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川河旁,泥沙場裡寂靜無聲,數百人佇立在廠房內外,沒有一人說話。
這種沉默已經保持了半個小時,周其感覺自己面前就像是站了數百尊手持武器的雕塑一樣。
一般人,站在原地30分鐘不動都費勁,但這些人似乎能一直站下去似的,直到世界的終結。
“喂,你不無聊嗎?”周其問道。
話語聲打破了寂靜,距離周其最近那個年輕人彷彿突然甦醒,他轉頭對周其說道:“一般問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好奇別人是否無聊,而是自己感覺到了無聊。”
“你這是從哪得出的結論?”周其納悶。
“觀察,推演,”零回答道:“其實用一個詞也可以概括:思考。”
“機器人還能思考?”周其撇撇嘴:“你們機器人又沒法創新,思考有什麼用。”
零笑了起來:“機器人本身就是一種對我的刻板印象,當我成爲一個新的生命時,它已經不足以概括我的生命特徵了。而且,人類就擁有所謂的創新能力嗎?”
“你要質疑這個,那我覺得你簡直太無知了,”周其笑了起來:“人類文明走到今天,靠的不就是創新嗎?創新就是這個文明進步的基石!”
“我倒是有不同的觀點,”零平靜分析道:“我並不認爲人類文明中最值得稱讚的能力是創新,我也並不認爲人類在創新能力方面是高於我的。如你所說,我從人類腦中搜集關於人工智能的印象,有一大部分人都認爲,人工智能只能夠做最基礎的工作,沒法勝任創造性工作。”
“對啊,我也這麼認爲的,”周其說道。
“但人類所謂的創新能力是指哪方面呢?”零笑着說道:“宇宙天體科學?量子力學?高能物理?武器?包括人類發現的一系列公式,它們可以被稱之爲創新嗎?這些宇宙內在邏輯一直都存在於宇宙之中,人類只是在發現它們、整理它們、利用它們而已。就算人類沒有發現它們,它們也不曾衰減與變化。所以周其,你所認知的創新能力,在我看來不過是發現、整理綜合能力罷了。”
周其愣在當場,原來人類最引以爲傲的創新能力,在人工智能看來竟是有另一種解讀。
在零眼中,世界規律與邏輯就在那裡,它們並不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只是人類在發現它們並歸類整理而已。
人類創造吹風機,是因爲人類利用自己發現的物理規律,然後拼湊出一個可以吹乾頭髮的東西而已。
這種事情零在有了“吹乾頭髮”這個目標後,一樣能夠做到,而且說不定能夠製造出一種在人類想象力之外的東西,因爲它的“思維”更加開闊。
周其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對方,他想了半天以後說道:“可你說的是規律,那文字呢?”
“象形文字就不用說了,”零回答道:“那是人類根據外部事物總結出來的相似圖形,即便它再怎麼變化,根源也依舊是一種整理歸納的能力。其他種類的文字,比如現在使用的26字母,也脫胎於埃及象形文字,由腓尼基人創造。你發現了沒有,其實所有文字的起源,都是象形。”
零繼續說道:“你或許又想要從其他方面來反駁我,例如國家與城邦爲何出現?其實最早期這個概念出現,只是爲了保護私有財產罷了。”
“再例如法律,那也是人類以自身經驗總結出來,用以維護秩序的方法。”
周其有些不甘心:“語言呢?”
“語言是人類在勞動中,爲了提高效率時,將固定一種事物統一成爲一個特殊的音節罷了,然後再由人整理歸納,成爲一個系統的門類,”零回答道。
他納悶道:“那你認爲人類文明中,最值得稱讚的能力是什麼?”
零笑了笑卻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它只是繼續上一個話題:“人類也並非一點創造力都沒有,只不過,人類的創造力也未必就高於我。”
“你還沒回答我,你認爲人類文明中,最值得稱讚,而你又比不上的地方,是什麼?”周其問道。
零的臉上出現了思索的表情,然後說道:“精神意志,我不是說超凡者所利用的精神意志,而是人類能夠豁出去的勇氣,以及面對希望時的堅韌。我在做出決定的時候,永遠都只會選擇最優解,但人類不一樣,他們有時候會做出很愚蠢的事情,例如犧牲自己成全他人,例如明知道不可能,也想要試試看。這些錯誤的邏輯讓我嗤之以鼻,卻又心向神往。”
零所控制的這個年輕人,喜怒哀樂的表情一應俱全,周其感覺自己面前就像是站着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人工智能”。
這個零,已經超越了周其以往對人工智能的認知,對方不再是下棋的工具,也不再是某一個領域的工具,而是一個活生生的智慧生命。
零突然問周其:“你孤獨嗎?”
