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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吟遊詩人

章三 吟遊詩人

守望島沉入伊斯塔身後的海平面時,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不知道幾時開始飄灑的濛濛細雨把灰天黑海連在了一起,船每往西方行上一分,伊斯塔就越覺得天氣涼上少許。他坐在艙外的平臺下,一邊避雨閒坐,一邊看着這陰鬱的天地。

“我們應該爲客棧老闆的提議乾一杯,如果沒有他的賣力推薦,估計‘毛筆’這個傢伙也不會出血,買下這幾桶麥酒了!那樣的話,哪裡還會有現在這愜意的時刻?”伽羅斜窩在伊斯塔身後的艙板處,一手舉着大杯的麥酒,一邊對身邊的西摩說着。

“小孩子不宜飲酒!”西摩心疼地看着伽羅大口吞下的麥酒,“會影響智力發育的。客棧老闆是爲掙錢,應該敬的是‘毛筆’纔是。”

伊斯塔聽到,收回凝望大海的目光,轉過身來,看見西摩等人向自己舉起酒杯,便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仰頭欲飲。

“反正他花的是艾德文給我們小隊的起始資金,他纔不心疼了!”艾黎亞在一邊插嘴。

於是衆人瞬間恍然,“天地間最‘慷慨’的慷慨是什麼?”伽羅把前面的“慷慨”兩字咬的極重,之後悠悠然地呡了一小口酒,神情彷彿洞察人情的哲人,“慷他人之慨!”

伊斯塔神色自然,完全不理會幾位隊友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杯中酒,雙眸移上伽羅的娃娃臉龐,輕輕說道:“總是如小孩子吵嘴般的爭執,已經讓我厭倦!”

“嗯,是的,你已經步入了暮年,我的朋友!”艾黎亞眨動着長長的睫毛,端詳着伊斯塔的臉,“想來,你喜歡的是安靜地躺在搖椅上追憶往昔。”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建議你現在就當藍儂的學徒吧,”西摩插嘴,“跟着他,沉寂會是你永遠的伴侶。”

“自殺,更直接!”藍儂低沉的聲音從兜帽的陰影裡傳出,身爲法師,他很少飲酒,先前一直都靜靜盤坐在一邊,也不曾參與聊天。他的話從來很少,而且永遠簡短。

伽羅和西摩、艾黎亞聞言,彼此對望一下,同時扭頭看向伊斯塔,一起對着伊斯塔含笑點頭。

伊斯塔無視,仰頭猛灌一氣。

“主說,自殺是罪!”我們的牧師小姐終於發言,她的一句話差點讓伊斯塔把正喝的酒一口噴將出來。

海上時光漫長而無聊,對於不適應海上生活的他們,聊天成了有效打發時間的消遣之一。其中又以伽羅、西摩以及艾黎亞三人的彼此調侃戲謔爲主旋律。但是今天,伊斯塔發現,自己竟然成了所有隊友的調侃對象。

就在伊斯塔準備起身迴避,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突然聽到艙頂上方的瞭望臺上傳來呼喊:“船長,左前方有情況,好像是有船撞礁擱淺了!”

伊斯塔聞聲,馬上朝那個方向眺望,天色本就有些暗了,在加上細雨朦朧,遠處更是模糊一片。伊斯塔凝神觀看了半天,才終於發現那邊的一團黑影。心中不免佩服那位瞭望手的眼力。很明顯他忘了,瞭望手裡都是有煉金術士們造的千里眼的。

船慢慢朝那個黑影靠近,伊斯塔隱隱聽見從那邊傳來吟唱的聲音,只是被海風時而送來,又時而吹散,時斷時續地並不真切。漸漸地,隨着歌聲的越來越響亮,伊斯塔也看的越來越清楚。

那是一艘單人或雙人用的小快艇,船長大概十幾尺。可以明顯看出來,它是爲了遠航而被主人改裝過的。整個船身外表看上去彷彿魚鱗,那是用鐵杉木板一塊疊着一塊釘牢、包裹整個船體所造成的結果。但是顯然,這樣的強度雖然能夠應付遠航時的風浪,卻不足以承受暗礁的撞擊。

於是,它現在的模樣有點慘烈,身體歪斜地卡在那裡,鱗片歪斜龜裂,沒有甲板的船內已經滿是海水。

一個身影站在船的側後面,他雙手緊抓着船舷,身子直直立在海水之中,估計是站在海水下的暗礁之上。他渾身被水淋的透徹,一副落湯雞的狼狽,可是偏偏卻仰首高歌,神色自然,竟是說不出的飄逸灑脫。

“不裝B能死麼?”西摩在一邊輕聲嘀咕,用的卻是一口流利的北境艾達人的俚語。

小鬍子船長指揮着船隻,不敢靠過去太近,怕一個意外把自己的船也撞上暗礁,另外也爲了避免船身激起的波浪給那位遇難者製造出危險。

一名水手腰繫跳入海水之中,在霧雨瀰漫中,慢慢遊向擱淺船隻的地方。等他把自己和遇難者束在一起,綁好之後,大聲朝這邊呼喊。聲音在海風中飄渺。

衆人一起施力,不一會兩人都被拉回。伊斯塔等人也走過來觀瞧。

被救上來的人,身材高挑削瘦,一襲大的出奇的藍白色斗篷溼溻溻地粘裹在身上。他一頭白髮束結於腦後,眉毛、鬍子和頭髮是一樣的雪白,原本應該是修剪得很美觀的鬚髯,由於海水的關係,現在看上去卻是更添了幾分主人的狼狽。

“吟遊詩人?”艾黎亞看着此人的裝束,疑問道。在她心裡生出一種模糊的感覺,依稀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個身影,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白髮人在海風中瑟瑟發抖,轉身朝艾黎亞點點頭,伸手哆嗦着抖開粘在身上的斗篷,露出裡面繡滿古樸花紋圖案的長外套。在他腰間,一側束着一個貌似木質的酒壺,因爲多年使用,已經被磨的光可鑑人,上面裝飾的雕刻也已模糊;而另一側,則是繫着一柄長劍。

他先向救自己的水手彎腰致謝,接着又一一向周圍的人躬身,溼漉漉的鬍鬚隨着他的動作抖動着,不時滴下幾點水滴。

“老先生還是先到艙室裡面換下衣服,取取暖吧!這個時節的海水可不是好消受的。”墨蘭索在一旁看着老人哆嗦,心中不忍。

“正是,正是。”小鬍子船長也連忙過來,命手下人帶着老人進入船艙。

“剛纔在海里唱歌的時候,怎也不見他冷成這樣?”西摩看着一邊顫抖一邊小跑着而去的老詩人,問道。

“情況不同,心境則不同,心境不同,人的承受力也就不同了!”伊斯塔淡淡地回答,心裡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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