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讓俞曉當了替罪羊,一臉無辜的俞曉從臉上到校服,都有一道大大的藍色橫線,片刻後反應過來的俞曉一臉沮喪,“我媽會殺了我的……”
然後就是姜紅芍手忙腳亂的道歉。
這處工地,有笑聲,有草葉的氣息,有女孩髮梢的馨香……竟然混合成某種幸福的味道。
光影推移,傍晚的城市到處浮染着一層彤光。
後來兩人回到單位大院的時候,俞曉纔回過神來,對程燃道,“老薑很好!”
少年人的心情,終究也就匯成這麼四個字了。
那又是一種隱約的自豪感,想到很多人都想接近的姜紅芍,竟然私底下和他們打成一片,那又該是多麼讓人虛榮心膨脹,偏偏又彷彿懷璧其罪,不願爲外人所知曉。生怕若是被他人知道,僅有他們三人單獨相處的時光就不復存在的患得患失。
即便以程燃重生的心境,也不得不承認,姜紅芍的確是很吸引人的女孩,那種吸引不單純是男女之間,甚至還超越了性別,是在未來,很漫長的時日裡,能成知己,能成爲益友之希望。
所謂五月聖花芍藥,又有花中宰相之名。姜紅芍的名字,大約也蘊含着家中給她的寄望。還真有一種官宦之家的風範,在她的那個世界,眼界開闊見多識廣耳濡目染,讓她根本已經超越了這個年齡女孩的成熟,恐怕二十來歲的青年,也未必能比得上此時的她吧。
這個時候突然一聲“嘿,俞曉!”的喊聲叫住了兩人。
轉過頭來,正好看到楊夏,柳英,姚貝貝三人結伴回家。
“已經這麼晚了你們纔回來,哪去玩了!”柳英微笑着道。
其實在看到兩人轉身,俞曉那一身顏料的時候,她們也差不多猜到了。
“還能哪去啊……辦文化牆的板報啊!你以爲我們那麼閒,我們可是有正事的!”俞曉抗議。
三個女孩已經來到他們面前,只是這個時候局面有些微妙,柳英雖然是對俞曉說着話,但目光卻在程燃身上流轉,而姚貝貝自從上次詩會雖然嘴硬程燃是抄襲,後來面對程燃卻沒有了以往的放肆,連一貫的貶損都少了許多,剛纔喊俞曉的,也是她。楊夏則是盯着俞曉,那雙瀲灩秋瞳並沒有看程燃。
“你們能辦出什麼花兒來!”姚貝貝環抱手不屑道。
“瞧你說的,我和程燃誰啊,雙劍合璧,你們就等着震驚吧!到時候全校板報評選一等獎之名,我們只如探囊取物!”俞曉做出個許諸般誇張的動作。
“這麼說來……你們真是認真在做,沒有敷衍了事?”楊夏突然開口,這個時候目光轉向程燃,“你也會畫畫?我記得以前你的烏龜畫的最好看。”
一說起來,衆人都不厚道的笑了,事情還是有據可查,以前程燃無論在六一還是少年宮繪畫比賽,參賽作品都惡作劇般畫的烏龜,程燃想起來,那個時候多是譁衆取寵所爲,想吸引大家主要是楊夏的關注,但正兒八經繪畫又比不過別人,當然也就不走尋常路,不過在大院子弟這邊,都成了他的黑歷史。
“這次可不一樣了,程燃很認真!我相信最後出圖絕對技驚四座!”俞曉看程燃用心的準備和構思,總之有些不明覺厲,這種時候,怎麼也要頂他啊,更何況,姜紅芍都想方設法支持他,作爲最好死黨的俞曉,當然不能落後。
“認真,什麼事光靠認真就行了?那還要天分來做什麼?”姚貝貝斜晲一眼潑冷水,“沒有天分,付出再多,也是事半功倍。”
倒是楊夏看着程燃,“那什麼時候我們去看看?”
“那個地方就是校門口爆水管那一截!都是工地,要進去是要鑽旁邊的小縫隙,不注意就會把身上弄髒,而且還沒畫出來。”俞曉當然婉拒,姜紅芍只是去柳英家做個客,柳英家就差點塞滿了人,要知道和他們每天一起畫板報,那還得了。
一聽說要把身上弄髒,再看俞曉程燃這兩個滿身髒污的“典型”,原本還有意願的柳英和姚貝貝就打了退堂鼓。
楊夏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盯着程燃,顯然,俞曉的態度不重要,關鍵是他程燃的迴應。
俞曉恨不得對程燃使眼色啊,就聽到程燃道,“不必了吧,到時候畫好了也就能看了。”
楊夏怔了怔,顯然沒料到程燃會這樣回答她……
她原本只是順手給他打氣而已。而若這種情況,以前的程燃斷然不會拒絕,甚至可能還循着杆子往上爬,她記得最清楚當年她很喜歡的后街男孩新專輯發佈,山海市全市斷銷,程燃不知從哪裡得到了一盒磁帶,在她面前大咧咧,一副你喜歡啊就先給你聽的自得模樣。
現在這樣……是刻意的嗎?