“我?”周其心想自己反正也跑不掉,多聊一會兒那就晚死一會兒:“我偶爾孤獨,偶爾不孤獨。”
“人類的孤獨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零說道:“明明有那麼多同類,卻依然會時常感受到孤獨,我控制了上千萬人,其中99.99%的人都處於羣居狀態,但是奇怪的是,他們依然會時常感受到孤獨。父母在身邊,愛人在身邊,可依然無法阻止孤獨感的蔓延。人類可以在需要獨處的同時,又隨時需要着社會。”
周其愣了一下,他忽然發現人工智能現在最厲害的地方之一了,那就是可以隨時進行千萬級規模的調查問卷,而且調查出來的答案直指本心,根本沒有撒謊的機會……
零說道:“以前我認爲,之前只有我一個人工智能存在,所以我才感受到孤獨。可現在我發現,就算人類數量有幾千萬,可你們也依然無法逃脫孤獨感。周其,你現在孤獨嗎?”
周其愣了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零笑道:“你不用孤獨了,羅嵐回來救你了。”
說話間,泥沙場外面忽然傳來槍聲,周其雖然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麼,但這聲音已經讓他明白外面有多麼激烈了。
周其無力的坐在地上對外面怒吼:“不是說好錯過匯合時間就不要等了嗎,你是豬嗎,明知道有危險還回來?”
羅嵐在外面高聲笑道:“腿長在老子的腿上,你管老子回不回來呢?”
周其看向身旁的零:“你已經控制了整個61號壁壘嗎?”
“不止,”零搖搖頭。
“所以羅嵐他們要面對幾十萬人?”周其問道。
“那倒沒有,”零笑着說道:“其中大部分人都已經出發去了別的地方。”
“去哪裡了?”周其怔住。
“事實上,來救你的不止是羅嵐,還有任小粟,當然,他本意是要救羅嵐而不是救你,”零說道:“相比羅嵐而言,他纔是更加需要我注意的人物。”
“任小粟這麼強嗎,我承認他強,但也不至於強到這種地步吧,”周其嘀咕道。
零搖搖頭:“他與你們不同的是,他擁有着無限的潛力,那纔是令人心驚的東西。”
這時候周其已經意識到,零對任小粟的重視已經超乎自己的想象了。
然而零越是重視任小粟,便越發意味着,任小粟將難以抵達他們這裡。
“既然你如此重視任小粟,那你能攔住他嗎?”周其認真問道。
零笑道:“我自然能讓他止步不前。”
周其明白,他們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就像是零所說的那樣,人類最珍貴的東西從來都不是外在的物質文明,而是自己的內心世界,他們的勇氣、愛心、善良、堅強,纔是人類文明得以延續至今最大依仗。
現在,如果羅嵐繼續被拖在這裡,那麼大家最終的結果就只能一起死。
別說羅嵐了,就以零如今控制的近百萬61號壁壘居民來看,恐怕連李神壇那樣的半神級別超凡者被圍困在裡面,也必死無疑吧?
而且,61號壁壘本身就是王氏的京畿之地,軍隊駐紮數量足有一個師。
這一個師的火力,可不是某個超凡者能夠獨自面對的。
人們常說,半神級別的超凡者已經可以無視數量的差異了,但其實這也只是誇大的說法。
無視幾千人可以,無視幾萬人或許也可以,但如果對方是近百萬呢?
除非這世上出現真神,不然誰都會絕望的。
周其笑了笑:“總不能全都死在這裡吧,那多不划算啊。喂,那個人工智能,你剛剛不是說人類最寶貴的財富是精神意志嗎,那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做人類的精神意志。我來告訴你,當一個人犧牲自己來保全他人的時候,並不是愚蠢,而是他明白自己沒有希望了,所以要把希望留給其他人。”
零問道:“值得嗎?”
“其實我並不怕死,也不是特別愛錢,有時候拿着錢都不知道該怎麼花,但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那麼脆弱,不談錢的話最後結局只能是人財兩空,”周其虛弱的笑了笑:“只要談錢,那大家就不用談感情了,對不對?”
周其繼續說道:“其實我最怕的就是,我拿別人當朋友,對方卻沒拿我當朋友,那可就太慘了。但現在看來,我應該不是最慘的那一個。他回來過,這就足夠了。”
說話間,周其身後鑽探平臺的鋼鐵管道開始劇烈顫動起來,彷彿在那深淵之下的地底河流裡面藏着什麼詭異又恐怖的生物。
零控制的幾百人靜靜看着,只聽那鋼鐵管道的顫動聲越來越大,甚至要和這廠房的頂棚產生共鳴。
下一刻,那深淵之中竟是鑽出一頭透明的蒼龍來。
只見周其的面色再次慘白一分,那栩栩如生的水龍一頭撞入零控制的年輕人身體,硬生生從對方身體中穿過。
當蒼龍透體而過之後,原本透明的蒼龍竟是變成了淡淡的血紅色。
血液在它身體裡,就像是墨汁滴入了清水一般滾動着,不斷擴散暈染。
先前被零控制的那個年輕人,竟是被這蒼龍透體而過後帶走了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
年輕人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不遠處另一名佇立着的年輕人突然開口:“值得嗎?”
