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潮出生以來, 還從沒像今天那樣對自己的生辰有感覺過。
鬱悶的感覺。
蘇玳在發脾氣。
從昨天晚上開始,蘇玳的表情都是冷冰冰的。
自蘇玳復生後,阮潮就沒再看見她露出過像現在那麼冷漠的神情。
死小孩不會對那個溫吞書生有了好感吧……?
阮潮不得不這樣胡亂猜測。
冷漠歸冷漠, 該蘇玳做的事情她一件也沒少做, 打掃、拖地板、擦桌子……也沒有拒吃阮潮準備的早餐, 吃完後還是照例乖乖地去洗碗。
只是, 在做那些事情的過程中, 她連一聲都沒有哼過。
果然還在爲昨天的麪糰生氣……不,是爲了那個死夫子。
居然,是爲了一個死、夫、子!
阮潮憤怒了。
就在蘇玳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去私塾上課的時候, 阮潮一手扯着她的衣領,將她拽到自己面前。
“你幹什麼!?”蘇玳毫無防備, 被阮潮猛地一拽, 差點摔倒。
“前天你很晚纔回家。”阮潮這幾天也聽村裡的人說過, 張夫子他爹生辰那天,全私塾的學童都去了他家祝壽。
莫非就是那天, 一段不純潔的師生戀暗地裡展開了?
“那天是不是發生了特別的事?”阮潮用着連她自己也覺察不到的尖酸語氣問道。
蘇玳沒料到她會突然提及那天的事,愕然了一下,神色變得不大自然。
“我……我去私塾了。”
趁着阮潮不留神,蘇玳瞅準時機奪門而出。
蘇玳雖然知道遲早會被精明的阮潮猜到自己是跟誰拜師學藝的,但卻沒想過她會這樣當面奚落自己。
“不就是做得難吃嘛……”蘇玳一路上都無法讓心情平復下來, 忿忿不平地嘀咕着。
她決定了, 她要繼續憎恨餈粑!
有問題!
蘇玳倉促逃跑的身影無疑加深了阮潮的懷疑。
收拾了一些晾在窗臺上的草藥, 阮潮決定親自去一趟事發現場。
無論怎麼想, 她也無法想象蘇玳會對那個溫吞夫子動心, 不過就剛纔她近乎慌亂的表現,那一天他們即使沒有發生J情, 也必定發生了點什麼。
阮潮一路上都黑沉着臉,思緒飄飛,對迎面走來並熱情地向她打招呼的村民們視若無睹。
衆人皆議論紛紛。
前行不久便是張夫子簡陋的房舍,此時此刻,張夫子應該正在私塾裡傳道授業,屋裡只有張老爹與張大嬸。
“阮大夫,怎麼來了?”聽到敲門聲的張老爹還以爲是鄰居好友來訪,沒想到卻是村子裡備受稱讚的阮大夫。
“張老爹,前幾天你不是來我這兒看過病嗎?我今天特地來爲你複診的。”阮潮熱情中帶着溫和地微笑着,適度地展現了行醫者慈悲濟世的姿容。
“請進,請進。有勞阮大夫關心。”張老爹一邊客氣地招呼阮潮進屋子,一邊吩咐張大嬸拿茶點出來款待客人。
“阮大夫心腸真好,不愧是名醫之後。”張大嬸笑臉如花地替阮潮斟了杯茶,又從廚房裡端出了一大盆熱乎乎的……餈粑?
阮潮忍着反胃的難受感,硬是擠出燦爛的笑容。
“張老爹這些天服用了我開的藥病情有好轉吧?”
“何止是好轉,簡直已經痊癒了。”張老爹笑呵呵地捋着鬍子,“而且身子感覺比平常還要精神。”
“這不,前天他花了大半天時間來做餈粑也不見累。”張大嬸也高興地插嘴道, “呵呵,就是這些,阮大夫快嚐嚐吧。”
阮潮的笑容僵硬了起來。
“不用客氣,我剛在家裡吃了早飯。”
就算她喜歡這東西,也不用去到哪兒都看見吧。
“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弄這種東西來吃了呢。”張老爹說着,自己拿起了一個餈粑吃起來,“想不到現在的年輕人也喜歡弄。”
“就是啊,還做了一大筐。”張大嬸像是回憶起什麼,笑得很是厲害,“阮大夫,你家妹子真是好姑娘,學東西謙虛,對老人家又有禮貌。”
“哦?”阮潮挑了挑眉,“這是她應該的。”
不要以爲說多了好話她就會做你們的媳婦。
“我教她教得特別舒心。”張老爹接着自己老太婆的話說道。
阮潮愣了一下。
“你……教她?”
張夫子纔是私塾先生吧?
“呵呵,是啊,就前天。”張老爹又咬了口餈粑。
阮潮心底涌出了不詳的預感。
“……你教她什麼呢……?”
“做餈粑。”
下課的時候,蘇玳被張夫子留了下來。
“什麼事?”蘇玳跟着夫子走到了內室裡。
學童和先生此時都各自回家了,私塾裡就剩下他們兩人。
張夫子神秘兮兮地走到自己平時批改作業的桌子邊,笑眯眯地從桌子下拖出了一個籮筐。
蘇玳臉色剎時烏雲密佈。
爲什麼……爲什麼這些天老看見它們?!
“上回那些是我爹做的……沒有誠意,所以……這回我親手做了些……”
蘇玳看了看他,再看了看那籮筐餈粑,徹底無語。
這不是“做了些”而已吧,簡直堆滿了一籮筐。
“高興嗎?”張夫子自命得意地笑了起來。
蘇玳沉吟了半刻鐘,最後作出了決定。
“幫我抗回家吧。”
“是!”張夫子喜不勝收。
阮潮步履匆匆地趕到家時,蘇玳已經回來多時。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間碰撞到,卻又都同時轉開。
“今天……你生辰,那些是好的,送你。”蘇玳有點扭捏地看了眼阮潮的房間。
阮潮不明所以,好奇地走了過去。
噩夢!
一籮筐的餈粑……
蘇玳站在那裡,觀察着阮潮的表情。
之前張夫子的那些餈粑讓她高興了很久,這次也不例外吧。
反正她就是不會做餈粑,沒辦法使她高興。
“謝……謝謝……”阮潮最真實的想法是,跳到那堆餈粑上面,盡情地踐踏蹂躪。
這堆餈粑明顯要比上次那堆麪糰秀色可餐,那死小孩肯定花了不少心機在裡面。
“我會把它們全吃光的。”阮潮心裡淌過了一股暖流。
剛纔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默唸着要向蘇玳道歉,但現在……與其把道歉的話說出口,不如用實際行動來表達吧。
“那你慢慢吃。”蘇玳垂下眼簾,面無表情地道。
果然,她不是不喜歡餈粑,而是不喜歡自己做的餈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