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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冷眼相待咽苦楚

第三十六章 冷眼相待咽苦楚

飛來峰南側,小樹林。

凌子桓眼見那白色身影攻了過來,處變不驚,便忙忙驅動真元,肩後“龍淵”如受感召,赫然出鞘。

下一刻,一道虹光祭出,光彩奪目。

那白色身影眼光一閃,似乎看出了什麼,身形忽地變慢,已全無肅殺之氣。

凌子桓沒想那麼多,既然被發現了,就只能戰鬥了,然後揭開他的黑色面紗,一看究竟。

於是,凌子桓一躍而起,手握劍訣,對着不遠處的白色身影狠狠劈去,一道浩蕩劍氣孕育而生,如萬千鋼針猛然飛去。

月光之下,劍氣凜冽,掀起一道白森森的光澤,尤其絢麗。

那白色身影在空中一頓,臉色愕然,接着見那虹光襲來,便身形一閃,靈活輕盈地躲過了這股凜然劍氣。

頓時,白色身影腳尖一點,運足真氣,如鬼魅一般出現在凌子桓的面前。

凌子桓見勢不妙,提劍一揮,不料那白色身影手掌一張,“鐺”的一聲,一扇形屏障擋住了“龍淵”的劍氣。

當兩人距離不及五尺之時,凌子桓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臭小子,連我都打?”

凌子桓定眼一看,眉頭驟然舒展。原來這白色身影竟是鍾雨生,令自己萬萬沒想到。

只見凌子桓尷尬地苦笑,訥訥地說:“呃,太黑了,我沒看清,還以爲是……”

鍾雨生也沒說什麼,收了手中摺扇,衣袖一揮,緩緩落地,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會來這兒?”

凌子桓將“龍淵”入鞘,微微一笑,看了凌子桓一眼,說:“你來我就不能來了?”

“我是來調查一些事的,最近飛來峰頻頻有人失蹤,讓我很是好奇。”

“先是試煉大會第一日,火鐮峰廖仁失蹤,次日是火鐮峰弟子張韜和木須峰弟子符浩淼失蹤,與其說是失蹤,還不如說被人殺害。”

凌子桓身子一僵,接着抿了抿嘴脣,不動聲色,內心卻已是波濤洶涌。

在想着要不要告訴鍾雨生張韜被殺的真相,可此事牽扯到齊煊的安危,他也不能背信棄義。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遲早揭穿,那麼凌子桓和齊煊在玄清宗便絕無立足之地。

凌子桓捏了捏拳頭,暗暗痛恨自己,昨日爲何沒有阻止齊煊下此毒手。

天色陰暗,只有縷縷幽光傾瀉下來,灑在二人柔美的髮梢上。

如此光線,鍾雨生自然沒有注意到凌子桓的異樣神情,繼續說道:“別人倒也罷了,符師兄和我親如兄弟,對我關愛有加,我……”

說到這裡,鍾雨生有點哽咽,喉嚨始終發不出聲音,一滴熱淚從眼眶流出,滑落在寒冷的臉龐上,身子開始不住地抖動。

往事的種種陡然浮現在鍾雨生的腦海中,那張親切溫和的面孔再也看不到了,永遠消失在這個天地之間。

世事總是那麼微妙,當你察覺到什麼,卻發現有些東西正在不斷地遠離,直至蒼穹之上,那個與世隔絕的空間。

凌子桓嘆了口氣,伸手搭在鍾雨生顫抖的肩膀上,安慰說:“好了,都過去了,符師兄在天有靈,也不忍看到你這般難過。”

鍾雨生深吸一口氣,調整呼吸,微閉着雙眼,感受着寧靜的夜,孤獨的風。

凌子桓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頭的身軀,卻是顯得那麼渺小,“哎,我說今日怎麼不見你的人影,是調查符師兄一事嗎?”

話音剛落,只見鍾雨生猛地睜眼,白皙面龐淚痕未消,一雙綠豆般的小眼閃過一絲凌厲之氣,在如塗重墨的夜晚,閃閃一亮。

“哼,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要親自找出殘害符師兄的兇手,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林間冷風撩動着鍾雨生額頭的髮絲。

這一句一字盡顯殺氣,不禁讓凌子桓心頭一緊。

自認識鍾雨生以來,他調侃戲謔的外表下,有一種難得的熱心和真誠,讓凌子桓很是敬重。

可這般姿態,倒還是第一次見到,料想那位符師兄定是與他情誼深厚,否則也不會手握怒火。

這時,鍾雨生扭過頭來,看了凌子桓一眼,淡淡地說:“搞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爲何來這小樹林?”

凌子桓遲疑了一下,答道:“我跟你一樣,是來調查這件事的。符師兄本是我今日的比試對手,可午時已過,卻遲遲不見人影。”

“於是我猜想此事定有蹊蹺,便今晚出去巡查一番,看看有無線索。這地方離我們南側住處相隔不遠,也就找到這兒來了。”

