就是他們，所以不會，他們也沒有這個能力……剩下一個萬幽堂，想必不會袖手旁觀。他們知道人族此次出動了不少武者，斷斷不敢輕易冒頭，但這不排除他們設下驚天陰謀的原因。這麼一捋的話，就只有巫族和萬幽堂了。”
巫族、萬幽堂？
記得，星河老人說過，那個什麼黑麒麟在十六年前，就是與那萬幽堂堂主九嬰聯盟的。這麼一想，眼前的幾大謎團之間，還是有一定聯繫的。
凌子桓說道：“我覺得，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用，該發生的遲早都會發生。既然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茫茫大海上，也只能去看看，山河社稷圖究竟是怎麼一件神器！”
“子桓……”
凌子桓怔了一下，穩住了心神，呆呆地看着鍾雨生，那個清秀俊美的白衣少年。
海風繼續吹來，將他們兩人的衣衫在同一時間繾綣了起來，衣衫裡面鼓足了空氣。海邊的炙熱陽光灑在金色的沙灘，兩隻頎長的身影靜靜地斜立在地面上。
鍾雨生一臉的認真，肅然地說：“也許，我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在戰場上了，我和你之間，可能必有一戰，但，一定要那樣嗎？”
凌子桓呆住了，看着鍾雨生那對清澈的眼眸，帶着幾絲感傷，心裡有種說不清的情緒。
他啞然了，任憑海風撩動着他額頭的長髮……
他往鍾雨生那邊走進了幾步，靜靜地看着那張熟悉的面龐。
曾記得，這個手拿摺扇的白衣男子在試煉大會期間，救過自己，教過自己。
曾記得，他們在遺忘森林並肩作戰，彼此信任。
他們都是那麼聰明，只是在那時候，他是鍾家的獨苗，被委以重任，而且天賦異稟，凝氣境早早步入靈清境界。
可現在，他知道，兩人的差距再一次遠了，卻是換成了凌子桓壓過了鍾雨生一頭。
就在這一刻，凌子桓靜靜地注視着他的雙眸，內心泛起了漣漪，恍惚覺得，原來他們兩個，從一開始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差。
凌子桓突然想起，在金燭峰上，他們兩人的一次對話……
“對於我偷法器的緣由，你……不想知道嗎？”
“有時候，過程並不重要，因爲在別人眼中，看到的只有結果！”
“也是啊！”
“我們兩個也算是出生入死了，所以我清楚你的爲人……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支持你！”
……
“啊哈哈哈！”
忽地，凌子桓發出一陣笑聲，臉上洋溢着笑靨，他伸出拳頭，輕輕地打着鍾雨生的胸膛上，湊到他的耳邊，柔聲說：“無論我們以後是怎樣一個人，無論下一次我們以哪一種形式見面，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嗯？”
鍾雨生聽後，心頭一暖，猛地點了下頭，與凌子桓對視了一眼後，便釋然地轉身離去，去往碼頭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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