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大會議室。
“這件事情,難道就不能做做工作,雙方把情況說明了,從而把情況壓下來……”科大副校長潘峰筆桿子敲着桌面上的本子篤篤作響,環視全場。
但等待他的是一陣的沉默。
現在陳越的國芯在網絡曝出,雖然沒有到一種驚爆的程度,但其勢頭已經開始彰顯,幾個主流媒體已經轉載了水木bbs上的文章,有記者開始出現在科大。潘峰很敏銳的嗅到,如果這件事任由這樣發酵下去,其連鎖反應會使得爆破面越來越大,最終會達到什麼程度,很難說,但想着便極有可能非常的可怕,說可能掀起一場全國性譁然的海嘯也不爲過。
“怎麼做工作?現在的情況是兩邊都各執一詞,也不溝通。而且這種事沒辦法,程燃的那個共建實驗室不完全是他的,後面也有企業一部分,這已經轉化成了企業和陳越院長之間的事情,人家不會理我們科大。”
“那這件事怎麼做工作?”
“我傾向於交由他們自己解決。因爲涉及名譽和科研成果歸屬,科大沒有辦法插手。”黃培沉聲道。
現在的問題是陳越當初加盟科大是科大扶持的,如果出事,科大也有一份責任。但程燃的天行實驗室科大根本沒有干預的權能,說白了,人家背後有CQ這麼一家掌握即時通訊的公司,科大在不明白前景甚至可能理不佔優的情況下,最好不要成爲對方企業用法律攻忤的主體。
“我們計科院,也是這樣認爲。”
“那我們是不是需要成立一個調查組,調查這件事情?”有人問。
一直鮮有說話的校長朱華清開口,“調查組的事情,當然要成立,但是,暫時先緩一緩吧……”
“不是現在。”
衆人中有人想想,立即明白了,這個時候在雙方都沒有底牌盡出,風向不明的情況下,科大不急着插手進入。而校長朱華清,還是認定這件事情鬧不大,如果真的有知識產權的糾葛,科大也未必成立個調查組就取得了證據,陳越的國芯項目,有公司可以轉移,科大的調查組更是職權有限,最多隻能針對校內查證,而如果對方外面的公司版塊,就無能爲力了。
關鍵是校方如果此時一動,便會不可避免引導風向,在目前各路記者都望風觀望的時候,這種做法實在不智。
最主要的,是校長朱華清大概已經有所認定,說不定暫且等一等,這股風就會過去,不會發酵起來。
……
南州,一個爲私密圈子服務的酒廊裡,陳越和柳高見了面。
“你告訴我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網上那篇帖子說得有沒有其事?國芯的設計是拿了程燃那個實驗室的東西?”柳高聲音都有些失態。
又是程燃。
這個人和他的父親程飛揚,都是他們深惡痛絕的存在。伏龍現在開拓的領域,讓他們多家公司都不得不破產重組,無他,做出來了,或者有突破的苗頭了,他們相關領域把控着行業的公司股價就會大跌,突破了重圍封鎖,就擊垮他們的聯盟。
偏偏因爲伏龍的內部架構工會持股,同時還有謝家的背景,沒有辦法動用那些能量,強行肢解伏龍。
而現在,又在這個領域,撞到了程燃。
陳越道,“他們不會有證據,這方面國內沒有先例,同時,設計之中我們又進行了自行的基礎延伸拓展開發,嚴格來說,他們沒有任何辦法,這隻會成爲一場誣衊。”
柳高看着他,這話裡面的信息,已經很明白了。
他開口,“你確定?”
