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林,原本是一片茂盛的森林,因被死力漸漸侵蝕,現已成黃沙萬里,只剩下一些未被沙流淹沒的枯枝朽木零星可見。
豐澤帶領亡靈兵圍住了琴意師徒,微笑行禮道:“哦,我當是何人入我死域、一路殺我亡靈人,原來是琴意兄,真是好久不見。”
琴意看到豐澤,先是驚愕,後怒顏道:“豐……澤!”
豐澤笑道:“哦,看來琴意兄不歡迎我啊!”
琴意鄙夷道:“哼,無恥之徒!”
豐澤聞言露出怒容,將摺扇捏得發響,卻又很快露出笑顏,問道:“琴意兄可知‘生死約定’?”
琴意冷冷道:“自然知曉。”
豐澤又笑道:“既然知曉,卻違背‘生死約定’,恐怕難逃一死。”
琴意麪不改色,道:“我等來死域,便沒想過要活着回去,只求多殺幾個亡靈人!”
豐澤聞言並不生氣,合了摺扇,指着琴意師徒笑道:“你們,當真是瘋了啊!不在生域好好活着,卻跑來這裡送死。不過念在琴意兄與我是舊相識,不如你們束手就擒,我可不取你們性命……”
未及豐澤說罷,琴意怒吼一聲:“廢話少說!”右手一撥,琴音低沉,一陣強勁的金色生力波紋蕩向前去,數個亡靈人當即斃命,豐澤不及迴避,臉被刺破。此生法便是“七絃調”中的“宮”。“七絃調”共有“宮,商,角,變徵,徵,羽,變宮”七種變化,其中“宮”力量最強,但攻擊範圍最小。
豐澤摸着流血的臉面,大怒道:“既然要送死,我便成全你們!”說罷發出黑色文字組成的光帶衝向琴意師徒,這便是豐澤的“死文”之法。
英宮等琴苑弟子均撫琴向四周的亡靈兵發出生力波紋,而亡靈兵或發出死力攻擊,或用兵器砍殺,琴聲與廝殺聲混在一起,雙方立時死傷一片……但琴意師徒畢竟寡不敵衆,不久,英宮等弟子皆亡,琴意亦身受重傷。
“英宮……我的徒兒們……”琴意雖已料到弟子們會犧牲,不過真的看到弟子們一個個地倒在自己身旁,心中感到了劇烈傷痛,甚至後悔帶着徒兒們入死域了……
豐澤笑道:“琴意兄,你若投降,我可免你一死。”
琴意並不理會,懷着失去愛徒的傷痛,以所剩全部生力使出自身最強生法“金鳳鳴兮”。隨後,從其琴身飛出了一隻發光的金鳳,飛舞着衝向了四周的亡靈人。而琴意則因生力耗盡,逐漸意識模糊,隱約中看到了一株綠苗於風沙中搖曳,是他看到的最美的生命,突然間一條光帶斬斷了綠苗,綠苗枯萎消散……
金鳳所到之處,亡靈兵多有死傷,最後衝向了豐澤,豐澤見此法強勁,不敢怠慢,遂發出巨大的文字光帶,捲住了金鳳,而後收緊,金鳳掙扎之後逐漸暗淡無光,隨後消失。
正心先生與蕭文、萬音帶領數百弟子進入長生死域,一路尋跡而來,此時已到沙林。現已過半月,還未尋得琴意師徒,正心先生心急如焚,此時一身着繡字白袍的文雅男子道:“正心先生,不如我們分頭尋找?”此男子正是文苑主人蕭文。
正心先生聞言搖首,道:“不可,如此雖利於尋找,卻分散了力量,不利迎敵。”
萬音頷首道:“正心先生說得有理。”
此時,忽聞西南處有琴聲,三人遂率弟子向之急行。及至跟前,看到琴意坐於地面,白袍血跡斑斑,雙手置於膝上琴處,低頭不語,其餘弟子倒在周圍,血染黃沙,前方是漸漸離去的亡靈兵,衆人悲憤交加。蕭文二話不說,率文苑弟子向亡靈兵殺去。
正心先生和萬音發現琴意已沒了氣息,悲痛不已。
“琴意,琴意,我來遲了啊!”正心先生悲哭道。他心中充滿了悔恨,若早聽友人之言,其便不會死。他深深自責,覺得友人之犧牲是他一手造成,現已追悔莫及,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實現友人的遺願了……
“師弟!”萬音痛喊道。
原來,琴意和萬音均是妱媂所創大聖者 “百樂之主”七鳴的弟子,萬音主張博學百樂而後獨善一器,方能悟到樂之真義;而琴意則主張專攻一器,纔是樂義所在,二人因此素來不和。生域建立後,琴意從樂莊獨立出來,自立琴苑,萬音常斥責琴意是不守師道,另立門戶,琴意則認爲萬音是抱殘守缺,浪費時力。但聽聞師弟有危,萬音念在同門之情,主張救尋。如今看到師弟已亡,心中忽感悲痛,憶起往日種種,那些爭執和怨恨通通煙消雲散,唉,今後再也不會有人和他鬥嘴吵架了……
悲痛過後,萬音對身後樂莊弟子道:“爾等隨我前去殺敵報仇!”遂率弟子殺去。
普通的樂莊弟子均靠演奏樂器發出生力波紋殺敵,即使用樂莊基本生法“奏音”,而樂莊十二音者則不同,他們是萬音親傳的十二位弟子,均是小智者,分別使用不同的樂器,均有各自獨特生法。此次隨行的樂莊弟子中有四位音者,分別是竹笛靈均、長簫陸離、北笙信芳和琵琶零露。
戰場上,白衣俊面的靈均吹笛,使出“迷霧”生法,遮蓋住亡靈兵的視線;綠衣長鬚的陸離吹簫,使出“冰凍”生法,亡靈兵被自地下蔓延而上的寒冰凍住;黑衣着冠的信芳吹笙,使出“流沙”生法,揚起的沙流穿透了亡靈兵的身體;紅衣飄帶的零露手彈琵琶,使出“焚火”生法,亡靈兵被自地面升起的火焰燃燒至死。
豐澤見正心先生帶人前來,知毫無勝算,命屬下全力抵擋,自己則欲尋機逃跑,誰知蕭文早已擋住去路。豐澤知已無退路,故作鎮定道:“哦,這不是蕭文師兄嗎?”
