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破舊的警用麪包車,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跳躍的行駛着。那嘩啦嘩啦的聲音,很讓人擔心,下一刻,這輛麪包車會不會散架。
劉海他雙手死死把着方向盤,穩住自己身體。不然隨着車身的顛簸,他的腦袋每次都會撞到車頂。
此時的他是相當鬱悶,自從跟沈川認識以來,就沒消停過。這不,昨天被109局弄出去的趙剛,突然又跑回派出所自首,然後局領導就通知他回來,再次接手趙剛的案子。
這要是人在縣裡也無所謂,你們能折騰,我也有的是時間陪你們折騰。可他在鄉下辦案啊,要是路好走也行,但這路太他媽折磨人了。五六十里的路,有一多半是這樣的破土路。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要足足走上兩個多小時,走一趟能把屎顛出來。估計除了坦克,在這條路上什麼車都開不起來。
劉海伸手把收音機打開,悅耳甜美的歌聲傳來。
“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讓我依依不捨的,不止你的溫柔,雨路還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劉海探手把扔在副駕駛座位上的煙拿起來,用嘴咬出一根,又摸索着拿起火機點燃:“媽的,又是這首歌,這幾天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國威五金,趙國威臉色陰沉的坐在椅子上,能有一個小時都沒說話了。而他對面也坐着兩個人,是閻王和那個年輕人。
“看來,你還是不服氣啊。”年輕人臉色也不太好看,因爲趙剛的問題,趙國威跟他們翻了臉,“你兒子要自由,你要臉。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通過省裡,再到市裡,搭了多大人情才把你兒子弄出來。現在又讓他回去自首,難道我們的臉就不要了嗎?”年輕人厲吼一聲,“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笑話我們兩個?”
趙國威終於動了,其實這也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109局啊,那麼多麼牛逼的存在,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自己打自己嘴巴呢?
年輕人看着趙國威,“不要去找沈家麻煩,更不要去找那個沈川的麻煩。我可以很嚴肅的告訴你,我們不會因爲你再去得罪他。如果你還一意孤行,後果自負。而且,109很可能會放棄你。”
趙國威心裡一顫,這下他有點坐不住了。他之所以有膽量跟年輕人和閻王叫板,就是因爲109離不開他,要是放棄他,跟毛子的生意談判就得終止,之前兩年的付出將會打水漂。要是換人重來,損失多大不說,時間已經耽誤不起了。
可沒想到,現在109居然不及損失的要放棄他,就是因爲那個沈川,他終於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爲什麼?那個沈川到底什麼來歷,居然讓你們都……”後面的話他沒敢往下說。
年輕人怎麼可能把捱打的事說出來,“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你記住我的話就行了。不要再去找他麻煩,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即使109出面,估計也沒用。”
趙國威身體輕微顫抖了一下,終於感受到了恐懼。他之所以那麼囂張,就是因爲背後有109撐腰。現在因爲沈川,他眼裡的那個小崽子,109都退縮了,他怎麼能不怕。只是他心裡充滿了謎團,那個小崽子不就是兒子的同學嘛,他老子不就是個小小的縣委辦主任嘛,怎麼109都不敢得罪呢?
年輕人拍拍趙國威肩膀,語氣緩和了很多:“對方想要弄死你們,不會費什麼力氣。現在只是把你兒子送進監獄,估計就是想給你們一個教訓。”
閻王懶洋洋的站起身,也拍拍趙國威肩膀:“又不是什麼大罪,兩三年就出來了,看開一點吧。以後,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最好低調一點。還有,管好你的兩個兒子。”
年輕人和閻王走了,趙國威徹底放棄了報復的念頭。他真的嚇到了,在他的認知裡,109絕對是一個超脫的存在,可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組織,都在沈家面前低了頭,他還哪有膽量去找麻煩。
二中的文藝匯演還在繼續,沈禾表演完了,沈川對後面的節目提不起一點興致。不是這些孩子們演的不好,而是因爲他經過了娛樂大爆炸時代,什麼樣的綜藝節目沒看過,怎麼可能提得起興致。
“喂!”周愛玲發現昏昏欲睡的沈川,推了他一下,好笑的說道,“不會吧,這麼冷的天,居然還能睡得着。”
本來聚精會神看着演出的姚雪雲,聽到周愛玲的話,歪頭看了一眼,笑着說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就有這個本事,坐着都能睡着。”
周愛玲好奇的問道:“是不是他上課的時候,經常這樣,坐着就睡着了?”
姚雪雲點頭:“對,我們多有任課老師,都對他這種能力感到佩服。”
周愛玲身上前傾,扭着身體,看着沈川的臉,擡手想要扒拉沈川眼皮。
突然沈川眼睛睜開了,把周愛玲嚇了一跳,拍着高聳的胸脯說道:“你嚇死我了。”
“嘿嘿!”
