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本就荒唐,你越不想傷人,就越容易受傷。善良是一種信仰,一個夢想,或許,它也只能是一種夢想。實現夢想的路上,血雨刀光!當某一天,你以爲夢想實現時,你纔會恍然發現,自己卻已經不再善良……
——伊斯塔
伊斯塔在進奴隸場門口的時候,看到了刻於石門之上的場名——“家鄉”。伊斯塔忍不住苦笑,起名的人可真惡毒,還有比這更刺心的諷刺麼?
伊斯塔唾了口唾沫,邁步走進了自己即將入住的“家鄉”。
破舊的土石混合建築,被多年的風霜雪雨腐蝕得面目慘淡,繞着中間橢圓形空場環形鋪開,每棟建築向外的這面都沒有牆體,而是鋼鐵鑄就的牢欄。通過鐵欄能清楚看到裡面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奴隸,他們衣衫襤褸,神情冷漠死寂,就那樣默默等待着,等待着屬於自己的主人把自己帶離這個人間地獄,又轉而投進另一個地獄人間。
伊斯塔同情地看着他們,然後突然醒悟自己即將成爲他們其中的一員,自己已經沒什麼資格去同情任何人了。伊斯塔不喜歡這種感覺。他靜靜地看着羅尼走過去和一個長相醜陋的男子搭話。伊斯塔聽不太懂那種方言,從口水紛飛的對抗中,他能感覺到,那是在講價錢,而自己,就是那件商品。
醜男時不時用一種詭異的眼光看一眼站在一邊的伊斯塔,伊斯塔對那種眼光很熟悉,瓦爾泰克大公就經常用和那一樣的眼光去選馬。伊斯塔憤怒,又很快淡然,他要適應這世界的規則,要適應自己的新身份,要適應這一切的一切。“只要適應就好,不要屈從,只要頭低下就好,心不要低!”他對自己說。
即便到最後伊斯塔被領進那間住滿了奴隸的牢房時,伊斯塔也還是沒搞清楚自己到底被賣了多少錢。“希望不要太少,不然也太跌份了!”他自嘲的想。隨便找了一塊地方,伊斯塔席地而坐,開始打量自己的室友們。
這間不大的房間裡,竟然密密麻麻擠着二十多人,大多都是一些孩子,他們看向自己的目光冰淡冷漠,甚至還有一些充滿了**裸的兇猛恨意,絲毫沒有那種“同爲淪落人”的應有的善意或者說同情。這讓伊斯塔很不理解也很不能接受,大家既然都已經淪落至此了,難道就不能彼此支持一下麼?
不過之後發生的事情,一下子就讓伊斯塔明白了一切。
中午,幾個彪形大漢送來了午飯的食物,乾巴巴的黑麪包和清澈如水的稀飯,並且分量很少,完全滿足不了二十幾個人的需求。就在伊斯塔皺眉思考這種飯菜如何下嚥的當口,那二十幾人已經行動。就彷彿是一場戰爭,一場超混亂的戰爭,在這場戰爭裡沒有戰友,只有敵人。每個人都把除自己外的所有人統統視作對手,他們相互爭扯,彼此互毆,所爲的不過就是能吃一頓飽飯而已。
一個孱弱的孩子被打翻在地,他捂着肚子無聲的哭泣,眼中的淚水順着已經猙獰的臉,緩緩流淌。他掙扎的爬起來,用自己身上最原始的武器,指甲還有牙齒,瘋狂撲向其中一個已經搶到麪包的孩子。
伊斯塔震驚了,他沒有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移動身子的力氣。一個血淋淋的殘酷世界就這樣活生生降臨在他眼前,他之前一直以爲自己可以適應,卻不曾想,這世界比他想象的要慘烈百倍,要適應這些,何止只需要勇氣?
痛呼聲,慘叫聲,悲哭聲,吟嗚聲,還有搶到飯菜的欣喜歡呼,喝湯時的呼嚕,吃飽的滿足**,所有的聲音交匯在一起,一如一場悲烈慘壯的交響樂,轟鳴在伊斯塔的耳畔,震盪着他幼小的靈魂。
這一天,伊斯塔沒吃到一點東西。
第二天,這世界繼續重複它慘烈的真實,伊斯塔依舊沒動,只有拳頭握了又鬆……
第三天,伊斯塔已經麻木,血見多了,血就不再是血,還不如紅菜湯有熱度;淚見多了,淚就不再是淚,它比水還廉價;殘忍見多了,也就不再是殘忍,只是比溫柔來得更直接,比懦弱來得更轟烈!
這天,伊斯塔吃到了晚飯。
第五天,伊斯塔對自己說:對付殘忍世界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比這世界更殘忍!這天,他,吃的很飽。
到後來,整個屋子裡的孩子都怕了伊斯塔,他出手太狠了,每個接近他的人都會留下至少一道深深的傷口,那是他的左手留下的,那手如刀般鋒利。
伊斯塔靠自己的殘忍贏得在這個狹小世界裡的位置。一天,他對孩子們說,我們都該有飯吃。於是那天開始每人都分到了吃的,雖然不飽,但也滿足。又一天,他對來送飯的人說,飯太少,餓死人的話,賠本的是老闆。於是,到第二天,飯菜竟真的多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