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那個少年的話語還在響着,絲毫沒有管其他人此時的表情。但此刻的陳木易看來,就是耳鼓齊鳴。
在他的視線中,羅老三嘴巴微微張着,秦西榛大眼睛看着他,沒有打斷的意思。
“這就像是一個鯊魚窩,你放出不好的信號,總會聞腥而動,會有人想,你看,他都這麼做了,憑什麼我不能做?甚至覺得,我也有這種能力,去這麼對待別人。榜樣可以激勵一羣人,同樣壞的典型,會釋放出影響周圍的負能量。而且,你這麼做了,秦西榛好像也只能委婉應對的樣子,這顯得她無能爲力,那麼其他人,也會跟過來落井下石,得寸進尺。”
“其次,燈會的時候,你們故意推攘我朋友,還欠一句道歉,”程燃道,“所以你更要道歉。”
半晌後,這邊羅凜文像是在看神仙的表情看他,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現在給你們道歉?”
程燃搖頭,然後向前,出口一句好像房間都在搖晃的話。
“不是現在,是接下來,就以你的行爲和不好的言論,對秦西榛造成了不好影響爲由,在港城的《東方日報》和《新報》這兩份報章上面……登報道歉。”
陳木易瞠目結舌,感覺到現在腦袋都是一片懵住的,東方日報是港城東方集團的旗艦報章,雄踞港城報刊銷量首位。
而新報也是老牌報刊,九零年代初被英皇集團收購,都是面向普羅大衆,綜合,娛樂消遣性,完全以讀者爲導向的大衆報刊。
在這兩份報刊上登報致歉?
站在角落的那個羅凜文保鏢的西裝男子,笑意忍得極其辛苦。
“嗎的神經病啊!”羅凜文的聲音已經罵出來了,咚!得一聲,杯子鈍在桌子上,杯中好酒,如珍珠飛濺,碎落滿地。
他更多的慍怒,是秦西榛帶來這麼個胡攪蠻纏的人,說着超越常規亂七八糟的瘋人之言。
然而接下來程燃的舉動,讓他有種在沙漠裡,驀然被毒蠍子蟄了一下的感覺。然後先前的那些話語,像是天外飛石進入地球軌道,砸落下來。
程燃伸出手來,擺了擺手,“不要激動……我能跟你這麼說,是有原因的。我們來看看這個再說……”
程燃彎下身,把放在腳邊的揹包拿起來,打開拉鍊後,從中取出幾張放得很大的照片,一般照片在五六寸,這個照片是十二寸,所以程燃用揹包才裝得下,拿出來,擱在了桌子上。
一看到桌子上的照片,羅凜文轟得站起,整個人背脊都一片發麻,有些炸毛了,“你敢監視我……!?”
陳木易震驚的看到讓羅凜文從桌子上猛地站起來的來源,那是幾張發生在酒店走廊上的照片,都是女子和他出現在同框的時候,不是他開門迎人送往,就是在門口纏綿,其中有幾張還是他穿着睡衣時候的照片。
羅凜文感覺到那種全身都繃緊的針刺感,還是因爲這些照片所呈現出來的,都是他根本不會想到在這種地方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毫無防備的時候。
“大名鼎鼎的羅家三少跑到內地一個小城市召妓,而且還是兩個,玩得很大啊,愛好很獨特啊……”
陳木易等着那些照片,看着程燃,“你什麼時候……”他又看向秦西榛,而秦西榛正好以一種她也第一次見到,你怎麼是這種人的驚訝表情看羅凜文。
這兩人……陳木易感覺自己眼前發黑。難怪不告訴自己,這種事,他肯定會第一時間反對的……
這幾天裡,之所以程燃讓秦西榛答應碰面,卻又不說明時間,讓羅凜文在山海耽擱了幾天,其實就是在找這樣的機會……說到底,福星那種大酒店一般是沒有這種機會的,也很難知道羅凜文的住所,但如果以公安機關公務的緣由,讓人進入在某個特定的地方守株待兔,還是可以做到的。
做這個事情的人是趙青找來的,伏龍的御用攝影師,以前負責拍伏龍的宣傳照片,這個時候緊急徵用了,拍出來的照片也非常優秀,恰到好處的攝取到了羅凜文當時那種迷茫內心彷徨的憂鬱。
程燃指着照片道,“這裡面有很多的故事,我們可以慢慢跟別人講,你猜別人愛不愛聽?”
羅凜文在短暫的眩暈和震驚之餘,怒道,“你以爲就憑這幾張照片,就能要挾我?”
程燃笑起來,手伸出來,往下壓了壓,“先坐下來,不要激動。我知道你可能不怕,你羅三少,風流倜儻,女朋友經常換,這些都是女模特圈內人吧,你要說是跟人一夜情,說不定還給江湖人話風流,男人嘛……這些照片就算放出來,在大大小小的八卦雜誌上爆炸,最多就是你個人聲譽掃地,但如果萬一,羅家三少在內地嫖妓,同時還被內地警方給抓了,又是個什麼情況啊?”