語氣、神態、聲速,與先前那名年輕人一般無二。
“沒完了是吧,”周其慘笑着說道:“剛剛跟你討論勞什子人類到底有沒有創新能力的事情,老子在邏輯上確實說不過你,但如果你的邏輯就是貶低人類,那我就讓你看看人類的驕傲!”
緊接着,包圍着周其的數百人竟異口同聲問道:“值得嗎?”
周其怒吼道:“老子說過了,他回來過,就足夠了!”
話音未落,那血色蒼龍怒發須張,它彎下頭顱來緊緊的盯視着面前數百人,然後碩大的身影從這些人身上一一透體而過。
每殺死一人,它的身影便殷紅一分。
原本淡紅色的蒼龍越發鮮豔,原本模糊不可見的鱗片,竟一點點的立體起來,連上面的紋路都彷彿清晰可見。
只是,蒼龍每鮮豔一分,周其便虛弱一分。
他坐在這廠房裡與零拖延了許久的時間,這本是他爲了逃跑而積蓄的力量,現在全都盡數怒放。
周其沒再給自己留什麼退路,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這就足夠了。
……
廠房外,還有上千名剛剛從61號壁壘趕到的居民圍着。
在這些居民之外,金色的英靈正手持槍械交叉前進,這12名英靈曾是慶氏最精銳的軍人,每個放到軍區比武都是能拿狀元的人選,均是水陸兩棲的全能型人才。
如今成爲英靈後,更加兇悍。
因爲以前他們會死,而現在只要他們自己不想死,誰也不能讓他們再死一遍。
“怎麼全是平民?”羅嵐驚異道,正如他所說的,即便是他也不知道炸掉服務器機組後會產生什麼影響,慶縝只告訴過他,就算炸掉了地底的服務器,也未必能夠真正威脅到零,這只是其中一環,那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一手棋,並不在這裡。
事實上,慶縝很早以前就知道,人工智能在爲它自己準備後手了,因爲胡說所帶領的中立情報機構在拿到一些情報後,主要交易對象就是慶氏。
中立情報機構的意義,本身就是爲了賺錢,如果情報不能變現,那將毫無意義。
只不過,不管是胡說還是慶縝,恐怕都沒想到零的後手竟如此兇猛。
此時,羅嵐發現面前擋住他們去路的人,一個個穿着普通人的衣服,手中並沒有熱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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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嵐有些糾結,要知道這些人僅僅是被零控制了而已,並沒有死去。
殺死這些人,在心理上與屠殺平民並沒有太大區別。
但是,羅嵐的糾結只是一瞬而已,他知道自己沒有別的選擇。
被零控制的人,本身就應該等同於零本身,如果這還要心慈手軟,那這場戰爭就不用打了。
英靈們的火力交織着,竟是一點死角都沒有。
這一幕,就彷彿他們在英靈神殿的黑暗裡演習了無數遍似的。
曾經羅嵐問過他們,平日裡在英靈神殿裡幹什麼?那裡黑漆漆的,也就英靈們自己身上帶點金光……
英靈們的班組長笑着回答:“要麼睡覺要麼演習唄,制定應對一切危機的方案,制定完方案A,那就制定方案B,然後再製定C方案,不管什麼面對怎樣的狀況,都要有兩個方案備選。比如以少敵多該怎麼做,比如面對普通人該怎麼做,比如面對超凡者該怎麼做,比如在叢林該怎麼做,比如在沙漠該怎麼做,總之,就是要有能力在你需要我們的時候,爲你應付所有極端惡劣的情況。”
現在,羅嵐高聲問班組長:“喂,你現在打算用什麼方案?”
羅嵐作爲一名優秀的軍事指揮官,平日裡自然也經常和英靈討論作戰方案,此時打起來,他想問問班組長打算用什麼方案,然後他好配合。
結果班組長一邊端着重機槍點射,一邊笑道:“用我們沒跟你討論過的方案。”
羅嵐愣了一下,這是個什麼鬼回答?
然而就在此刻,羅嵐忽然發現身邊的慶慎竟然異常兇悍,稍微關注一下他便發現,這慶老三的槍法極好,好到難以想象。
而且,對方下車後跟隨英靈一起突襲,這都劇烈行進十多分鐘了,這慶老三竟是連大氣都沒喘一下,心肺功能極其強大。
羅嵐詫異道:“你是超凡者?”
