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春節俞曉過得並不愉快,心事重重,雖然很多以前的朋友回來了,柳英,姚貝貝,楊夏……還有程燃,程燃在科大各科成績沒有落下,普遍不錯,沒有掛科,比爲了打遊戲而掛了兩科的他好。還聽說了朋友之間一些小小的傳聞,程燃在科大很是風生水起,同時又飽受爭議,不過這纔是程燃嘛,到哪裡都不消停。
俞曉真心爲他高興,這纔是從小一起混到大的鐵磁死黨,別人不知道,但俞曉清楚,程燃骨子裡其實就有一股反叛精神,院子裡曾經就是帶着大家混跡的孩子王,別人不敢質疑的權威,他會生出疑問,這讓他從小少不了捱了不少打,但俞曉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清楚,這傢伙從未屈服過。
而且很多事大概時間久了當事人都忘記了,但俞曉還一直記得,當年其實程燃在大院裡,偷偷喜歡他的小女生不少。
姚貝貝爲什麼以前一直對程燃有意見對他毒舌,其實最初時根本不是這樣,那些年還是小蘿莉的姚貝貝絕對是程燃最堅定的追隨者,有次穿着漂亮裙子跟他後面滾沙堆,滿身弄髒,眼睛還進了沙,回來下意識就撒謊出去玩不小心掉沙坑,結果程燃家過來道歉說是程燃承認了,是跟着程燃滾沙子造成的。於是本身看了眼睛無大礙的姚貝貝又捱了自己母親一頓小竹棍,剛承受了這種雙重打擊,本來還待慼慼然去找程燃的時候,又恰好遇上了程燃親口說楊夏今天的穿得很好看的情竇初開,於是晴天霹靂!
所以更多的是因愛生恨!
當然這種當事人可能都印象不深刻的過往,俞曉卻還記着,不爲什麼,總覺得有一天,可能也不能一廂情願的認爲一個大院會永遠在一起,大家總會各奔前程,然後成家立業,甚至在不同城市,過着不同的生活,還能不能再見都是一回事了。可若是有一天能再湊一起,說起當年的事情,自己還能把這些說出來,那該是多有趣的事啊。
俞曉整個春節也和朋友一起玩,但在他看來他算是成熟了,有些事還是需要自己去處理。那是屬於如今他也成爲一個男人需要有的擔當。
情況還是在電子科大的時候,電腦遊戲協會組織星際比賽,他遊戲上的天分在那裡,打進前五,當即就吸引了外語系系花的注意,系花叫王若蘭,蓉城本地人,愛玩遊戲,遊戲還打得不錯,俞曉那是使出了泡妞的渾身解數,到底還是憑藉一手爐火純青的操作把系花泡上手,最主要還是經常一起網吧開黑,久而久之日久生情。
結果哪知道系花居然有個前男友,糾葛糾葛談了三年戀愛,而且這個前男友還是個家裡很有錢有勢的,兩人其實剛鬧矛盾分手沒多久,系花正是空虛期,俞曉適時出現,這事捅出來,人家就表示男人之間,年後公開解決,就三個人的事,好說,擺開來談,女人要跟誰,自己選。
俞曉這事誰都沒告訴,就寢室幾個知道。他其實覺得應該跟程燃說一句,但實際上大家一個學期沒見了,都上大學了,再碰面大衆人場合,聊得也差不多都是各種新鮮事,幾次看着程燃,俞曉都覺得自己這狗屁倒竈的事情實在上不了檯面,二來程燃如今是誰,他也不好就這種事跟他提及,要不然怎麼樣,讓程燃這種身份的爲這事給他壓陣?俞曉覺得幹不出來。
那也就自己去,約好的當天還是叫上了自己同寢室的兩個人,原因是系花發短信過來,讓他別赴約,她前男友不懷好意。
但俞曉哪能一直讓女人受盡糾纏,當即到了約好的地點,水坊街的老房子酒吧,酒吧靠河而建,有走廊通往河邊的桌臺,系花當時就坐在那裡,看着他到來臉色難看,顯然在此之前還在跟她旁邊一個穿着打扮都很潮流的男子吵得厲害,這應該就是她前男友了,她前男友那邊也是一羣人,旁邊還坐着一個打着耳釘,紋身,平頭的男子,應該是某個“人物”。
看着俞曉三人進來,便用從上到下極其不客氣的目光審視他們。
俞曉和兩個寢室室友進了酒吧裡面其實就已經心頭髮虛了,兩室友一個體型不高但墩實,另一個個頭挺高,一米八二,當初打定主意陪俞曉來也想着兩人體型還是能夠給他壓壓陣,這個時候也只能強作鎮定。
系花前男友本身也就是要出一口氣,他家裡有錢,確實也有勢力,建院讀書,院長都是父母熟人,直接調檔就讀的,平時大學上課,基本上就沒課堂上出現過,反正最後畢業證肯定發到,不是什麼好學校,但至少文憑在那裡擺着。那平時就和其他逃課的學生一樣去打遊戲?太小兒科提不起興趣,反而是跟一些個同樣家裡有錢有勢的搓麻將,經常一場上下幾千,圈子都是些蓉城實權部門或者大幾千萬的富裕家庭的孩子,旁邊那個男人叫“趙四”,開寶馬的,家裡權勢很大,就是蓉城幾家來頭不小的酒吧,在他出現,老闆都要出來特地打個招呼禮遇有加。
