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西榛時間是緊的,特別是在程燃暗示好日子就要到來的時候,她是分秒必爭,一刻也不想耽擱賺錢,真是事業心爆棚,所以在蓉城並沒有待幾天,也就飛走了,上飛機走的時候給程燃發了條短信,“辛勤的鳥兒又要去覓食了,上進得很,可沒有你這樣的好命,可以盡情享受假期的清閒和榮譽……好氣。”
“算了,體諒你高考後的特殊情況,以後換我休息,你來幹活!”
想到秦西榛可能鼓着腮包的模樣,程燃忍俊不禁,回了條短信,“能者多勞嘛。”
“滾。懶死了!”
秦西榛發了短信關上手機,從先前咬牙切齒的狀態一秒鐘變成清新可人婉約,迎向了拉上了艙間隔簾過來要求合影的乘務員。
……
姜紅芍在英國預科學年三學期的第一個學期結束,回到了蓉城,姜越琴幾個月前工作發生了調動,已經不在這邊,特別是姜紅芍留學後,蓉城的院子基本上長期空置,都是李靖平委託人定期打掃。
只是在姜紅芍的假期裡,一家人又重新在蓉城團聚,也正好姜越琴的同窗會在蓉城舉辦,姜越琴攜丈夫女兒一起參加,現場基本上也都帶了家屬,都是天南地北過來的。姜越琴雖然不久前在蓉城經歷了巨大的失敗,調任了部委,工作剛剛展開,這回返蓉城參加同窗會,仍是神色如常,倒是知道些箇中內幕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她的韌性。
這回的大學同窗會相對以往而言規模最大,組織到場人數最多,姜越琴的這批大學同學名校出身,大部分出路都很好,有現在身居要職的,有搞研究的學者,有大學教授,有辦企業開公司的,不光是在外地的都要過來,一些出國的都帶着家屬子女也回國參加。
說來也巧,當年的這批大學同學,讀完書出去參加工作,到穩固家庭生子,很多基本上都是同時段完成,一兩年之隔的不少,是以今天在場的幾十同學家庭裡面,就至少有七八個家裡孩子是剛參加完高考的,有一些是前一兩年升學的,有的孩子年齡稍微小一點。眼下升學口的事情自然成爲主要話題。
“你說他爸好歹是個工科博士,我從小成績也不差,可我家娃這回硬是勉強才能上個二本,心力交瘁,他爸學歷高又有什麼用?關鍵他也抽不出空輔導自家孩子,一段時間我們天天爲此吵架……”
“說到底還是你們出國的有福,在外掙美元,孩子讀國外高校,沒有國內教育資源稀缺的這方面煩惱!”
有對國外生活羨慕的,也有在國外而抱怨的。
“……你們沒在那生活不了解,其實壓力也很大,想上個好大學,爲了在體育特長上加分,你就要去參加很多活動,我家孩子游泳、體操、空手道、籃球、曲棍球、橄欖球……這些報班費用不菲,一些專業的運動器材設備,更是大把的銀子……就算是中產,一樣捉襟見肘,這不,學期一結束,外面旅遊,又是一大筆錢,花錢的簍簍啊,關鍵是如果這回申請不到獎學金,學費也很高昂……”
“說來說去,還是劉芹好啊,嫁了個司長,這回孩子高考文科565,上了北大。你看她高興得,簡直就是把自家孩子拉出來做展覽……”
被稱作劉芹的是人羣中一個穿着旗袍的女子,身邊跟着一個戴眼鏡,但眉目間還是有幾分淡漠的男生,就是她兒子趙傑,此時正接受各方恭維。
“所以還是京城好啊,去年全國統一卷,清華北大對首都學生的收分文理線都要比其他地方低啊,譬如在川省,北大收分文理科就平均高了三四十分。這是不是太不公平?所以今年搞什麼‘統一高考分省命題’,不就是遮羞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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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不錯,但我們當年高考的時候,也是統一命題,可教育落後省的學生確實是分數都不高,難道這些省就該放棄了?但實際上是政策還是會對這些省進行傾斜的,儘量拔高他們的錄取率,那麼一些教育和人口大省也就只能犧牲一下錄取率了。公不公平,肯定不公平,但全天下哪又有真正的公平?唯一的公平,就是你拼命學到的東西,是自己的,誰也奪不走,天下再沒有比這個更公平的事了。”
劉芹這種炫耀自家孩子的行爲雖然在現場有些人看不過去,但也不得不承認,有什麼辦法,人家一個北大的學生,當然值得慶賀。現場同窗會的這些孩子中,有考蓉大的,有上南開的,也有到目前爲止還去處未定的,毋容置疑確實沒人家有資本。
而劉芹其實今天的同窗會,最注意的也就是姜越琴。這是源自於當年大學裡的魔障,姜越琴當時很風光,家境好,人更是風風火火,帶頭做出很多標新立異的事情,農村出身的劉芹一方面不服氣之餘,又暗暗把她列爲競爭對手,什麼都要跟她比一比。