沈川嘿嘿一笑:“做壞事被抓到了,所以才害怕吧。”
周愛玲一翻白眼:“懶得搭理你。”
沈川討了沒趣,擡頭看看舞臺,幾個男生正在跳霹靂舞。雖然動作有些單調,但看起來應該是經過專業培訓的。
“小龍,你們太棒了。”霹靂舞跳完了,沈禾蹦跳着大喊。她身後同學,也跟着鬧騰。
姚雪雲笑着說道:“這幾個男生也是我們班的。”
“哦!”沈川恍然,“怪不得,你們班的孩子都這麼興奮。”
“二哥!”沈禾隔着姚雪雲說道,“我們班的同學,是不是都很厲害?”
沈川說道:“你是說這些跳霹靂舞的嗎?”
“對啊!”沈禾說道,“他們是不是很帥,舞跳的很棒?”
沈川不想打擊沈禾,但也不能昧着自己良心,只能敷衍的說道:“還湊合吧,能看。”
“什麼叫還湊合呀。”沈禾不滿的說道,“還那麼勉強,有能耐你也跳一段我看看。”
沈川不屑的說道:“我跳,我要是跳,那些什麼舞王,舞帝還有所謂的舞后,全都得跪在我面前,叫一聲大師。”
“大師!”沈禾不甘心的伸長胳膊,打了沈川一下,“你當和尚去吧。”
“哈!”周愛玲忍不住笑了一聲,挪揄的說道,“沈大師,紅塵多誘惑,你可別犯了色戒,小心如來佛祖把你收去。”
沈川雙手合十,一本正經的說道:“女施主,此話差矣,不入世怎麼能明世,不近女色怎能修心,不入紅塵怎知紅塵可笑……”說着沈川愣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了一首歌。
“喂!”周愛玲推了推發愣的沈川,“怎麼了?”
沈川回過神來,“帶筆了嗎?”
周愛玲搖搖頭:“沒帶,要筆幹什麼?”
沈川看向另一邊的姚雪雲:“姚老師,把你的筆借我一下。”
姚雪雲打開隨身的包,在裡面拿出一支鋼筆遞給沈川:“要筆記嗎?”
“要!”沈川把鋼筆接過去,接着又把姚雪雲的筆記本拿過來,然後在上面一陣劃拉。
周愛玲和姚雪雲一左一右,探着腦袋看。越看,臉上的表情越精彩,等沈川寫完,周愛玲一把搶了過去,輕聲念道。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念着念着,周愛玲擡頭看向沈川,“這是你跟我聊天,然後想到的?”
剛纔已經裝了一回逼,沈川不在意在裝一回:“對啊,這首歌就叫笑紅塵!”
周愛玲眼中的愛意更加濃烈了,簡直把沈川愛到了骨子裡:“這詞我很喜歡,什麼時候譜曲?”
沈川說道:“回去再說,譜曲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嗯!”周愛玲嗯了一聲,看到姚雪雲眼巴巴的看着,把筆記本遞了過去。
姚雪雲接過來,看完之後,笑着說道:“真沒想到,我的學生中居然還有一個天才。”說着把筆記放到沈川手裡,“我爲有你這樣的學生而驕傲。”
“你們在說什麼?”沈川探頭看過來,然後就看到沈川手裡筆記本,一把搶了過去,“我看看!”
“哇!”小丫頭也不顧場合,“二哥,這是歌詞嗎?”
沈川滿臉黑線:“你能不能不要咋咋呼呼的?”
“嘻!”沈禾看到前面不少老師回頭看過來,吐了下舌頭。
林美芳也回頭看了一眼:“喊什麼,沒看到大家都在看節目嗎?能不能安靜點。”
“好的!”在公衆場合,沈禾永遠都是那麼乖巧的模樣,只有沈川清楚,其實這丫頭心裡住着一個魔鬼。
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顛簸,劉海開着車終於駛上了省道,然後猛踩油門。當發動機一聲轟鳴,麪包車竄出去的一瞬間,憋悶了半天的心,就像堵塞的下水道,一下子就順暢了。心情那個敞亮啊,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這條每個月都要走幾次的路,此時看着兩邊風景還是那麼美。雖然樹枝枯敗,草葉枯黃,殘雪鋪滿大地,但他看着心情就是好。
二十多分鐘後,車進了派出所剛一下車,就看到兩名民警的辦公的平房裡走出來,手裡還拿着飯盒。
“劉所回來了。”
兩人停下腳步,一名民警說道:“劉所,你咋回來了。”
劉海說道:“局裡通知我回來的。”
另一名民警說道:“沒必要這麼急,就是之前的那些材料,我們重新弄了一下,你回來籤個字就行。”
劉海也很無奈,局裡通知了,他必須得回來啊:“帶了什麼好吃的。”他看着兩人手裡的飯盒問道。
“今天小年,我帶的餃子。”
“我的是米飯和清炒肉,還有鹽水花生米。”
劉海說道:“我還沒吃飯呢,夠不夠?”
“夠了!”兩人回答,“我們去鍋爐房熱一下,然後去你辦公室。”
劉海點頭:“行,我那裡還有幾瓶啤酒,一會喝點。”
這個時候可沒有禁酒令,中午喝點酒,對劉海他們來說,在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