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塵倚在壁上,躬下的腰卻無法挺直。薛輕雲躺在他懷中,柔聲道:“塵哥,即使這樣子死去了,我也足夠了。”
李知塵微微咳嗽兩聲,輕聲道:“你這個傻丫頭,怎麼總是輕易想到死呢?”
薛輕雲嘟囔不清的道:“那是因爲你……”
只是李知塵聽不到她說什麼,道:“你說什麼?”薛輕雲看着他,咬咬嘴脣道:“塵哥,我真的很笨嗎?”
李知塵微微一笑,道:“你不笨。反而,你很聰明。”薛輕雲幽幽嘆了口氣,道:“是嗎?”
兩人依偎在一起,一時間竟忘了這是在絕境,也忘了杜悔的追殺,反而細聲說着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說得累了,也就抱在一起沉沉睡去。等到醒來時,李知塵手上輕輕在胸膛一劃,在助骨中取出一枚泛着銀光的珠子。又抱起薛輕雲,輕輕把珠子放在她口中。
珠子登即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薛輕雲口中。這時,薛輕雲卻猛的醒來,手上在胸膛前一拍,一口將白珠唾出,拿到手上,看着李知塵,道:“塵哥,你爲什麼要把這件救命東西給我服下?”
李知塵一怔,他卻沒想到薛輕雲會吐出無形流溢珠。道:“阿雲,這個珠子對我已經沒有用了,你服下的話,修練就不會那麼廢力了。”
薛輕雲臉上發白,拿着無形流溢珠,道:“不!我不要!你的東西我不要!塵哥,還給你!你……你給我快服下。”說着,把無形流溢珠塞到李知塵手中。
李知塵微微搖頭,道:“阿雲,你還不明白嗎?我的靈魂將散,無形流溢珠對我再無半點用處了。你把它服下,運轉五臟六腑之中,我教你一個法門,你就能離開這懸崖了。”說着,把無形流溢珠一引,便化作一道白光流轉在手上。
薛輕雲叫道:“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這顆珠子,如果你也不想要就扔了。我纔不要離開你!”
李知塵見她臉色蒼白悽婉,卻狠咬着牙,半點不肯服下無形流溢珠,更不願離開半步。苦笑一聲,將無形流溢珠扔在地上,道:“你既然不願,那這珠子也無用了。”
白珠在地上滾了兩圈,白光散開來,也照亮了兩人。
薛輕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把撲到李知塵懷中,眼淚不斷涌出。李知塵輕輕拍拍她的後背,半笑道:“你哭什麼?”
薛輕雲凝咽道:“我怕,我真的好怕你會離開我。塵哥,你剛纔爲什麼要趕我走?我真的好怕會和你離開,塵哥,我寧願和你死在一起,一同魂飛魄散,我也不要獨活。”說着,趴在他懷中淚珠又是滾滾而流。
李知塵身體一顫,扶直了她的身子,道:“你怎麼能這樣想呢?我死是必然的,你應該活下去才……”
薛輕雲大聲叫道:“不!我不!你要是走了,這個世上就我一人孤單單的活着,我不要!塵哥,我不要孤單單的一個人活着,我不要!”
李知塵緩緩把她抱緊,道:“阿雲……”薛輕雲道:“阿塵!”雙眼直視李知塵,眼中卻是化不開的決然與犟強。
只有這個時候,她纔會大膽的叫他阿塵。
李知塵輕輕抱開她,從地上撿起了無形流溢珠,腦海中突然閃出一段畫面,那時候,遐兒也是這樣的……
李知塵搖搖頭,把無形流溢珠拿到身前,眼光注視着無形流溢珠。薛輕雲也看着無形流溢珠,道:“塵哥……”李知塵道:“你放心,我不會再逼你了。”
薛輕雲臉色才鬆了下來,看着珠子道:“這枚珠子就是修道界中所傳的七大聖器嗎?”
李知塵搖搖頭,笑道:“是其中一件。不過這七大聖器也只是幾件禍害而已,即使得到的人,又怎麼能改變得了已經註定的命運?”
薛輕雲眼睛迷茫,點點頭,忽然拉住了李知塵,道:“你……你不是說,只要有兩件聖器,就能請無源子前輩救你嗎?”
李知塵苦笑一聲,道:“這些所謂的七聖器又怎會那麼容易找到的?再說了,無源子是不是真心想救我卻也是兩說。”頓了頓,又搖頭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呢?”
薛輕雲喃喃念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是啊!若只是讓我一人生活下去,又有什麼快樂呢?只要能和塵哥死在一起,日日月月在一起,時時分分在一起,永遠也在一起,又何必管是生是死呢?又有什麼可怕的?”說着,更加抱緊了李知塵。
李知塵把無形流溢珠一把扔在地上,一片光芒照亮了兩人。
此時懸崖之中寂靜無色,荒木巨石,沉沉冰涼。藉着無形流溢珠所照出的光芒,在地上刻映着影子。
這時,一個從天而降的聲音哈哈笑道:“無形流溢珠,既然你們不要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一道身影“嘭”的一聲落了下來,彎身便把無形流溢珠撿起。
李知塵與薛輕雲一驚,看了過去。只見杜悔一身肌肉顯血紅色,身壯如牛。而頭上毛髮略微發紅,雙眼睜着手上無形流溢珠看個不停。嘖嘖嘆道:“難怪身子已死,靈魂不散,還能依附原軀。原來是無形流溢珠的功勞。這無形流溢珠果然不愧爲修道界中七大聖器之一。”
李知塵兩人心下一沉,本來已料定杜悔會尋找而來,卻沒想到會這麼快。看他神情,甚至早在一旁偷聽已久。
只是此次兩人早放開生死,雖然杜悔前來讓兩人震驚,卻也不至惶恐駭然。
杜悔仔細看着無形流溢珠,臉上神情不斷變化,自語道:“傳聞修道界中只要擁有一件七聖器之一,即使是凡人也能登臨修道界巔峰。如果我練化了無形流溢珠,那麼……”
李知塵聽得杜悔自言自語,不禁出聲笑道:“邪魔歪道,殘害蒼生百姓無數,你難道還要指望這無形流溢珠助你渡過劫雷嗎?”