蕭文見是此人,心中更加憤怒,道:“你自甘墮落,如今又殺了琴意師徒,今日我便替家父清理門戶!”原來,妱媂所創大賢者之一、蕭文之父幼清曾收豐澤爲徒,並將其自幼養大。
豐澤笑道:“這不能怪我,琴意師徒違背‘生死約定’,我不得已而殺之啊!”
“住口!”蕭文說罷發出數條金色文字光帶衝向豐澤,即文苑基本生法“生文”中的“詩”,一條光帶中的文字便是蕭文平時所作的詩中的一句。豐澤則使出“死文”中的“賦”,生成寬大的黑色文字光盾抵擋,光盾中的文字便是其平時所作的賦文。“死文”與“生文”形式相同,不過力量爲死力。
金色的文字光帶擊碎了黑色的光盾,豐澤被震出數丈。若非蕭文接連半月急行勞累,且入死域無生力及時補充,耗力頗大,以其大賢的境界,豐澤剛纔非死即受重傷。
豐澤心道:“想不到多年未見,師兄竟達到了大賢境界,還好其生力不足,我尚能尋機逃走。”
蕭文正欲再次發動攻擊,此時只聽得萬音喊道:“蕭文兄且慢!還是讓我來手刃殺害師弟的仇人!”說罷已至蕭文身旁。
蕭文道:“萬音兄莫要相爭,讓我來替家父清理門戶!”
豐澤見狀心生畏懼,沒了笑容,如今又來了一個大賢者,他已是毫無生機。
忽然,一把巨斧劈來,蕭文、萬音急忙躲閃。
巨斧劈在了地上,裂開了一個大口子,而後一個身材魁梧、披甲戴盔的巨人落在了地面,瞬時地動山搖。這個巨人便是居長生六將第二位的大妖濤頓。原來,濤頓帶領十餘隨從從天陽嶺訪友而歸,聽聞打鬥之聲便趕了過來。
“豐澤,你非其對手,還是先回去求援吧。這等螻蟻,我來滅之!”濤頓拿起巨斧,聲音如雷道。
豐澤心中暗喜,他知曉濤頓一向逞強好勝,由他拖住蕭文、萬音,正好趁機脫身,道:“濤頓將軍威武,我這便回去請求援軍!”說罷便疾行而去。
蕭文、萬音見豐澤要走,想要阻攔,卻被濤頓擋住。豐澤趁機逃脫,二人大怒。
蕭文使出生法“書萬卷”,發出數十條金文光帶衝向濤頓,這數十條光帶較“詩”的光帶寬大,每一條光帶都是“生文”中的“詞”,即蕭文平時所作詞文。光帶襲來,卻被濤頓用巨斧盡數劈斷。
萬音也不敢怠慢,使出了“八音鎮靈調”,其身體前幻化出了蕭、笛、琴、瑟、琵琶、古箏、箜篌、二胡共八種樂器,發出合奏之音,在濤頓身體周圍自下而上生出生力幻化的彩色光環,將其困住。
濤頓見狀,正欲用巨斧劈砍光環,不料萬音又變調,八色光環隨即將濤頓束縛,使之不得動彈。
萬音喊道:“蕭文兄,趁現在!”蕭文會意,使出了生法“萬文似箭”,無數拖曳着金色光芒的文字似箭射向濤頓,這些文字放在一起便是文苑衆人平時所作的文章,即“生文”中的“文章”。
無數似箭文字穿透了濤頓的身體,濤頓以斧撐地,低頭不語。蕭文和萬音以爲濤頓已死,便收了生法。不料此時濤頓突然怒吼一聲,重新站了起來,身體周圍充滿了黑色的死力,手持巨斧朝二人一劈,蕭文發出金文光帶擋住了斧子,卻被震出數丈。
萬音對蕭文道:“此亡靈人愈戰愈強,不宜久戰,看我生法!”說罷使出了自身最強生法“百樂齊鳴”,身體上空幻化出百餘樂器齊奏,發出無數彩色生力波紋極速衝向濤頓,濤頓用斧頭劈擋不及,便用死力幻出屏障相擋,但生力波紋力道強大,沒過多久,屏障碎裂,生力波紋不斷穿透濤頓的身體,濤頓痛喊道:“首領大人!啊!”隨即倒地身亡,逐漸消散於無。
原來,亡靈人死後,存於虛無之心的死力失去意識控制而從身體中散去,便會侵蝕軀體,甚至將軀體完全化爲死物,即虛無。
蕭文、萬音見濤頓已死,總算鬆了一口氣,但此戰消耗頗大,二人氣喘吁吁。
此時,四位音者帶領生域弟子已將亡靈兵斬殺大半,剩下的亡靈兵見到濤頓被殺,豐澤已逃,便紛紛逃跑。
蕭文、萬音率領弟子回到了琴意師徒遺體旁,此時正心先生正在彈撫着琴意的“鳳兮”,琴曲悲涼,撩撥着衆人心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