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出殯?”
黃紙冥錢從白衣的手中飛出,在空中稍作滯留。
隨後便帶着亡者對這人世的遺憾,歸入大地黃土之中。
這種場景,蘇澤也曾身有體會。
蘇家的滿門遭難,將他推上了悲痛的浪尖。
他早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在幾十口棺木前保持從容的。
似乎,那是他人生最後一次感受親朋滿聚的“溫暖”。
坐在棺木前,伸手感受冰冷的溫度。
眼淚,似乎是他對蘇氏已故亡者最後的留戀。
也正是從那一天起,開朗的蘇澤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木訥且索然無味的“呆子”。
如今再度看到出殯的畫面,蘇澤不禁感到悲從中來。
下意識的將視線從出殯隊伍中挪開,蘇澤擡手逝去眼角的淚水。
而就在此時,他卻突然看到,一身材臃腫的男人正緩步從遠處走來。
他帶着一個黑邊框的眼鏡,腦袋上蓋着黑色的皮帽。
身上還緊緊的裹着一件深綠色的棉襖。
腳上厚實的棉鞋,伴隨着步伐的邁動,依次在泥地上留下深邃的腳印。
看到對方出現後,老徐的表情瞬間變得興奮了不少:“人來了。”
老徐朝對方揮了揮手,而後者也在此刻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可本應溫情滿滿的相見,卻被對方砸在老徐的臉上的拳頭徹底擊碎。
“你個死老徐,可算讓我逮着你了呀!”
“他媽的,還錢!”
還錢兩個字,在對方的口中變得鏗鏘有力。
如果老徐在不做點實際行動,恐怕下一拳也會接踵而至。
“老丁,你他媽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我就借了你三百塊,至於見面就用拳頭招呼嗎?”
揉着有些滲血的鼻子,老徐的臉上滿是哀怨。
可對方似乎根本不吃老徐這套:“還!錢!”
“行行行,還你!”
“你這傢伙,真是掉錢眼裡了。”
似乎是爲了挽回所剩不多的尊嚴。
老徐艱難的從口袋裡,掏出三張百元大鈔。
憤憤的砸在這位被稱爲老丁的男人身上。
老丁毫不在意老徐的行爲,探身撿起地上的鈔票。
當鈔票被送入口袋的瞬間,笑容立刻浮上老丁的臉頰。
“老徐,你可別怪我!”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
“更何況我錢來得也不容易。”
“都是我一個字一個字碼出來的。”
“哎,說多了都是淚啊。”
多餘的寒暄是在到了家之後,才從老丁的嘴裡擠出來的。
“小婉,她還好嗎?”
當老丁提及小婉的瞬間,老徐直接愣在了椅子上。
似乎這個稱呼,能觸及到老徐的軟肋。
許久後才弱弱的回了一句:“一切都好。”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老丁的表情百感交雜。
若非老徐阻止的及時,恐怕淚水會直接衝出眼眶。
“先不說小婉的事了。”
“你最近咋樣,在這地方待着,肯定每天都有“驚喜”。”
老丁苦笑着把兩杯茶端上桌:“驚喜個屁!”
“剛纔你們應該也見到那支出殯隊伍了。”
“知道死者是怎麼死的嗎?”
故弄玄虛的對話讓老徐很不爽:“你他媽別廢話,快說!”
被老徐嗆了一句,對方的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你別瞎叨叨,安心聽我說就得了。”
“這個出殯的隊伍,送走的,是這次失蹤案的第一位倖存者。”
當對談及失蹤案的時候,蘇澤和老徐明顯變得認真了不少。
“起初,這個人回到家,並沒有發生什麼怪事。”
“爲了撫平受難者的心靈創傷,村長還給他家送了兩隻雞。”
“可就在他回來後的第三天,怪事卻突然降臨在他身上。”
“當人們在他房間找到他的時候!”
“他正蹲在自己房間的牆角,手裡拿着剃刀。”
“一根一根的把自己的頭髮給剃掉。”
這個劇情在老徐看來毫無吸引力:“剃頭鬼的故事,我都聽爛了。”
“你能不能講點別的?”
似是早已預料到老徐的反應,老丁臉色突然變得得意。
“剃頭鬼的故事你估計都能倒背如流了。”
“但這小子的遭遇,可比剃頭鬼要恐怖的多。”
出於個人習慣,老丁專程拉上了窗簾,還順手給自己點了根菸。
青煙繚繞之下的老丁雙眼微眯:“當時大家也覺得很奇怪。”
“可因爲對方是從李子林回來的,身上難免會染上不乾淨的東西。”
“所以,村人都不敢靠近。”
“就那樣靜靜的注視着他一點點的把頭剃光。”
“本以爲這就結束了。”
“可下一秒,剃刀卻深入皮肉,開始剔骨了。”
“一層層血肉被刀刃逐一剃下。”
“失去了毛髮的頭顱瞬間被血染成了鮮紅。”
“其中幾個膽子大的村人看不下去了,於是上前阻攔。”
“可當他們搶下對方手中的剃刀時,這才遲遲的發現,在這人的腦袋上居然是另一個人的臉。”
老徐似乎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另一個人的臉?怎麼說?”
“我當時也正好在場!”
“親眼目睹了整個血腥的過程。”
“而在我看來,與其說在那人的腦袋上是另一個人的臉。”
“倒不如說,是在他原本的臉上,又敷了一層若隱若現的女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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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還清晰的看到,在那張女人的臉上還帶着婚嫁時特有的紅妝。”
講到這,藏匿在蘇澤記憶深處的畫面卻突然被喚醒。
先前他曾聽到的有關葫蘆山的詭異傳說中,就曾有一位婚嫁的女子。
她在婚嫁當天被土匪強擄上山,爲保貞潔,懸樑自盡。
而葫蘆山的怪事,也從她懸樑身死的那一刻被徹底的激活。
如今在這個從李子林中逃出的倖存者臉上,又出現了婚嫁的紅妝。
這兩者之間是否存在着某種關聯?
心情異常沉重的老丁遲疑了片刻,隨即哀怨的嘆了口氣。
“哎,也怪我太愛湊熱鬧,纔給自己惹上了麻煩!”
說話間,老丁突然站起,並擡手脫去緊裹在身上的棉衣。
與棉衣被一併褪去的還有手套、棉鞋以及頭頂的皮帽。
坦誠相見的老丁,如今毫無保留的將自己展現在老徐和蘇澤的面前。
老丁的肢體上下,除臉頰外,其餘部位皆被一種黑色的絨毛覆蓋。
並且,在絨毛的尖端位置,還有類似鮮血的液體滲出。
“當日所有看到那張面帶紅妝的鬼臉的人!”
“第二天身上都長出了這種黑色的怪毛!”
“而這,還只是驚悚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