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寒風凜凜,如同羣虎席捲山林,又兇又猛,由西而東。
寒風中,街邊的樹木簌簌發抖,嗚嗚嗚嗚!
像是有千萬只寒蟬,在樹枝上,不停地哭泣,不停地悲鳴。
風,不停地吹。
安城,公安局大門徐徐敞開,一箇中年男子,戴着手銬,在數名檢察人員的押送下,走出門口。
“轟!”這時,一聲輕響傳來。
這是發動機的聲音!
不遠處,一輛紅色的寶馬車,忽然動了。
極速旋轉的車輪,四處飛濺的冰渣,它,像是一支離弦之箭,氣勢洶洶,直奔中年男子而去。
“閃開,閃開!”
一時間,驚叫聲四起。
衆人皆驚,紛紛避退。
戴着手銬的中年男子僵在原地,一個人,孤身零零。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人竟敢在公安局大門口行兇。
他不像其他人受過訓練,憑本能閃避,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看着那輛紅色的寶馬車,由遠而近。
“嘭!”一聲巨響。
紅色的寶馬車,直接撞在中年男子的身上。
他猶如無根的柳絮,倒飛數米之遠,撲倒在地。
然而,紅色的寶馬車沒有片刻停留,繼續向前,越到中年男子身側。
驀然間,紅豔豔的車門打開,猶如一個嫵媚多姿的女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中年男子擡起頭來,瞬時間,臉色慘白。
他看到一雙眼睛,一雙凌厲迫人的眼睛。
這時,一把彎刀從車裡伸出來,寒意森森,若一道彗星殘刃,劃過他的脖子。
譁!
寒光閃過。
霎時,鮮血迸濺,一顆好大的頭顱飛落。
時間仿若停滯了。
大街上,血光淋漓,像是一株嬌豔的玫瑰,片片凋零。
風,繼續吹。
其他所有人,還保持着拔槍的動作,近乎愣在原地,那輛紅色的寶馬車已揚長而去,不見蹤影。
“還愣在這裡幹嘛?追啊!封鎖附近的所有交通要道,我看他往哪裡逃!”一聲暴喝,震徹所有人的耳膜。
這是一個女子,年過三十,一頭長髮,冷豔無雙。
劉星語怒氣沖天,一口氣從西餐廳奔到現場。
看着那顆血淋淋的頭顱,她臉色陰晴不定,反覆不停。
“是你麼!”劉星語喃喃低語。
就在她眼皮底下,就在公安局門口,一個活生生的人,被一刀斷首!
何等猖狂!
這是打她的臉,這是向法律挑釁,這是踐踏他們公安機關的尊嚴!
不抓此賊,誓不罷休!
“小星星啊……”
西餐廳中,秦大寶看着慌忙不跌的警員,看着驚魂未定的領導們,看着握緊拳頭的劉星語,他微微一嘆。
兇手既然敢在此作案,必然計劃好一切,算計好一切,現在後知後覺,纔想起去追捕,只會讓兇手牽着鼻子走。
那輛寶馬車,顯然停此地多時,觀察着其中的一舉一動,真要追究起來,她身爲局長,這是嚴重失職,難辭其咎。
也許無人會怪她,任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敢在公安局門,用那麼醒目的車輛作案行兇。
可也因此,他們纔會疏忽,纔會給兇手可趁之機。
資料上顯示,江若雪是被一輛紅色的寶馬車撞傷,很明顯,兇手用紅色的寶馬車作案,是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可悲又可氣的是,事發突然,現場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竟連兇手長什麼樣都無從得知。
今後,她定會不斷自責。
他了解她!
微微搖頭,徐大寶將幾張錢放在餐桌上,消失在風裡。
……
兩個小時後,劉星語帶着大批警員,在南馬大道發現嫌疑車輛,與此同時,在後備箱裡發現一個被捆綁的男子,還有一把帶血的苗刀。
“好得很,好得很!”劉星語面目陰沉,拿起苗刀,嘴上唸叨不停。
這是一柄彎刀,長不過三尺,卻很是沉重,鋒利無比。
劉星語暗自磨牙。
安城所有的苗寨,幾乎每家一把苗刀,其來源甚廣,根本無從查起。
“帶回去,看兇手是否留下指紋!”
把刀轉交給身邊的一個警員,劉星語的目光,落在從後備箱裡解救出來的男子身上。
“你是誰?怎麼會在車上?”
“我叫劉星,這輛車是我的,今天……今天一大早起來,我準備去公司上班,突然就被人打昏過去了!”
“與我一個姓啊,名字也只有一字之差,我問你,打昏你的人,是男是女,什麼模樣,身高多少,身材如何,馬上說,不準猶豫!”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局長,我沒看到是誰,就被打昏過去了!”
“是麼?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撒謊,是不是殺人兇手的同夥幫兇?”
“什麼?殺……殺人兇手?”
男子臉色一白,癱軟在地。
看他這般模樣,劉星語嘆息,看來,此人的話沒有假。
“留下一隊人,看好現場,其他人,跟我去一品香走一趟!”
……
一品香,蘭字房。
靈兒靠窗而坐,託着下巴,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那個男人最終離開了。
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不知爲何,她也沒有離開。
天依舊陰沉沉的,看不到陽光,一如無法看清蒼茫的未來。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衝進一品香時的場景。
面對她的怒氣衝衝,她的質問,他卻說,她生氣的樣子,很好看。
這個世界上,從未有一個男人一句話便讓她心潮起伏。
那天的晚霞很美,燒紅了半邊天。
她的臉,也是紅撲撲的。
他們一起,靠窗而坐,一如此時。
當時,他笑了。
她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是世間繁華下殘留的溫柔,很迷人,很蕭然,讓她心疼,讓她心裡發堵。
“吳大哥,你喜歡晚霞?”
“很美,不是嗎?就像……一個披着紅妝的新娘子!”
“我更喜歡朝霞,新的一天,新的開始,新的期待!”
“晚霞過後,就可以看到美麗的星空,我們布依族的老人常說,親人過世後,就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他們閃閃發光,就是在看着自己,朝霞……朝霞過後,面對的只有冰冷殘酷的現實……”
“人總要有個期待,不是嗎?每個女孩子,都有一個夢,都希望自己愛的那個人,一如既往地愛自己!”
“是啊,期待!就像春風撫過大地,層層寒冰之下,有一株萌芽將破土而出,你在期待着它是麥還是黍,或者,你可以雲遊遠方,歸來時,它已經長成了金燦燦的油菜花……靈兒,我覺得,你更像一個畫家,因爲,你的眼睛,可以看到這世間最美麗的事物!”
“咯咯咯,吳大哥,你現在不像廚師,更像一個詩人,專哄女孩子的那種,哪個女孩子一不注意,就被你騙了!”
“哈哈,也只有在你面前,我纔敢說這樣矯情的話,靈兒,認識你真好!”
“吳大哥……”
窗口,靈兒抱着膝蓋,思緒萬千,不知不覺,淚水已然打溼了她的臉頰。
“我認定你,就是你了,吳大哥,我等你!”
靈兒擦乾眼淚,邁開腳步,走出一品香香。
就在她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街頭,劉星語帶着大批刑警,驟然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