後來畢業多年,才聽到了同學中姜越琴出身的傳聞,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後來憑自己留在首都,找的丈夫也是能給她帶來最大幫助的,但和姜越琴一比較,又頓時沒有了太多優越感,如今熬了那麼多年,幸好兒子爭氣,正是可以拿出來炫耀的時候。
當劉芹和姜越琴一家碰面後,劉芹讓自己兒子喊人,姜越琴點點頭,道,“趙傑,考得不錯。”
“是不容易,這孩子很努力,就像是我當年一樣。”劉芹淡淡一笑。
姜越琴看劉芹,“是的,當年我們班上,你是每天天不亮就會到英語角大聲背書的,看來這份努力遺傳了。”
劉芹道,“還不是比不起你,動不動就考了個SAT最高分。你女兒看來也和你當年一樣,我們家小趙也是比不起啊,紅芍,聽說你留學倫敦大學學院了?”
姜紅芍一怔,道,“還在預科學習中。”
劉芹道,“是啊,英國大學不承認中國分數的,都要走他們預科學習的。當然阿姨相信你,最後能過的。”
然後她又看向姜越琴和李靖平,笑,“你們的家庭,那肯定是有辦法的嘛。”
很多人將這邊看着,知道兩人之間多少從來就有點競爭關係的人當然不少,這些年,同學圈子裡私底下說的關於兩人間那些年的事情還是以一種調侃當年的語氣,誰都沒想到,敢情這在劉芹心裡面,還一直是個事。
劉芹這話暗指昭然若揭,倫敦大學學院是世界名校,這個年頭的清華北大,在中國當然地位至高無上,然而和國外這些名校比起來,當然是外國的月亮比較圓,更別提出國熱一直都存在,如果姜越琴女兒是真的留學了倫敦大學學院,她家趙傑當然沒法比。
但姜紅芍在讀預科,再通過她這麼一說,味道就變了,等於是強調姜紅芍並未真正被倫敦大學學院本科錄取。另一方面,也在暗示以姜越琴背後的家世背景,似乎操縱自家子嗣進入這種世界名校輕而易舉,個人努力比不過含着金鑰匙出身,很有些扎人。
說完後劉芹就是一笑,還對自家兒子看上去像是垂訓,“聽到沒有,你要跟你紅芍妹妹多學習!你不就是上了個北大,還差得遠!你要也能像是紅芍妹妹一樣,留學英國,你媽恐怕睡覺都要笑醒了……當然,我家可是沒這個本事的,你要靠你自己。”
這話說完,劉芹一笑,又拉着自己兒子去迎那邊過來慶祝的同學了。
李靖平和姜越琴的臉色是相當難看,這劉芹等於是把姜家的背景,架了上來烤。這在同學裡面,又引起多大不良反應。
本來姜越琴其實近期處於低谷,這次這個同窗會也想過不參加,但想着姜紅芍在蓉,她看看女兒的同時也想通過這樣大學同窗的環境,舒緩一下情緒,然而在同窗會上,還是遇上這種添堵的事。
劉芹主要是這些年一直以來的壓抑,似乎終於在自己兒子光耀門楣的今天,也可以一併揚眉吐氣了。
不過除了劉芹這事,姜越琴所引起的風波,其實也一直有餘震,至少今天同學會中,知道的人也有,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及幾個月前在蓉城的震盪,又經過劉芹這一攪局,上桌吃飯的時候,大家還是看得出有所避諱,儘管過程中有同學中能說會道的活躍氣氛,甚至洗涮因爲炫耀自家孩子而引得一些人不滿的劉芹,但總體氛圍還是沒有往屆那麼開懷。
似乎大家同學之間,也都有了些不能提及禁區的隔閡。
酒席正酣的時候,一位電子科大當副院長的同學過來,跟李靖平說了一席話,李靖平微愕然,然後點點頭,“那我等會過去。”
這位電子科大的副院長出去,沒多久從廊橋餐廳的其他包廂那邊領進了程飛揚一家來。
程燃和自己父母進門的時候,和姜紅芍對視一眼,兩人都心照不宣。
今天其實也是程燃家爲他高考的祝賀宴請,請的是家族過來蓉城,和本就在蓉城的親戚,正好姜紅芍父母的同窗會在同一天的同一個地方。
這個時候蓉城也沒法選,頂尖的飯店叫得出名字的基本上也就那幾家,合江亭的廊橋餐廳正好是這個名聲大噪的高檔場所,全蓉城人都知道這家餐廳,一桌席動輒消費上千,往往你對人說能在這裡吃過飯,那收穫的往往就是旁人高看一等的眼神。
程燃的升學宴在這裡辦,雙方碰到一天的巧,其實早就和姜紅芍說過了。
而哪知道在同一個地方吃飯遇到熟人往往就是這樣,串席的情況也不少見。那位電子科大副院長和程飛揚走廊見到後,也知道程飛揚伏龍是李靖平地界發展起來的,於是跟李靖平說起了遇到程飛揚,他去打個照面。那位科大副院長端酒來到程燃家席桌敬了一番過後,說起李書紀是自己同學的事情。程飛揚這就領着一家人起身過來了。
看到程燃的時候李靖平和姜越琴都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的看向姜紅芍,那神情其實很明確。
你們兩個恐怕早知道對方在這裡!