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件事上面他們的利益,必須保證可以貫徹下去。
陳越端起酒喝,“張鬆年已經快進去了,李靖平自身難保。有你和你背後那位,我相信這件事到最後來看,只是幾隻小蒼蠅的嗡鳴罷了。歷來哪個大項目不會受到反面的惡意攻擊的,這在上面來看無傷大雅,最終還是要看結果。我們要取得的,是極大的名譽地位,自然會遭到各種非議。但我相信,一旦過去,前面的,就是我們無垠的莊稼地,是採摘不完的果實和收割不盡的稻田……”
“所以現在,你和那位,都要無保留的支持我。”
……
五天後,陳越並沒有做出任何正式的闢謠,只是接受了一家報紙的確認訪談,那家報紙是偏官媒的媒體,背後是國字頭的大集團,報紙的記者對水木BBS的帖子詢問了陳越。
陳越回答,“雖然不知道那篇帖子的發佈人是何居心,炒作造謠這件事背後的是什麼團體,是不是想打擊我們初生的芯片產業……我這個人其實很遭妒,在美國求學,想爲中國做芯片回國,這本身就已經觸犯了一些人利益,所以我們國芯發佈的時候,國外的那些人是不相信的。怎麼中國人可以在一兩年時間裡,拿出一塊相關的有國際競爭力的芯片,他們不相信,也不願意看到。”
“造謠我竊取同校實驗室芯片設計的,我想大概是不知道前因後果,我手頭上的一位研究員,此前就提前離職,到了這個實驗室來,然後我就不知道爲什麼,他們也就聲稱有了和我們相同功能的芯片……當然,在這件事之前,我是本着自願自主自由原則,沒有過問我那位研究員去向的,也不知道他們在私底下做什麼。誰知道曝出以後,我才知道居然有這麼回事……而且,沒想到部分專利技術,對方已經搶在我們之前,於國外搶注了,當然,那些都是不成熟的,我們還有更成熟的專利……”
“但說實話……我很痛心。”
……
陳越的迴應簡短,但是足夠描述了一個引人入勝,甚至讓人忍不出唾罵反骨賊的故事。
於是在水木BBS,天涯和各個論壇上面,有關於國芯的帖子後面,開始形成了激烈碰撞的輿論。
“還用說嗎?人陳越院長頂着壓力冒着風險回國,創建芯片事業,結果手底下一位利益薰心的研究員,拿着資料出來了唄。爲什麼這個時候曝出來,很簡單啊,利益啊!現在就該查查,這個程燃的實驗室,是不是有外國勢力在背後勾結,想要打擊我們的國芯!”
“說這話的是睜着眼說瞎話嗎,專利你還能在國外別人搶注了,你這心有多大啊?你過分相信陳越的道貌岸然了吧?他就算醉心科研事業,但一個好東西出來必須立馬把專利國外國內都註冊了,這點你不知道嗎?你覺得他一個領銜科研課題的專家,故意這麼包裝成大意失荊州的受害者,能說得過去?”
“樓上的我且問你,陳越院長說過沒有註冊嗎?說的是被對方搶先註冊了,我們都是搞科研的,都知道國外註冊一個專利耗時之長久,是很正常的現象。那麼現在就要問了,程燃實驗室的芯片怎麼就能通過‘快速通道’獲得註冊通過?這裡面難道不該深挖嗎?背後說不定就是國外的勢力在搞鬼啊!聽說科大這個實驗室是企業共建,有CQ公司的份。那麼就要問問了,CQ公司背後,是不是有美國投資人的利益!來搞我們的國芯?”
“放屁,他說他沒搶過就沒搶過?不能專利本就是別人的,別人正常註冊下來,也比他快啊!這是顛倒黑白!”
“提問:一個本科生,而且背後還是企業傀儡的本科生的團隊,怎麼就比一位世界前沿半導體領域的美國求學有成歸國芯片專家的陳越更厲害?按照正常來說,你就算是個狀元,但論及科學研究,你給別人陳越院長提鞋都不配!”