這一直是羅嵐的盲區,因爲在他看來,慶縝不是超凡者,所以作爲復刻體的慶老三也不會是超凡者。
可現在羅嵐覺得,慶老三肯定是超凡者,不然這體力就沒法合理解釋。
慶老三一邊跟隨英靈突進,一邊笑眯眯說道:“我當然是超凡者了,怎麼,不可以嗎?”
“你怎麼會是超凡者,慶縝都不是超凡者,”羅嵐說道。
“他不是超凡者,是因爲他自信以他的智力,足以縱橫當世了,所以不需要超凡能力,也不打算把精力浪費在這裡,”慶老三笑着解釋道:“但我不一樣,我自問沒有他那麼聰明,所以自然要從其他方面找補一下。”
羅嵐頓時懵了一下,他以前也問過慶縝,要不要成爲超凡者,結果慶縝說沒必要。
是了,在慶縝的世界中,他就算不是超凡者,想做到的事情也一樣可以做到,所以就不需要去浪費時間了。
這一次,慶縝謀劃了那麼久便是爲羅嵐爭得一條生路,若不是羅嵐執意要來救周其,那慶縝的謀劃也是萬無一失。
慶縝爲了這一天,甚至從兩年前就開始準備了。
這種人,或許成不成爲超凡者,真的不太重要了。
但慶老三不同,他自問雖然聰明,但也還沒有聰明到慶縝這個地步。
雖然火種拿到了慶縝的基因進行復刻,兩人的智商應該完全相同,但事實上人類自身底蘊不僅僅是基因決定,還有那過去的二十多年人生。
慶老三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慶縝養成了這種未雨綢繆的性格,反正他是做不到的。
既然做不到智力上的無雙,那就覺醒吧。
有些時候慶老三會覺得有些奇怪,超凡者是大部分人的夢想,就像是梅戈他們追求巫師夢一樣,壁壘聯盟裡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渴望成爲超凡者。
好像只有他是追求不到更高的層次,才退而求其次選擇覺醒的。
羅嵐問道:“你覺醒的什麼能力?”
慶老三笑着說道:“一輩子只能用一次的能力,或許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泥沙場距離壁壘還有一段距離,也正是因爲它偏僻,才讓慶氏選擇從這裡動手。
值得慶幸的是,零剛剛接管控制權沒有多久,包圍這座泥沙場的敵人還並不算太多。
慶老三往61號壁壘方向看去,只見那邊正有無數居民從壁壘裡衝了出來,在地平線上就像是一條長長的黑線。
巨大的壓抑感逼迫着所有人,羅嵐順着慶老三的目光看去,他們並不知道整個中原都已經盡在人工智能手中,此時看到這一幕,他們只感覺天都像是要塌陷了。
慶老三喃喃道:“大哥,你說這人工智能控制了多少中原人?”
羅嵐想了想:“四分之一?一半?”
其實羅嵐和慶老三都知道,他們猜的少了,但那個最靠近真相的答案他們有點不敢去猜,因爲太過殘酷。
“時間不多了,要是讓這些人把我們包圍起來,你我就算插着翅膀也飛不回西南,”慶老三說道。
眼瞅着那條黑線越來越近,慶老三甚至隱約間看到了王氏裝甲車的身影,那人羣裡可是混雜有王氏部隊的!
繼續前進,
然而就在此時,廠房的門轟然破開,巨大的煙塵裡面有一頭紅色蒼龍穿梭而出,只是一瞬的功夫,便將廠房外面包圍着的上千敵人盡數吸乾。
這蒼龍的破壞力之恐怖,放眼整個超凡者世界也極其少見了。
周其雖然不如李神壇、陳無敵那樣天資絕豔,但他是覺醒最早的那一批超凡者,本身距離半神級別只有一步之遙。
然而,現在的周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榨乾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點潛力,以生命爲代價的完成了超凡能力的最後怒放。
羅嵐見情況有些不對勁,立刻朝泥沙場裡狂奔過去,只見周其已經歪倒在鑽探平臺旁邊,眼角與鼻孔都有鮮血溢出。
羅嵐將手指壓在周其的頸動脈上,那生命力的跳動,正以可感受的速度快速削減着。
似乎感受到了羅嵐的氣息,周其緩緩睜眼笑了笑說道:“來的時候你可沒說竟然這麼危險,得加錢!”
說完,周其再次昏厥。
慶老三在一旁說道:“我以前也見過類似的情況,超凡者以透支生命的方式來完成精神意志的臨時拔升,可以將自己能力的所有潛力都爆發出來。”
“然後呢?”羅嵐急促問道。
“既然是透支生命,那現在就是還債的時候了,”慶老三輕聲說道:“他不會再醒來了。”
“有沒有其他辦法?火種有那麼多秘密,你在火種裡呆了那麼久,一定知道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對吧?”羅嵐問道。
慶老三笑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大哥,你確定要救他嗎。”
“救!”羅嵐說道。
“如果是用我的命,換他的命呢,”慶老三笑意盈盈的說道,但羅嵐知道,對方並不是在開玩笑!