姜紅芍就是不和自己父母目光接觸,只是抿着兩片薄薄的嘴脣,俏目顧左右而盼其他。
姜越琴收回眼神,這邊那位蓉城電子科大的副院長已經迫不及待對衆人宣佈了,估計其實他見到程飛揚亢奮的開始就是爲了這一刻,“各位,這位就是伏龍公司的程總!這位是我們蓉城炎華置業的徐總,我要非常榮幸的宣佈,他們兒子,這位小帥哥程燃,就是咱們川省的理科狀元!”
一石投起無數浪。
這下一干人等是着着實實的給這位近在咫尺的狀元吸引了。
相比之下,程飛揚和徐蘭的身份都不重要了,有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就是問兩人怎麼教導孩子的,有問程燃怎麼學的,有沒有什麼秘笈之類。
甚至就連劉芹和她兒子趙傑,也都把程燃一家上下打量。
劉芹雖然驕傲於自家兒子,雖然外界傳言什麼“京城本地人400分就能考北大”這種話,明眼人知道都是謠言,然而首都的教育資源確實發達是無可厚非的,本地人排名金字塔前五分之一的就能上一本大學,但要考上清華北大,還是需要優秀而拔尖的,至少也是千分之一的錄取率。他兒子今天能上北大,算是千分之一的佼佼者,優秀的名頭當之無愧。
不過有一點是確實的,那就是京城本地人考上清華北大,相比起外省考,確實是要輕鬆一點。具體的輕鬆區別,那就可能是京城人千分之一的錄取率和外省人萬分之一的錄取率的差距。
特別是川省這樣高考大省,能進入清北就屬於萬中挑一了。更別提省狀元什麼概念?
所以現在劉芹哪怕是驕傲於自家兒子,卻也在人們焦點下的那位省狀元面前多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千萬別湊上去,不自討沒趣。
自家孩子過去,等於就是以卵擊石。
程飛揚是面對李靖平,端起酒杯,“李書紀,不僅是前領導,更是老朋友了。伏龍當年的起步離不開你的支持啊……”
“是你們厲害……我們是服務的……”
無論雙方之間有什麼芥蒂,在這種場合下,姜越琴自然和程飛揚之間仍然是該怎麼樣怎麼樣,面子上是要做足。
和程飛揚徐蘭碰了杯之後,李靖平姜越琴又在大庭廣衆下轉向程燃。
李靖平道,“想不到啊……以前到我家來跟紅芍一起學習的你,那時候成績還比不起紅芍吧。你們兩個後來在十中你追我趕,一二名之間,可惜紅芍出國了,否則是不是這個狀元位置,你們兩個都還要爭一爭啊?”
一干人等都靜寂了下來。
看看姜紅芍,又看看程燃。
程燃回以一笑,“我也覺得可惜。”
“也不可惜……你是爲我們川省人爭光啊!再接再厲,繼續拼搏。”
就在程燃準備擡杯喝啤酒的時候,姜越琴也遞出了杯子,“那我也祝你此去,鵬程萬里!”
“借你吉言。”程燃一笑,“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祝福。”
姜越琴一口飲盡杯中物,白的。
伴隨着那股烈辣和鬱結看程燃的餘光,那是不爽又咬不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