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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無鋒

第四章 無鋒

深邃的天幕,閃爍的星光,閃着各色微光的植物和飛行的昆蟲。這就是迪奧多西家族密庫的所在,宛若一個夜幕下的花園,圍繞着花園的是四座風格古老而雅緻的建築,分別掛着裝備庫、圖書館、原料倉庫和祭奠大廳的牌子。

如果不是缺少大型的生物和濃郁的魔法元素,這裡完全就是一個真正的世界!岡薩雷斯震驚的看着這一切,瞬間丟失了言語的能力。

古德里安明顯料到了這些,他咧了咧嘴:“我第一次看的和你一樣,被狠狠地震懾了一把。這是一個形成不久的完整的位面,雖然尚未演化出最重要的兩顆星——日月,但可以將一個完整的位面壓縮到一個馬車大小的空間裡也足見當年迪奧多西家族的強大!”

“但世間絕無永恆,祖輩的榮光還是被湮滅在時光的洪流中。”岡薩雷斯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我們應該去裝備庫吧?”

古德里安點點頭,率先走向裝備庫方向,嘴裡解釋着:“每一個庫房都有不同的暗語,沒有暗語的結果就是被轟殺。裝備庫的暗語是:凡生的,都孕育於死之中。”

岡薩雷斯有些不解地問:“轟殺?這裡稀少的魔法元素可無法支撐任何高級法陣,可照你的說法,進來的不可能有低級職業者。”

“爲什麼要用法陣?二十四架足夠強大的鍊金機械在這裡足以把聖域強者轟成渣;而聖域之上的強者只要敢踏足這個位面並強拆庫房,位面就會自毀,將他一起拉進死亡的深淵。”古德里安冷笑着,邊輸入暗語邊回答,“你當你那些先祖都是些良善之輩?”

岡薩雷斯的額頭見汗,足夠與聖域強者對抗的鍊金機械?要知道現在大陸上流傳的最高等級的也不過是十級左右,多用於警戒的玩意!如果真如古德里安所說,那麼迪奧多西家族的沒落就絕不是簡單的興衰規律就能解釋的。

步入裝備庫,岡薩雷斯發現這其中實際上別有洞天。裡面的面積比之外觀大了何止十倍?庫房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的圓臺,高達三十六米。一條小路繞着圓臺螺旋而上,小路的旁邊則放着一個個架子,上面有武器、防具,也有給坐騎專門製作的用品。僅靠目測,這裡的裝備數量就超過了一萬!

岡薩雷斯擡頭,看向圓臺的頂端,那裡只有三把武器——一把重劍、一根騎槍、一把單手劍。它們距離岡薩雷斯足夠遠,但在岡薩雷斯的視野之中卻彷彿近在眼前。

古德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你在這裡挑選武器,下面的武器可以隨意挑選,但上面那三柄擁有極高的血脈契合度要求。所以,如果拿不起來那三把也不要勉強自己。我去祭壇那裡看一看,待會來接你。”

岡薩雷斯點點頭,開始順着那條小路向上,邊走邊觀察着路邊架子上的裝備。這些裝備有着共同點,那就是鍛造用的材料都很珍貴,上面銘刻的法陣都很精細且威力巨大,點綴的裝飾都足夠精美且不影響使用效果。可以說,任何一把都是出自名家之手,拿出去都是殺人的藝術品。

“如果把這些賣出去說……”岡薩雷斯不由自主地想了想,然後迅速否定了這個想法。沒有足夠的武力,這些精品只會成爲災禍的根源。於是他只是觀賞着這些兵器,漫步向圓臺的頂端走去。

祭奠大廳的正中央,是一座兩米高的祭壇。如果細心觀察就會發現,這座祭壇實際上就是裝備庫中那座圓臺的微縮版。祭壇整體圓潤透明,看不出任何法陣勾勒的痕跡,而它的上方則跳動着一團潔白的光芒,宛若永恆不熄的火焰。

而古德里安目光的焦點就在這團光芒上,或者說光芒中那張發黃的紙上。紙上有數行字跡,可是當你的目光集中在那張紙上的時候,字跡便會瞬間模糊下去;而當你只用眼角餘光看它時,字跡雖然清晰卻根本看不出寫的是什麼。這種看似近在眼前卻實則遠在天邊的矛盾感足以讓人難受得吐血。

古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氣,低吼一聲,身上瞬間騰起淡藍色的鬥氣,在這一瞬間,連周圍的空間都爲之凝滯!他的目光如同兩柄利劍一般穿過了空間的阻礙,直接落在那張古舊的紙上。

“凡生的,必孕於死之中。若吾之後裔零落爲一,則必蒙吾恩。吾必使他的力量重愈山嶽,必使他的後嗣多如繁星……”

一行字跡映入眼簾,那是最古老的神語,古德里安讀得很是吃力。但就在他想去讀下一行的時候,一句話彷彿穿過了時光的阻礙,直接截斷了他的目光,讓他因爲失去了着力點而瞬間跌坐在地。而那句話的內容則更讓他心驚肉跳:

“我是阿拉法,我是歐米伽,是初在、今在、以後永在的全能者。”

古德里安也算略微知道這張紙上的玄虛,那代表着在時間與空間的運用技巧的巔峰。不是聖域強者或者專修空間規則的神域強者,是沒有可能看到那張紙上的一個字的。他看到的那一句話更像是封神強者的預言術,這無關緊要,因爲哪怕最弱小的神祗都會這麼說上一通讓信徒更加死心塌地。

但,截斷他目光的那句話則徹底擊碎了他的信念和認知。縱觀格洛里亞位面發展的始終,沒有一個強者得以永恆,哪怕是現在那三位被萬族景仰的至強者時間與空間之神卡里奧迪埃斯,戰爭與勝利女神忒尼茲艾薩拉和生命與死亡聖者坎迪斯諾爾頓都是從凡俗中崛起的,雖然在常人的眼中他們之前的歷史都是一片空白。

任何代表永恆的神語都不會被成功書寫並存留下來。不止一位強大的神祗試圖與這條真理抗衡一下,但他們都失敗了,其中最強大者甚至被位面規則反噬險些直接隕落!