系花前男友其實壓根也不是讓“趙四”來找一個電子科大搶自己女友學生的麻煩,在他看來這是他隨手做的事情,這只是小事,而跟“趙四”閒聊纔是主菜,說的也是他們那個圈子裡某些人彼此之間的貌合神離,源自於彼此父母之間權力的齟齬或者生意上面合夥出現的裂痕。
至於今天這事,只是這種“談聊正事之餘的小插曲”。
俞曉進來,系花已然梨花帶雨,讓他心頭一沉。
對方前男友反倒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跟俞曉點頭,壓根沒看他身邊的兩個朋友,但那兩人明顯在他們身後一羣人面前幾乎已經被情況攝住,前男友就喜歡這樣,就像是貓撥弄老鼠,其實更能夠在系花面前顯示雙方層次上的差別。
這時候前男友才慢條斯理跟旁邊叫“趙四”的男人說了一聲,“我處理一下事兒……”
“趙四”點了點頭,一副隨便表情,也不在意他們這邊。
系花前男友轉過頭看俞曉,“事情是這樣,我和她耍了三年朋友了,前陣子吵了架,鬧了矛盾,跟我分了手,那時候她只是一時想不通而已,所以這事我讓她跟你說一下,我們兩個鬧矛盾,倒是把你牽扯進來了。跟你說聲不好意思。”
這副姿態分明不是什麼惡霸,一副我的女人鬧了矛盾而已的輕鬆,從架勢風度上就高人一籌,不知把多少有幾個錢有點權不可一世二三流的人比了下去。再加上剛纔他當着系花的面和“趙四”之間的那些閒聊,是首次把家裡更深層的那些社會關係拿出來說了,有些哪怕是知道他家有點勢力的旁邊系花,也是首次聽到的。
這個時候在身邊前男友讓她說話的注視下,系花抹了兩下左右臉頰的淚痕,俞曉確實很有趣,遊戲打的好,比她更好,所以她由衷的欽佩,更因此喜歡,說實話,確實比他那個爛賭的前男友有上進心,陽光多了。然而女生終究還是覺得自己是由不得抉擇愛情的,她家境並不是很好,很一般的家庭,還因爲幫人擔保欠着賬,她所知道的是俞曉家也不出奇,也是正常家庭,不出意外兩人走在一起,未來兩個家庭的結合,一切都要靠自己奮鬥,就算現在喜歡,說實話,未必也能走到最後。
但她前男友家裡是確實有錢有關係,而且他母親還喜歡她,明說了畢業就安排好工作,幾個地方可以任她挑。
所以其實愛情很奢侈,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擁有。
系花最終還是面目哀傷,抽泣着對俞曉道,“對不起,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還是放不下……把你捲了進來,是真的對不起……”
俞曉看着她片刻,點點頭,起身。
這個時候先前是前男友,現在應該重新轉正的系花男友纔開口,“兄弟,話說清楚了吧。今天我很客氣,以後在學校希望你別糾纏了,否則下次就不是這麼好說話了。”
俞曉沒有迴應,轉身準備走,旁邊有人聲調提高,“跟你說話,聽到沒有?啞巴啊!”
就要出來攔俞曉,俞曉兩個室友只能象徵性的勸一下。
這個時候酒吧對面一個高個男子徑直走到了檯面這邊來,系花男友身邊坐着的“趙四”一看來人微微一愣,語氣是上揚的,是碰到欣喜熟人的打招呼,“飛白你在這啊?”
謝飛白點點頭,衝趙四也擺擺手,“趙鄺……我接個朋友。”
然後探手扒拉正發愣的俞曉肩膀,謝飛白低聲道,“你這破事都知道……你以爲能瞞過我和程燃?……還以爲會打起來呢。”
然後就是隨着謝飛白把三個人帶出來,酒吧裡的人紛紛隔着院子和矮樹叢隔出來的牆壁朝外面的動向張望。
等隨着謝飛白出來,俞曉有些呆滯。
外面停着一輛被稱爲“蝴蝶奔”的大奔轎車,大銀色。
蔣舟倚靠着車門,嘴上拗了根菸,雙手揣進褲兜。
蔣舟旁邊是今天帶來的兄弟夥,人不多,八個,集體的灰色西裝,黑色皮鞋,手插褲袋,西裝敞開,《大時代》風範。
霸氣側漏。
這位天行道館明面上的老闆,蓉城著名創業青年俊傑,探手打開旁邊車門,隔着矮樹柵欄的酒吧靠河邊坐着的那一圈人,面容震驚而詫異。
蔣舟拍了拍車頂,對俞曉微笑,“剛好路過,上車,我送你和你同學回去。”
又轉頭對帶來的那些兄弟夥,“沒事了,回頭大家吃個飯。”
蔣舟,大奔,還有親自進場來帶人的謝飛白。
以及蔣舟的絮絮叨叨,“程燃說了,他就不過來了,等你回去,晚上找你,帶兩瓶山城,還像當年,喝會聊會……”
俞曉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