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中珠簾幕布,垂月晶華,朱檐彩棟,掛星東欄。只是四處雲環霧繞,難以視物,沉冷冷死寂如無邊,彷彿是一座沉睡了千年的古城。
雲明向一條石欄模索着行走,往石欄下看去,雖是黑暗一片,但卻能聽到嘩嘩水聲。齊飛雁身子輕輕一躍,跳到前頭行走,走盡石欄後,轉過了一座宮殿,殿門半掩,在風聲中“吚吖”搖動,齊飛雁道:“我們進去。”上前輕輕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雲明點點頭,不敢怠慢,緩緩走進,藉着手上火焰升騰,才感受到周圍不太寒冷。映照周圍,見殿中擺了幾張木椅,圍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放置了一些東西,卻籠罩在黑暗中,看不清什麼。周圍空氣帶着一股腐朽的氣味,彷彿是關了十多年未曾打開過的。
雲明與齊飛雁對視一眼,分開而走,雲明向桌子走近,而齊飛雁向周圍巡去。走進後方見到桌子上放了十多個盤子以及一些碗筷,盤子卻由幾個鐵罩子罩住。十多張木椅擺得端端正正,似乎要請什麼人。椅子對面各放置着一個碗、一雙筷子、一支湯匙。
雲明心道:“難道這間屋子的主人要設宴請什麼人嗎?禁地魔林兇獸遍地,怎麼會有人煙?宮殿?”走到桌子旁,左手伸去,想掀開一個鐵罩。
這時,齊飛雁忽道:“盟主,你來看看。”雲明聽聲,向齊飛雁走近,見他半蹲着身子,看着下面什麼東西。雲明走近後問道:“什麼東西?”齊飛雁壓低聲音道:“你自已看看。”
雲明往齊飛雁注視的地方看去。只見下方是一個空壁,空壁下又是一間房間,旁邊有一個隔板,應該是齊飛雁拆下的。而房間中竟早已點了燭火,燭火頗爲幽暗,火光一晃一晃的,似乎隨時可能熄滅。
燭火旁邊是一張白色的牀,牀上赫然躺着一個人,或者說一具屍體更準確此。屍體穿着壽衣,伸出的手皮肉萎縮,沒有彈性。臉色臘黃如金紙,雙眼凹陷,已經死了不少時曰了。
而屍體旁竟站着兩個中年男子,一箇中年男子不斷用布擦着眼,似乎在流淚,另一個男子看着牀上屍體,雙手抓住屍體一隻左手,嘴巴張張合合,卻不知在訴說什麼。房間中卻還有一箇中年女子和一個五、六歲的女孩。
中年女子面前擺着一隻火爐,火焰升騰而上,卻是綠幽幽一片,像是鬼火。中年女子一雙生滿斑點的手抓着一些紙錢送入火爐中,臉上悽悲無比,口中喃喃說個不停。那女孩就站在女子旁邊,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麼。房間中四人穿的都是農家打扮,像是一個農家死了親人。只是在這宮殿中怎麼會有一個暗處房間,並有農家人呢?
雲明看到這一幕,不禁心中發虛,看向齊飛雁,低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齊飛雁搖搖頭,臉色陰沉,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出現這種景象,莫非只是幻像?”
雲明仔細看了看下面幾人,眉頭一皺,道:“我能感受到他們確確實實存在着!只是卻很詭異。”齊飛雁道:“他們說的是什麼?爲什麼我們聽不到?”
雲明傾耳聆聽,雖能見到下面幾個人口中都囁動着,卻不能聽到半點聲音。而下面的人也似乎聽不到上面的聲音。齊飛雁用手敲了敲土壁,發出“咚咚”聲音,下面的人卻絲毫未聞。
雲明看向那具屍體,沒覺出有什麼異狀,又看向兩個男子。那個一直在擦淚的男子停止了擦淚,口中動了一動,不知說了什麼,便向後走去,在一張由木板拼湊成的簡陋木牀躺上,翻了個身便睡覺了去。
又過了一會,那抓住屍體的手的男子又站了起來,拿過旁邊一塊白布擦了擦汗,跟那中年女子說了幾句話,不知交待了什麼,便到那張牀與第一個男子睡到一起。
過了一會,中年女子才把紙錢燒完,走到屍體面前哭哭啼啼一陣,拉着女孩對屍體磕了磕頭。雲明看了許久,心中有些煩躁,畢竟看着幾個人守屍體也不是什麼好玩的事,何況周圍又靜得可怕。
中年女子哭了一會,在旁邊一張桌子上拿起了一個瓷碗,倒了杯水喝下,又倒了一杯給女孩。女孩喝下水後,不經意往上一看,撇了一眼便轉過去。
雲明心頭卻突的一撞,砰砰砰猛烈跳個不停。只見那女孩臉上蒼白之至,卻又對自已咧嘴笑了一下,詭異至極。自思道:“怎麼……剛纔那女孩怎麼對我笑了?”看向齊飛雁,見他臉色有些焦噪,卻似乎沒看到這幕。
婦女擦了擦淚水,見天色已晚,拉着女孩向旁邊另一張椅子走去,上牀後便熟熟睡去。睡到半夜,窗外吹過一陣涼風,吹得蠟燭不斷搖晃,火光時明時亮,在房間中映得一道黑影不斷晃動。
好在蠟燭卻也沒有熄滅,憑着黯淡的火光仍照亮着周圍。這時,牀上那屍體卻忽的坐起,對着蠟燭吹了一口氣,蠟燭上火光一晃,便熄滅了。屍體身子一震,跳下牀上,臉上蠟黃一片,雙眼睜開,白濁濁毫無神彩。
屍體緩緩轉過身子,向着那兩個男子一跳,跳到近前,腦袋緩緩望下去,口中發出“咔咔”的聲音,似乎在磨着牙。