那麼……她微笑着點點頭,“好。”
倒是柳英依然很是感興趣,道,“等你畫好了我們來看!”還是有對工地旁的文化牆很髒的避忌。
然後楊夏三人徑直去了自己的單元樓,程燃回家之前,注意到一輛豐田車從大路上開了出去,而在車後座坐着的,正是臉色沉肅的趙平傳。
程燃看着那輛車,駐足了片刻,然後返身走回樓道。
嗯,差點把這一茬給忘了……
***
晚餐有西紅柿炒雞蛋,徐蘭做的這道菜也是一絕,程燃呼嚕嚕就着汁水刨了滿滿一碗飯,擱下後,對程飛揚道,“爸,孫卓富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程飛揚知道最近的事情,他拒絕山海發展投資的事單位都在傳,程燃從朋友那裡聽到些什麼也不意外,只是他皺眉,“不想提這個人,你吃飽沒有,吃飽了就去做作業。”
“我是這麼想的……這個人做的生意很大,關於他有很多傳聞,最醒目的就是這個人很精明,絕不會吃虧……我聽說他早些年是在沿海闖蕩過一陣,得了第一桶金,他是經歷過一些事的人,不僅是你有眼光,知道技術所獨立出來,能走出一條路,他能選擇到你,是確定能從你這裡找到利益。在月亮村的時候,你撞到他和趙平傳叔叔接觸,我們班主任經常被學生家長請吃飯,卻自己帶酒,爲什麼呢,他會有意無意談起酒是某某某送他的,這樣第二天,他或許就能收到更高檔的菸酒了……孫卓富給你製造壓力,也是同樣道理,想讓你早日和他擬定協議……他其實是看好了你的項目……結果你拒絕了他,以他這樣盯準了利益不放手的性子,他會怎麼做呢?”
“你們班主任的事情,你不要聽風就是雨,盡胡說!小孩子家家懂什麼,”程飛揚皺眉。
程飛揚雖然沒在意程燃話裡的重點,但徐蘭卻聽進去了,道,“兒子說的沒錯,孫卓富這個人不簡單,人家是大老闆,盯上你,你怕不要是被狼盯住了!”
程飛揚道,“孫卓富能怎麼樣?那就讓他趙平傳攢局啊,他趙平傳能做出什麼事來?”
程燃道,“爸,你手底下的人,就都對你死心塌地嗎?”
“孫卓富到底想要什麼,是真的看好你嗎?那爲什麼協議上要把你的知識產權給拿過去呢?他做這一切,是不是隻要你現階段研發的東西呢……如果拿到這個東西,轉手賣給需要的公司,或者用其誘導其他人進來組局,是不是就可以資本運作出更高的價錢了……縱觀孫卓富的山水發展,他不是在投資實業,而乾的就是倒買倒賣的行辦,所以他要投資你搞一家企業,不就只是在給你講一個故事讓你入局麼……”
程飛揚看着程燃,“你到底……”
程燃繼續道,“我最近在看港片,有港片剛好就是類似的情節……要是孫卓富只是要你手上的東西怎麼辦,讓趙平傳找一個你手底下的技術人員,買到你的資料,他們是不是就得手了。”
程飛揚皺起了眉頭,自己兒子說的還真是可以敲一個警鐘,“伏龍”的研發還沒有完全完成,所以還沒有註冊專利,而核心的東西已經出來了,這方面雖然有保密工作,但都很粗糙,如果這個東西真被不知不覺泄露了,趙平傳那等人自然不必擔心,但要是孫卓富把資料拿給這方面走在前沿的人,有資金有技術,就能逆向先他們這種創造者一步。
這還真是不得不防啊。
“我打幾個電話,”程飛揚起身去客廳,不忘揉了揉程燃腦袋,“你給我好好做作業,馬上中考了,少看港片……”
程飛揚在電話中,將資料保密做出了進一步的規範要求,對工作進行了調整,涉及核心機密的三名總工程師進行分權,每個人只領導手上的組負責獨立計算一個任務,而只有三個分區彙總,核心數據參數纔對的上。保安那邊也跟老陳三個人打了招呼,讓他們多注意辦公區,超過規定時間不允許再有人進入……又擬定了更完善的內部保密協議,技術所的成員都簽署了一遍。
現在是關鍵時刻,得罪了孫卓富這樣的人,程飛揚在程燃提醒下也反應了過來,把自己的防禦建設得更嚴密了。
但即便是這樣,仍然出現了問題。
星期六的時候夜裡十點過,保衛老陳最近晚上都多加了一趟巡邏,今天恰好在辦公區電筒一照的時候,就把一個在總工程師桌子裡翻找的研究員抓了個現形。
而那個人,正是程飛揚手頭上最得力的徒弟之一,名字叫王興。
事情鬧得很大,這個王興是大學生,川東師範大學微電子專業畢業,當年程飛揚親自招進華通公司技術所,看他聰明伶俐,就帶在身邊,傾力教導,現在已經是副工程師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釜底抽薪。
華通分公司的司長和法務親自和王興談話,最終還是沒有起訴王興,一方面是王興這個事尚未造成嚴重後果。二來這個時候進行內部起訴,總是丟臉的事,哪怕華通山海分公司生命走到了末期,但總公司還是個名聲赫赫的國企,這方面的面子還是要的。
王興從內部開除了公職,這件事,雖然還是沒能一併動到趙平傳,但趙平傳還是吃了很大苦頭,紀委,司長輪流跟他談了話,傳說王興的紅包就是他趙平傳給的,但不知是不是畢竟沒有確鑿證據,或者顧慮一些影響,趙平傳還是沒有一併被追究。
但明顯在單位裡,平時喜歡和他聚一起的人對他是敬而遠之。
那之後,他整個人都沉默寡言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