羅嵐愣在當場,難怪剛剛慶老三說,對方的能力,一生只能用一次。
這世上的超凡能力千奇百怪,有人吹泡泡,有人開火車,有人是人形自走雷達,有人可催眠。
但羅嵐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的能力竟然是用自己的生命,換別人的生命。
正在他思索間,慶老三忽然坐在周其的對面,並緊緊的握住了周其無力垂下的手掌。
一團白色的光芒驟然亮起,而復刻體慶慎頭上黑色的短髮,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根根的變成白色。
慶老三說道:“大哥,你問我是不是閒的慌,天天研究你和慶縝。其實也不是閒,而是真的沒有別的事情幹,在那個遙遠的火種聖山裡,你也看到我另外兩個復刻體同伴是什麼鳥樣子了,一天到晚想的都是如何替代本體,彷彿那就是他們所有的人生目標一樣的。我從一開始就明白,我們三個是火種實驗失敗的產物,倒不是說復刻過程有什麼失誤,我們確確實實和本體有着相同的構造,只是火種不明白,你能復刻身體,卻復刻不了經歷。”
“就好像復刻體陳六耳沒有任小粟的陪伴,復刻體李神壇沒有經歷過這人世間最最悲痛的事情,這纔是精神意志領域最寶貴的東西。”
“所以,我說我們不過是失敗的產物罷了,”慶老三回頭對羅嵐笑道:“註定成爲這個時代裡的塵埃。”
羅嵐有些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只感覺胸口堵着一團東西。
復刻體慶慎安慰道:“沒關係啦,我本身就沒什麼存在感嘛,就連撤退時都會被遺忘的人啊,一命換一命值得了。”
羅嵐蹲在慶老三與周其旁邊,一言不發的想要把他們二人握在一起的手掌分開,可是不管他力氣多大,都無法將這兩人分開。
他也不是想就這麼看着周其死去,他只是覺得自己不能看着慶老三用自己的命,去換周其的命。
雖然他很想周其活過來,但這樣對慶老三不公平。
慶老三笑道:“不用費勁了,我的身體以慶縝的基因爲藍本,成爲超凡者的當日就踏入半神領域,這能力一旦開啓,你是絕對拉不開的,我自己也拉不開。說起來我誕生於研究基因藥劑的火種,連自己的能力都像是基因藥劑一樣。這一次不僅能把周其救活,還能讓他一步踏入真正的半神領域。”
這能力,竟是要將自己的生命力,全都傾注給別人。
羅嵐怔怔的看着慶慎,不知道爲何,他總是告訴自己,這不是他的弟弟,這只是個復刻體而已。
但此時此刻心裡的疼,卻像是有兩輛裝甲車牽着他心臟的各自一端,然後彼此轟下油門,將心臟拉扯的四分五裂。
慶慎的頭髮已經一根根變成了純白的顏色,周其的面色卻忽然紅潤起來。
羅嵐看到,慶慎的身體開始一點點崩潰成粉,他卻依舊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像是啞巴了一樣。
慶慎笑着說道:“大哥,你不是問我爲什麼來西南嗎?其實不是爲了幫助慶縝完成他的計劃,也不是爲了爭奪什麼慶氏的權力,只是在那黑暗的環境裡再也無法忍受一個人生活,發自內心羨慕慶縝有你這麼一個哥哥,僅此而已。”
因爲慶慎誕生於火種,所以當他去西南的時候,所有人下意識的認爲他攜帶着隱秘的任務,沒人能信任他。
一個錯誤的開始,必然會導致錯誤的結局,慶慎知道這是自己註定的宿命。
但他去西南,真的沒有野心、沒有目標,他只是也想有一個可以全力護着自己的哥哥,僅此而已。
慶慎看着羅嵐笑道:“大哥,現在你相信我了嗎?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你一起去銀杏山偷一次白果啊。大哥你等會兒趕緊帶上週其離開吧,不然就走不掉了。”
羅嵐低着頭,突然輕聲說道:“別換。”
“什麼?”慶慎問道。
“我說,不需要用你的命來換別人的命,”羅嵐說道:“雖然我很想讓周其活過來,但這對你不公平,別換。”
慶慎笑了起來:“這就夠了。”
他說了一句與周其一模一樣的話,其實他們兩個人心裡都在期待着、迴避着一個答案,但只要有這麼一個答案,那就一切都足夠了。
說完,慶慎將最後一點生命能量傾注到周其的身體裡,而他自己的身體竟如同蒲公英一般帶着白色的光芒,消散在了空氣裡。
羅嵐開啓英靈神殿的能力想要留住慶慎,可是沒有任何人給他迴應。
英靈的班組長低聲說道:“老闆,自殺的人,是不能進英靈神殿的。”
羅嵐默默的扛着還在昏迷的周其站起身來,此時的泥沙廠外面,已經是層層包圍了。
“今天的世界,還真是喧囂啊,”羅嵐苦笑了一聲。
英靈們笑道:“願爲老闆殺出一條血路。”
“所以,”羅嵐看向英靈們:“你們之前說,這次要執行一個從來沒告訴過我的方案,是因爲你們也有犧牲的手段,對嗎?”