雲明與齊飛雁對望一眼,皆看到各自眼中的駭然,心中都道:“爲什麼聽得到聲音了?”屍體跳到那不斷擦淚的男子面前,腰一俯,大口一張,對着那男子的喉嚨輕輕咬了一口。
男子身子一顫,雙腿挺直,便死了過去。屍體又站直了起來,向旁一跳,到另一個男子身前,依樣低俯着身子,對男子喉嚨咬了一口。
屍體把兩個男子咬死了後,又向另一張牀上跳去,又同樣咬死了婦女與女孩。這時,下面風聲一刮,徹底黑暗了,看不見半點東西。
雲明眉頭一皺,看向齊飛雁,道:“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齊飛雁臉上寒峻,道:“好。”雲明剛要起身,全身便打了一個寒戰,只覺左肩被一隻手摸上,一個頭顱伸到雲明面前,一張蠟黃色的便正對着雲明,一雙白瞪瞪的眼珠子與雲明對視。口中張開,對着雲明臉上呼了一口氣。雲明頓時冷汗直下,這個人豈不是下面房間中那具屍體嗎?身子急忙向後一退,右手風雲純陽劍揮出。只是風雲純陽劍揮出後,卻沒碰到半個物品,只劃過呼呼風聲。
齊飛雁站起身,道:“盟主,怎麼了?”雲明握緊風雲純陽劍,心頭仍狂跳不停,左手一握,火焰升騰而上,卻沒有看到那具屍體,彷彿之前只是錯覺。
齊飛雁走近雲明,又問道:“怎麼了?”雲明道:“你……你剛纔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嗎?”齊飛雁眉頭一皺,道:“什麼東西?沒有啊!就是你忽然跳起來,揮劍出去。”
雲明臉上寒峻,不敢放鬆半分,手上火焰雄雄燒起,照亮周圍,卻再不能看到那具屍體。走到那隔板處,往下看去,不禁臉上又是變色,只見下面全由實石推成,哪還有什麼房間?
齊飛雁走近看去,驚咦道:“怎麼回事?那房間呢?”雲明搖搖頭,臉上陰沉,道:“難道之前都是幻像?”齊飛雁蹲下身子,用手敲了敲,發出沉沉的“咚咚”聲,卻已不是空的,而是實心。
雲明看向那被拆出來的隔板,道:“這裡真的是禁地魔林嗎?兇獸沒看到半隻,怎麼這種詭異之事就一大堆嗎?”轉身走向那張長桌子,道:“你有禁地魔林的地圖嗎?”
齊飛雁知道雲明想問什麼。點頭道:“有,就是其中也沒出現這座宮殿。”雲明道:“那豈不是相當有地圖也沒有用了?”齊飛雁道:“只能先想辦法出了這鬼地方吧!”
雲明走到桌子前,道:“我看看這盛的是什麼。”左手捏着一個鐵罩便掀了起來,只見裡面空空如也,卻什麼也沒有。
齊飛雁上前打開了幾個,也都是空的。道:“看樣子是想宴請什麼,只不過怎麼沒什麼東西。”雲明搖搖頭,向宮殿中走去,左手元力一衝,火焰噴得更大,照得越加明亮,向上看去,見壁上吊了十幾張壁畫,畫上人物身着各異,只是臉孔卻模糊不清。畫上題了一些詩詞,也僅能看清一字半筆。
齊飛雁道:“這些畫恐怕都吊了十幾年了,看不清也是正常。”雲明道:“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們陷入這裡,就沒辦法看清什麼文字或畫像。也沒辦法聽清什麼聲音。”
齊飛雁一想不錯,道:“先前那破廟是一些梵文,沒辦法看懂,那鐵壺也看不清畫的是什麼,這裡壁畫又太模糊,確實看不出什麼。”雲明道:“也聽不了什麼聲音。”
齊飛雁道:“難道有什麼東西要屏障掉我們的聽覺視覺?”此話說出,兩人都不禁感到陰森森令人心悸。雲明向殿中走去,心道:“不管什麼陰物鬼物,若敢出來,便讓風雲純陽劍一劍劈死燒盡,怕個什麼?”
兩人走出宮殿,又到了一條回欄,回欄不知通知哪裡,向遠處看去黑無際涯,往後看又被黑暗籠罩一片。雲明走到回欄上,聽得下面水聲“嘩嘩”,一時間又聽成哭聲。
齊飛雁道:“咦!我怎麼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哭?”雲明伸出左手,往欄下照去,這一照,不禁被嚇得魂飛九天。只見欄下哪裡有什麼河水?而是一條血河,血水濃郁無比,其中更是飄浮着一具具碎屍,有斷手斷腳飄出,有皮發飄出,也有頭顱在水中一沉一起。
更加可怕的是一個個頭顱往上看來,千百雙死氣無生的眼直直盯着雲明、齊飛雁。雲明被嚇出一身冷汗,握緊了風雲純陽劍,隨時可能劈出,道:“什麼怪物?”
齊飛雁打了個寒戰,又緊握住長劍,道:“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碎屍?”雲明向回欄疾走而去,道:“我們先離開這裡。”齊飛雁道:“好。”緊跟而上。
血河中一個個頭顱浮浮沉沉,一雙雙死眼始終盯着雲明、齊飛雁身影,直到兩人消失在黑暗中。雲明一口氣跑出回欄,往後看去,仍不禁頭冒冷汗。齊飛雁在地上一坐,呼出一口氣,道:“再這樣下去,沒遇上鬼怪就得被這些詭事嚇死。”雲明道:“不要擔心,若有什麼鬼怪想殺我們也不必這樣。”齊飛雁半玩笑道:“就怕……嚴天仞他們也是這樣被折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