“突破了那個等級的強者?這明顯與迪奧多西家族的家譜相悖啊。”古德里安哆嗦着從懷裡摸出一份迪奧多西家族早期家譜,狠狠地砸了下自己的頭。那上面記載的強者最高也不過突破聖域罷了!

就在他把那份家譜丟在地上的一瞬間,他瞥見了書的切口上點點墨跡勾勒出的一個古神語詞彙——命運。

裝備庫中,岡薩雷斯終於登上了圓臺的頂端,直面那三把非同尋常、需要極高血脈濃度進行契合的武器。他深藍色的眼睛掃過它們,最終停留在位於中間的那把重劍上。

重劍被一個法陣支撐懸浮在距離地面三釐米高的地方,岡薩雷斯不明白爲什麼在魔力如此匱乏的次級位面會讓法陣生效,也不會去窮究。他只是看着那柄重劍,仔細研究着它的造型與上面的紋路。

這柄重劍造型古樸,沒有鋒刃,但外形大的驚人。事實上當長達一米七的劍配上弧形劍尖的時候,鋒利便成了多餘。灰黑色的劍身上沒有任何的裝飾,只有斑駁的印跡和一連串深紫色不明其意的文字。如果非要形容它的話,那就是足夠粗獷,足夠有男人味。

“它很符合暴力美學。”岡薩雷斯喃喃自語,伸手抓住劍柄,然後發出一聲低吼,渾身上下血氣一閃而逝!

龐大的劍彷彿沒有其應有的重量一般,被岡薩雷斯輕鬆拿在手裡。只有將近一米五的身高的岡薩雷斯此刻顯得有些滑稽,卻絕不會被忽視。他舞動重劍,做了一次豎劈和一次橫斬,並不費力卻有呼嘯的劍風相隨。

“你居然拿起了這把劍,血脈濃度果然夠高。”古德里安欣喜的聲音傳來,但其中有着淡淡的憂慮,“可你確定要選擇它麼?這種大傢伙可不符合當代貴族的審美,就像現在的貴族小姐只會爲那些陰柔纖細甚至有些娘娘腔的公子哥和吟遊詩人尖叫一樣。”

“但是它很符合暴力的美學。”岡薩雷斯盯着手中的重劍,第一次發出了自己的聲音,“最近我看了不少關於政治和哲學的書籍,我發現在貴族中最容易得利的羣體就是那些像這把劍一般的愣頭青。”

“像這把劍?”古德里安聽得饒有興趣,忍不住追問一句。

“看起來傻大笨粗,但擁有強悍的武力,在任何場合既不會被忽略也不會太顯眼。但只要發出自己的聲音,就沒有人敢忽視。”岡薩雷斯解釋道,“無鋒的劍,沒有裝飾的劍,看起來沒有絲毫內涵和攻擊力,但實際上呢?”

古德里安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說的不錯,看來你很適合使用這把劍。看到那行深紫色的字跡了沒有?它的神語表述爲納古斯之劍,翻譯成通用語就是‘粉碎空間’之劍。也就是說,只要蠻力足夠就可以直接用它砸碎空間!”

“那它一定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岡薩雷斯低聲說道,輕輕撫摸着劍身,斑駁的印跡證明了它曾經的輝煌。

古德里安點點頭,解釋道:“它在古德里安家族晉升公爵家族時被鍛造出來,可謂舉傾族之力。外表之所以除了巨大以外平平無奇,是因爲整把劍就是一個法陣,擁有着調節重量的作用。只要血脈匹配且濃度足夠,哪怕一個小孩子都可以把它揮舞起來。

“可以說,除了爲使用者減重和加重攻擊之外,這把劍再沒有任何屬性。但就是這把劍,在一位家族至強者的使用下砸碎了數十個深淵大領主的腦袋!看見那些印跡了麼?那是被一個蟲型的大領主的血液腐蝕出來的。”

說着這些,古德里安的語氣有些激動,帶着深深的自豪。岡薩雷斯則是聽得心嚮往之。

“重劍無鋒,代表的卻是極致的進攻,無守的進攻!”古德里安長嘆一聲,“這是物極必反,而你則選擇了一條艱辛的路。”

“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我選擇了它,就不會放棄。”岡薩雷斯將重劍橫擔在身後,轉身向圓臺下走去,“一位哲人說過,人生就像演戲,演的越好活的越好。所以,爲了復仇,我就演一個像這把劍一般的愣頭青又如何?”

“你長大了。”古德里安欣慰地說着,只是這聲音中的苦味只有自己才能察覺。看着岡薩雷斯的背影,他的腦海裡浮現出家譜切口上的那個詞彙——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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