杜悔眼中一寒,看向李知塵兩人,道:“是否渡過劫雷你還不用管。如今你還能逃到何處?”
李知塵淡淡一笑,道:“我又何必逃走?生死俱爲一物罷了。”
杜悔冷笑一聲,道:“難怪在金天府上你能渡過劫雷,原來只是憑藉了無形流溢珠。”頓了頓,又嗤笑一聲道:“本來我還沒能這麼快找到你們,還要多虧了這無形流溢珠所散出的銀光才把我引來啊!我倒沒想到,這修道界之中,人人哄搶,寧可剎師殺子也要得到的七聖器之一,你們兩人倒是不要,互相推辭。最後還扔掉了,你們可真是闊氣得很啊!”
李知塵不理踩杜悔,抱緊薛輕雲,輕聲道:“阿雲,怕嗎?”薛輕雲道:“我不怕!”
杜悔嘿嘿冷笑,道:“你們要我送你們一程還是自殺?”李知塵道:“我們還能自殺?”
杜悔道:“嗯,我給你們一個自殺的機會。”李知塵淡淡一笑,道:“那可多謝了。”頓了頓,道:“我可以問一些問題嗎?”
杜悔眼睛一眯,道:“你問吧。不過也別想再從你眼睛射出那兩把金刀來對付我了。我有把握,在你頭顱看向我時,我先一把將你撕碎!”
李知塵淡笑一聲,道:“你也怕了?但不用再擔心了,我無法再射出風情劍。”杜悔臉色依然警惕,道:“原來叫風情劍。你若把風情劍的功法給我,我可以放了那女孩。”
李知塵還未答應,薛輕雲已拉緊了他的手,道:“塵哥,你敢那麼做我立刻自殺!”
杜悔冷笑一聲,看向薛輕雲,道:“沒人能在我面前自殺成功,除非我同意。”對看向李知塵,道:“你認爲呢?以我鎏金殿副殿主說出的話,從來不會食言。”
李知塵臉色微變,剛想開口,薛輕雲道:“我想自殺,你不可能每次都阻止!”
杜悔冷哼一聲,眼中更寒。李知塵護在薛輕雲身前,淡淡笑道:“風情劍從來沒有功法,就算是有,我也不能把功法交於你去修練爲害天下。這點,你還是死了心吧!”
杜悔冷冷一笑,袖袍一揮,道:“區區一卷功法,本殿還不會得之若狂。你想問什麼?問吧!”
李知塵道:“好,我問了。”頓了頓,整理一下思緒後問道:“西北鎏金殿與魔界有什麼關係?”
杜悔道:“魔道與魔界的關係而已。我們可以爲魔界辦事,魔界也必須給出讓鎏金殿滿意的利益。”
李知塵點點頭,問道:“你們的正殿主又是誰?”杜悔冷笑一聲,道:“告訴你也無防。鎏金殿正殿主修爲早已過了劫雷,深不可測,就是我瞭解的也少。不過正殿主被魔界稱爲‘陰陽兩變,邪陽教主。’連魔界也忌憚三分。”
李知塵輕嘆一聲,道:“難怪,難怪你們鎏金殿敢在魔界與除魔會中盤旋。”
杜悔冷笑一聲,道:“你還想問什麼?問吧。”
李知塵微微思索,道:“那麼,金妖山墓主妄涯,邪魅君子君天子,無情閣無情教女。還有……玉瓊宮,金天府又是什麼關係?”
杜悔微微點頭,道:“看來你倒是看得挺清的。不過,這幾個與鎏金殿並無關係,但是和邪陽殿主有一定關係。”
李知塵眉頭一皺,道:“什麼意思?”杜悔臉上微微一沉,道:“這個我也不知,你問我,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從南蠻深處所得到的那能改變基因,導致完全變異的能量源便是由無情教女所帶出的。”
李知塵眉毛一揚,道:“無情教女沒有被無心道人所除去?”杜悔道:“正是本座將無情教女要回,纔得到這個能量源。”
李知塵眉頭一皺,道:“原來無情教女是鎏金殿的人。”杜悔笑道:“這倒不是。無情教女不屬鎏金殿。”
李知塵沉吟道:“那麼,你們和禁地魔林又有什麼關係?”
杜悔眉頭一皺,道:“什麼?你認爲鎏金殿與禁地魔林有關係?”
李知塵見他神態不似作僞,搖了搖頭,道:“我已問完。”說着,抱着薛輕雲退後兩步。
杜悔眼中微眯,冷笑道:“你想逃嗎?”說着,把無形流溢珠藏進手中,一手緩緩握拳。而銀光也消失在珠中,四下又是一片黑暗。
這時,李知塵柔聲問薛輕雲道:“阿雲,我們一起走吧!”
薛輕雲拉緊他的手,“嗯”了一聲道:“好!”
杜悔臉上一沉,只道李知塵要逃走。
這時,只聽李知塵悠悠念道:“天地之能賦四方,日月之華育源泉,萬物之靈起本性。生死何物?不過如此。今以我心火,焚盡我之罪孽本軀,焚!”念罷,整個身子忽的自燃起來,瞬間便佈滿火焰。而薛輕雲緊緊抱着他,轉眼間也被吞沒在火焰之中。
杜悔臉上一變,李知塵竟然選擇了**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