程燃接下來從揹包再拿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就是正常大小了,是顧小軍提供的,某次掃街行動的戰果照片,武警荷槍實彈,房間裡抱頭蹲着白花花的男女。
羅凜文勃然大怒,“我沒做過的事,你誣陷我!?”
眼前的這個少年,最初時還以爲是個瘋子,但如今這個瘋子所說的話,已經讓人不寒而慄起來。
“不要亂說,我哪裡誣陷你了……前面的照片拍下來了啊,你嫖\妓!那麼被抓的這個人憑什麼不是你?你說不是就不是?大家信嗎?這是事實,有照片爲證!”
“你就算誣陷我……這也只是個小事情……”
程燃道,“你看,你就是不夠重視小問題!往往就是一件小事情,會引發雪崩一樣的後果。”
“我知道你家現在有點問題,你父親在董孚置業的主席位置上遭到了很多人的質疑,因爲他前些年的決策舉動,導致集團虧了很多錢,很多人想讓他下來,想讓你們羅家出點血,付出代價……但是很多股東們,大股東小股東們,拿不定主意……又擔心如果大家羣起把你父親推翻了,後面的人比你父親更不堪怎麼辦……”
“你還不明白嗎,你爸,你們家現在處於即將被牆倒衆人推的局面了,區別就在於,下不下決心,推不推這座牆的最後那個契機,在哪裡?”
程燃手掌朝向了桌上的照片,“這就是最後的契機,我提供彈藥。”
場間,一切落針可聞。陳木易看着程燃,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面,他認爲程燃不同尋常,是在於他在音樂節秦西榛的舞臺上表現出來的勇氣,是在於他居然能夠在蓉城開起一棟樓的物業。而很大程度上,他忽略了,在音樂節的舞臺上,程燃手持話筒,出言如刀,每一刀,都逼在趙樂和汪中樺兩人要害的劈砍上面。
忘記了在最後那個大雨傾盆的舞臺,那個少年的身影,是如何蓋過了漫天風雨,讓趙樂汪中樺兩人膽寒。
羅凜文也驀然反應過來了,面前的這個少年費心解釋的道理,他如果打擊,打擊的根本不是他羅凜文了,而是他背後的羅家,整個羅家,都會在這個困難時期,因爲他羅凜文在山海的這場意外,陷入到被動挨打的地步,被媒體曝光,被大肆轟轟烈烈的宣揚,被雪花片一樣紛繁但最終積累起來的各種小惡因給壓倒。
至少他父親,那個董孚置業集團主席的名頭,很可能就會因此被丟掉。
可能會說這是他羅凜文的問題,和他父親羅嶽,他哥羅錚無關,和羅家大局無關。
但是當要你垮臺的大勢來臨的時候,沒有誰是無辜的,沒有誰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你羅嶽教出這樣的兒子,你平時疏於管教,是不是家風有問題,不謀一隅者如何謀一國,你家風教育有問題是不是你價值觀有問題,你價值觀這麼有問題,難怪做出錯誤的決策,難怪讓我們股東虧那麼多錢,你不下臺誰下臺?
“很多時候,人們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個藉口。”
那個少年又這麼說着。
字字錐心。
羅凜文懂了程燃所打算的這件事情,懂了他爲什麼居然敢讓他去《東方日報》和《新報》上登報道歉。
登報道歉,事情就不至於這麼誇張了,只是對秦西榛的行爲和言論不好,表示道歉,雖然對他聲譽有所損失,甚至還丟了顏面。但至少沒有顏面大失,沒有這種事情曝光可能造成的轟轟烈烈。
陳木易呆在原地,到此,他是看明白了程燃的意圖,只覺得內心翻江倒海。他覺得荒誕,卻又有一種內心難明一直壓抑着卻即將爆發的興奮激狂,羅凜文一旦道歉,那豈非就等於是對所有人宣告,羅家都惹不起秦西榛,她背後有着強大的支持,那麼這往後,將沒有人再敢在秦西榛的上升道路上使絆子,甚至也要掂量掂量,他們和羅凜文相比,誰更了不得?
“我是不會做這樣的道歉的,這是徹頭徹尾的誣陷……”羅凜文聲音森嚴道,“你以爲,你效仿張子強,就能勒索到我們姓羅的?”
“張子強?”面前的程燃表情變得奇怪。
“你是說那個綁架了李超人兒子,然後身上綁着雷管跑到別人家裡,要了十個億的人?你想說我效仿他?看來你還是沒聽清楚我最開始的介紹……”
程燃笑起來,他站起身來。
“我說,我父親開了家叫伏龍的公司,你該去打聽打聽的……看過《西南刑事案件錄》沒有,看過大陸《大案要案偵破紀實》沒有?”
“我們內地是法治社會!”
程燃說着,話語陡然猛烈起來,“張子強這樣的,敢在內地來,一年槍斃一百個不嫌多!”
“知不知道雷偉?打聽一下,這種就屬於一年槍斃十個的!我爸的伏龍公司才把對方送進牢裡面去,他吃槍子是吃定了!”
“我要你登報道歉,不道歉,你們羅家就因爲你脫層皮,就是這麼簡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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