凌子桓現在也不敢確認此次異族竄入事件是否牽扯自身,在想着要不要將前日所聞所見告訴鍾雨生,憑藉他的淵博學識,或許能借此線索找出兇手。

如果昨日出手相助的人就是前日夜晚殺害廖仁的兩長袍男子,那麼凌子桓絕對會被問一個勾結異族之罪。

倘若鍾雨生因昨天擂臺一事,又得知此線索,一時多心,懷疑凌子桓有勾結異族,殺害同門之嫌,那便是百口莫辯。

凌子桓眉頭緊蹙,正左右爲難,忽覺一股寒意襲身,沒有再想,頷首望去,卻是鍾雨生已然走了過來,離自己不及兩尺。

鍾雨生似乎察覺到了凌子桓的異樣,一雙綠豆小眼睜得老大,盯着凌子桓,流水般的眸子忽地閃過一絲凌厲的亮光,隱隱有肅殺之氣。

凌子桓大吃一驚,嘴角微微動了動,然後一臉肅然,與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影默默地對視着。

他自覺無愧於心,便不怕這雙狐疑的眼神。

寂寥夜空,黑雲殘卷,灑落一地悲涼。

陰風呼嘯,撩動着兩人的衣衫,林間呼呼作響,碎葉飛揚,化爲一縷惆悵。

在他的面前,你眉宇之間泛起前所未有的波瀾,或是怨憤,或是失望……

凌子桓心頭一緊,低聲說:“你……爲何這般看着我?”

半晌,鍾雨生又向前邁了半步,一雙明眸閃閃發亮,柔柔月光傾灑下來,十分詭異。

只見他眉頭一挑,嘴角浮動,直勾勾地看着凌子桓的眼睛,似乎想看出些什麼,接着冷冷地說:“凌子桓,恭喜你了,不費吹灰之力就入圍試煉大會的前八強,若是真和符師兄打,勝負可難分。”

說時,鍾雨生的嘴角微微翹起,對凌子桓似有不屑之意。

說到符師兄,鍾雨生喉嚨又有些哽咽,便深吸一口氣,眼神一滯,繼續說:“我多麼希望今晚在這小樹林,碰不到你。可是,偏偏……”

說到這裡,話音戛然而止。

凌子桓一愣,不知鍾雨生這話到底是何意思。

不過,他清楚地明白,鍾雨生話中有話,其神色之中顯出一份絕望和怨恨。

風吹過,髮梢擺動,發生鈴鐺般的脆響,傳到黑暗的深淵,讓人心神一抖。

凌子桓臉色有些發白,想說些什麼,不料鍾雨生袖口一揮,正轉身離去。

碎葉泠泠飄落,漸漸淹沒了那素白的背影,竟是那般陌生。

鍾雨生腳步暫止,聲音寒冷如霜,“我會再去調查的,因爲我不信我鍾雨生會看錯你!還有,我要告訴你一句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凌子桓身子一震,不知所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鍾雨生默默地離開,一卷涼風拂過,寒入骨髓。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哼哼!”

凌子桓喃喃自語,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心中雖滿是疑惑,但更多的還是悲涼。

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鍾雨生終究還是懷疑他了。

“爲什麼?難道就是因爲我今日的對手是他的符師兄,他以爲我跟異族之人相互勾結,爲了進入試煉大會的前八強,不惜殘害同門?

“哼哼哼,昨日的猜測,今日的巧合,全趕上了,單單這樣就妄加懷疑?”

想到這裡,凌子桓攥緊了拳頭,很是不甘,滿肚子的憋屈無處發泄。

“然而,鍾雨生剛纔那冷漠的表情,再加上他跟他的符師兄情深意重,哪裡還會聽我的解釋!”

“這種事情,越解釋越亂。不管這件事是否牽扯到我,我都要趕緊找出兇手要緊。”

凌子桓身子微微一動,舉目望着如墨一般的天際,心生幾分惆悵。

世事浮塵,人心不古,多少恩怨情仇,最後還不是得迴歸沉靜。

呼呼聲拂過耳畔,袖袍微微鼓作。

鍾雨生步履生風,往飛來峰東側走去,愁眉不展。

他輕輕嘆了口氣,伸出右手,只見一白色紙條躺在手心。

接着,他往右手之上看了一眼,白紙黑字依舊是那般醒目。

“南側後山的小樹林,不見不散!”

落款處有依稀寫着“凌子桓”三個大字!

看完最後一遍之後,他右手握拳,內力一催,手中白紙瞬間化作了粉末。

在凌子桓進入後山小樹林之前,鍾雨生正在長麥走廊調查符浩淼一事。

長麥走廊是飛來峰東側到正門比試之地的必經之路,而玄清宗有嚴令,凡在飛來峰之上,非特殊情況,不得使用御劍之術。

所以,鍾雨生才抱着一絲希望,趁着白日裡弟子都去正門那邊參加或觀看擂臺比試,獨自一人在長麥走廊調查此事,希望能尋得一絲線索。

沒想到,他還真找到一條線索,正是那張白色紙條,發現它時,正躺在一株小樹下方的草叢處。

若不是鍾雨生尋得仔細,怕是難以發現這麼小的一張紙條。

當時,他曾心生疑惑,不知該不該去。

經過一陣考慮之後,決定在夜晚時分,前去試試,因爲此刻也別無他法,心裡倒急盼着找到殺害符浩淼的兇手。

由於單單一張紙條,或許不足爲信,便不敢驚動掌門和長老,先獨自一人去探個虛實。

讓他想不到的是,凌子桓竟真的現身於此,問他原由,似有故作搪塞之狀,加上心裡難受,所以鍾雨生纔會冷言冷語。

其實,當他和凌子桓分別之後,心中生出少許悔意,覺得方纔言語有些過激,畢竟他打心底還是相信凌子桓的爲人,況且這事疑點太多,不可妄加推斷。

但事已至此,多想也無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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