“這事背後肯定有陰謀,見不得我們國家芯片好的陰謀。至於這個程燃,就是被利用了,同時也見着這麼個機會,想出名想瘋了的一個自大的狀元罷了。所以我說啊,培養這麼多狀元,可這些所謂的狀元,一個個可能連基本的做人道德都不具備。”
“青山砍柴人”趙晨在網絡上瀏覽如今國芯事件的發酵情況,他和幾位網絡知名人士,各大論壇的版主一直在關注事情的進展。
從國芯事件發酵,到幾個媒體前往科大的調查情況他們都知道,其中有個媒體的記者還是他們策動的,也都密切保持着聯繫,可是這些記者在問陳越的時候,陳越都一口否認,但拒絕對此作更詳細的說明。而後他們給陳越的電話,都被他以各種理由拒絕。這其實就很迷幻了,按正常邏輯,理說如果被冤枉,難道不該是積極聯絡記者澄清這件事嗎?
而隨後要到事件發生的第五天,陳越纔在一個“有背景有來頭”的媒體上發表他公開的說明。而其他媒體一樣,也被置之門外。沒能當面問詢的媒體也就只能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轉載那篇大媒的報道。另一個就是不做報道。因爲他們沒有當面向陳越提問,尋求一些個釋疑的機會。
趙晨他們一羣人私底下在對這件事情做出推論的時候,也覺得陳越這邊的反應比較可疑。但是眼下因爲那篇報道,陳越的輿論情況一下子扭轉,令科大那個程燃的天行實驗室立即開始受到更多的攻擊和猜疑。包括程燃這個人也受到了人品,甚至想要以此搏上位之類高智商沒用到正道更加危險的指摘。
這場大幕,看得真的是讓人目不暇接。
……
在那些來回攻忤的激烈言論正烈的時候,程燃接到了一個電話。
有些陌生的海外電話,但聽到聲音,卻讓程燃有些發怔。
是姜紅芍。
女孩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程燃,我現在在美國。”
程燃這個發怔,“你沒給我說你要去美國,不是前幾天你還在學校嗎?”然後程燃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
“我看到了網上的情況臨時做出的決定,我現在剛剛落地,在洛杉磯……”
老薑在電話裡道,“陳越表示他的那家負責芯片外圍IP配置的叫做ESOC的公司在美國,我用雅虎的Yellow Page也沒查到這家公司的電話,而谷歌反饋這個地方是一片居民區,很難證明有這家公司的存在。本來是可以聯繫人來幫忙當地踩點,但想到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證實,我決定自己來一趟……”
姜紅芍條理分明的給程燃解釋了一番她的思路過後,最後大概是不想程燃在那邊擔心,語氣帶着些輕鬆和俏皮,“所以我就過來啦……”
“另外,陳越既然表明自己在美國留學的內容就是涉及這款芯片設計,根據你們科大內部網站的簡歷,陳越是德州大學奧斯汀分校畢業,我相信這點應該沒有作假,那麼緊接着我就要去德克薩斯州奧斯汀一趟,我在來之前在美國計算機領域著名學者麥克拉斯基教授那裡找到了“學生譜”,給他的導師德州大學電子工程及計算機工程系教授亞伯拉罕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希望查閱到關於他在大學所寫的相關論文,再通過和他導師,以前同學的調查,大概能夠知道他在這所學校的碩士博士涉及的學術範圍和內容,可以進行比對工作。這個做完之後,根據他在摩托羅拉公司擔任工程師的經歷,我還要去一趟奧斯汀的摩托羅拉瞭解一下他擔任工程師的情況,是否符合他所稱的引領芯片設計的能力。這樣應該就有了初步的調查結果……”
“還有,我做這些是有我姑姑陪同的,勿掛,勿慮。”
是那頭電話裡在洛杉磯的風中女孩幹練的聲音。
程燃這個心潮澎湃而震動,當姜紅芍亮劍,那大概就是一劍光寒十九州。
而她奮不顧身的出劍,是爲了他。
程燃輕聲道,“媳婦兒……保重自己,特別是注意安全,相比起調查的結果,我更不想你不顧其他的奔波。”
洛杉磯的機場,女孩髮絲微微散落,那張臉有些微紅,只是她輕輕搖頭。對着空氣,沒人看,有些像傻瓜。
“我不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