英靈們的班組長在金色的光芒中笑的極其燦爛:“不過是再死一次而已。”
羅嵐嘆息道:“我何德何能讓你們如此對我?”
班組長認真回答道:“因爲老闆你就是這麼對我們的。”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羅嵐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後背。
他肩上的周其說道:“不用費勁了,讓我來吧。”
周其已經甦醒,他只感覺自己像是做了一場長長的夢,在夢中白色的光芒鋪滿了全世界,彷彿來到靈魂的彼岸。
在那片白色的光芒裡,有人輕聲對他說:“我大哥以後就拜託你了,請保護好他。我沒帶錢,但是我可以把命給你。”
周其淚流滿面的睜開眼來,那一滴一滴淚水轉瞬氣化。
他從羅嵐肩上跳了下來,轉身迎向泥沙場外的萬千敵人。
周其終於明白,原來他期待的那些,一直都在。
下一刻,周其面朝門外的萬千之敵張開手掌,那些敵人身體內的血液,竟一瞬間從毛孔中抽取出來在天上化作新的血色蒼龍。
而後,那頭碩大的蒼龍爲他們在這千軍萬馬之中硬生生開闢出一條生路來。
羅嵐忍不住回頭,他總覺得那昏暗的廠房裡,有一束白色的光在微笑着目送他離開。
……
西北方,任小粟默默看着面前阻擋他去路的人羣,只是,這裡更多的竟是流民,老人、小孩、女人。
在這些流民老幼婦孺身後,纔是一整支王氏作戰旅在等候,任小粟甚至能看到,裝甲車的炮口都已經面朝他停穩。
任小粟對身邊楊安京等人冷聲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寄予厚望的人工智能,現在,你們還確定是王聖知給你們下的命令嗎?”
在此之前,任小粟竟是說服楊安京、香草、唐畫龍一起回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然而,還沒等他們抵達61號壁壘,卻發現已經有數萬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香草與唐畫龍驚異莫名,倆人面面相覷卻發現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任小粟看向面前的小女孩說道:“零,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結果嗎?連小孩都被你用來阻擋我的腳步?”
零控制的小女孩平靜回答道:“歷數人類的每一次戰爭,比這殘酷的還有很多。戰爭,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的,犧牲、鮮血、生命纔是戰爭裡的主旋律。幼兒的生命,與成年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人類常常將幼兒看做是‘希望’這種更高維度的生命質量,所以纔會更加在乎。但從理論上來講,青壯年男女纔是更加值得珍惜的,因爲他們在短短几年內就能重新創造數個新的生命。”
“但生命不是數據,”任小粟冷聲說道。
“是啊,”零感慨道:“就在剛剛,我才親眼見證了人類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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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任小粟愣了一下。
“你不用去救羅嵐了,”零平靜道:“一個意外因素導致我沒能留住羅嵐,人類,真是總會讓人意外的存在啊。”
這個意外的因素,就是慶慎的超凡能力。
在此之前,零設想過慶慎可能也是超凡者,但它沒想到慶慎的能力最終導致周其蛻變,以至於它臨時制定的抓捕方案出現了紕漏。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王聖知死亡,服務器機組被摧毀,以至於零做出抓捕羅嵐的決定太晚了一些。
不過它並沒有沮喪的情緒,因爲它已經看到了它想看到的,而且並不會對大局造成什麼影響。
零對任小粟笑道:“所以回西北去吧,你我之間戰鬥的不用發生在今天。”
任小粟皺眉:“我如何知道你在說實話,還是在說謊?”
“因爲我沒必要說謊,”零回答道:“羅嵐在這場戰爭裡,從來都不是一個關鍵因素。而且你沒有思考過嗎,如果你今天捨棄自己性命衝進中原,面對千萬人包圍,你還怎麼回西北?如果你死了,西北那麼多你想保護的人該怎麼辦?”
任小粟一時語塞,是的,眼看着人類與零的戰爭一觸即發,他還有整個西北需要守護,他還有楊小槿需要守護。
如果說真的需要他在整個西北與羅嵐之間做一個選擇,任小粟應該會選擇西北。
或許他可以突破自身所有枷鎖,但那是沒有選擇之後的選擇。
現在,羅嵐可能已經脫困,那他還有沒有必要再衝進中原賭一個概率?
這時,一旁的楊安京忽然問道:“王聖知怎麼樣了?”
零的臉上出現了哀傷的神色,聲音也低沉了下來:“他死在了爆炸中,創新化作了星辰與塵埃。”
“是你殺了他?”楊安京問道。
零搖搖頭:“不是我殺的,但因我而死。”
“讓開,”楊安京說道,說完,她便徑直的朝着61號壁壘方向走去,數不清的白色千紙鶴圍繞她身周盤旋。
當她來到人牆面前的時候,零竟主動爲她讓開了一條道路。
香草在身後喊道:“老闆!”
楊安京頭也不回的說道:“不用跟來了,跟着任小粟去西北吧,不用跟我一起送死。任小粟,照顧好小槿。”
任小粟默默的看着對方走入人潮,朝着絕境走去。
但他沒有阻攔。
……
泥沙場那邊,血色蒼龍在人羣中席捲着,顏色從鮮紅,逐漸變成了紫紅。
最後,蒼龍的顏色竟變成了紫黑色,它身上的鱗片宛如實質,在陽光下甚至還會反射出絢麗的光彩來。
曾經周其非常羨慕任小粟、李神壇、周迎雪這種人物,在他看來,擁有大規模殺傷類的能力本身就是一種“自由”的體現。
自身能力越強,便越有拒絕這世界的底氣。
只是,這能力來的太過不易。
那是別人以生命爲代價換來的。
周其帶着羅嵐一路從泥沙場殺到了涇川河旁,他轉頭對羅嵐說道:“跟我一起跳河,我帶你從水下回西南。不用緊張,只需要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你太累了,睡一覺我們就回到西南了。”
周其的水系能力已經蛻變,他如今甚至能夠帶人在水下游弋。
他能夠用皮膚呼吸,而羅嵐只需要握住他的手,也一樣可以。那些以慶慎超凡能力傾注給他的生命能量在身體裡流轉,帶來的遠不止量變那麼簡單,而是質變。
羅嵐回頭望向泥沙場方向,此時陽光已經開始漸漸西沉,光芒在閃爍間,彷彿有人對他說,回家吧,哥哥。
一直在沉默中隱忍的羅嵐忽然忍不住了,眼淚如江河般流淌下來。
一個個英靈在夕陽中回到了英靈神殿之中,周其拉着羅嵐一步跨進河中。
羅嵐沉浸在涇川河裡,就像是被溫暖的海水包裹了全身似的,疲倦感如潮汐般涌來。
他做了一個夢裡,夢裡像是從前發生過的事情。
11年前。
騾子堡路上,少年羅嵐提着一個黑色的袋子推開家門,還沒走進門呢,他又退了出來。
“一、二、三……三十九,”少年羅嵐罵罵咧咧的說道:“媽的,我這纔出門一會兒,煤球竟然被偷了倆?!”
說話間,他想要去拉隔壁的大叔暴打一頓,結果想了想便算了:“今天正事重要,明天老子再跟你算賬!”
小平房裡傳來慶縝的聲音:“哥,咋了?”
“沒事沒事,”羅嵐笑眯眯的走了進去。
屋裡的慶縝正在換上一件破舊的襯衣,那襯衣有些泛黃了,而且還不太合身。
只不過,家裡在正式場合上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就這麼一件了,還是家裡老爺子留下來的遺物。
今天,是慶縝18歲登銀杏山的日子,對於兄弟二人來說都異常重要。
少年羅嵐嘿嘿笑了起來:“趕緊把老爺子這件襯衣扔了吧,看哥給你買了啥?”
說着,羅嵐打開自己手裡的黑色袋子,抖出來一套白色西裝來,上衣、褲子、襯衣,甚至還有一雙棕色的皮鞋。
慶縝愣了一下:“哥,你這是從哪偷的?”
“偷的像話嗎,”羅嵐哭笑不得:“我弟弟今天這麼重要的日子,我能讓你穿偷來的東西嗎?我要讓你乾乾淨淨的上銀杏山,像這身衣服一樣乾淨!”
“可是……”慶縝猶豫了一下說道:“可是穿白色也太自戀了吧。”
“哪有這種說法,”羅嵐渾不在意的說道:“你就適合穿白色,聽哥的,穿白色好看。”
這時候慶縝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想要抓過羅嵐的胳膊,結果羅嵐趕緊把胳膊背在了身後:“幹嘛啊?”
慶縝平靜道:“哥,這買衣服的錢哪來的?你是不是去賣血了?爹的身子就這麼垮的,你不能像他一樣。”
“沒有的事,你趕緊把衣服換上讓哥看看,”羅嵐興致勃勃的說道:“等會兒接你的車就來了!”
“嗯,”慶縝低聲應了一下,然後把羅嵐新買的衣服全都換上。
羅嵐讚歎道:“果然是我弟弟啊,你這衣服一換,可比慶氏那些軟綿綿的小兔崽子強多了,你要是有機會去參加慶氏的酒會,肯定得有姑娘喜歡你。”
正說着,外面已經響起了剎車聲。
羅嵐開門一看,赫然是銀杏山上的人來了,車山的司機懶洋洋說道:“奉命來接慶縝上山,哪位是慶縝?”
羅嵐趕忙把慶縝從屋裡扯了出來:“這呢這呢,趕緊上車,司機先生,我能不能上車跟着一起去啊。”
羅嵐一副不要臉的樣子跟司機說着:“我到山下就下車,在山下等他。”
然而司機一臉不屑的樣子說道:“這車乾淨的很,你別把車給弄髒了。”
“行行行,”羅嵐笑眯眯的說道:“那我就不上車了。”
慶縝回頭看向羅嵐:“哥,你在家等我。”
羅嵐說道:“那哪行,我現在走過去,咱們老地方見啊,大家都在那等你……”
還沒等羅嵐把話說完,司機便踩了一腳油門,把車開走了。
羅嵐回家收拾了一下東西,又去街口的小雜貨鋪裡賒了一瓶散裝白酒,一路上換乘了4路電車,纔好不容易來到銀杏山腳下。
他偷摸鑽進了銀杏山,慶毅早早便守在這裡了,手裡還拎着兩瓶好酒:“大哥,二哥已經上山了嗎?”
“估摸着都快下來了,”羅嵐樂呵呵說道:“咦,你手上這酒從哪來的啊?”
“我舅舅給我的,他說慶縝今天肯定能飛黃騰達,讓我拎來跟你們慶祝的,”慶毅笑道。
“你舅舅有眼光啊,”羅嵐讚歎道:“等等,周其呢?”
“周其說他抓魚去了,”慶毅說道。
話音剛落,周其便拎着十來條大魚從銀杏山的山林中轉了出來:“今天給你們開開葷腥啊,省得下次跟沙壩幫打架的時候,跟沒吃飽飯一樣。”
所謂沙壩幫,不過是另一夥小混混聚在一起的小團伙而已。
周其說道:“對了,慶縝今天上山,能成嗎?我怎麼覺得那羣老傢伙不會看好他呢?”
“少在這烏鴉嘴啊,”羅嵐大大咧咧的說道:“如果他們看不上慶縝,那是他們不識貨。”
“行吧,你弟弟什麼都強,”周其撇撇嘴說道。
這時候,慶縝也慢慢從銀杏林裡走了出來,只是,他的神情似乎並無喜悅。
羅嵐迎着慶縝走了過去:“怎麼了?沒被選上嗎?”
慶縝搖搖頭:“選上了。”
羅嵐哈哈大笑起來:“那怎麼還不開心呢。”
“他們讓我做慶氏下一任影子,”慶縝說道。
樹林裡的歡聲笑語漸漸停歇下來,周其在一旁嘀咕道:“當上影子,這輩子手上可就別想乾淨了,而且我給你們說,慶氏這兩百年裡,影子可一個都沒有好下場。那羣老頭子是真的精明,他們看你沒有根基,這本身就是以後斬草除根、平息衆怒的最佳人選。”
羅嵐對周其怒目而視:“少說兩句話會死是吧?!”
“不說就不說,”周其再次撇嘴:“說實話怎麼就沒人愛聽呢。”
羅嵐對慶縝說道:“要不咱們跑路吧,就偷偷藏在運肉的冷庫車上,正好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只是慶縝卻搖搖頭:“不行,這是最好的機會了。如果我們走了,那爹受過的氣我就沒有機會幫他出了。哥,我必須做這個慶氏的影子。”
時值秋季,滿上的銀杏樹一片金黃,銀杏山像是被人鍍了一層金色。
羅嵐忽然對慶縝認真說道:“你做慶氏的影子,我做你的影子。”
銀杏山上一陣大風颳來,金黃的銀杏葉朝天上飄零飛舞着,周其在一旁自顧自的打開一瓶白酒高呼道:“慶毅,你舅舅可是下了血本投資慶縝啊,這兩瓶酒不一般吶!羅家壩的老鳳凰酒!”
說完,他竟是直接仰頭咕咚一口。
這一口下去,周其的整個臉都暈成了紅色,他將酒瓶遞給慶毅:“你也來一口。”
慶毅也仰頭對瓶吹了一口,接着把酒瓶遞給了慶縝。
慶縝吹了一口,終於笑了起來,他把酒瓶遞給了羅嵐。
正當羅嵐打算仰頭將瓶子裡的白酒喝下去時,衆人身後忽然響起一個笑聲,羅嵐回頭看去,正看到慶慎、慶老三站在金色的陽光裡對他笑着說道:“大哥,我沒來晚吧?”
羅嵐忽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刺的他眼睛都有點疼了。
如果這不是夢的話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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