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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夜話

第十六章 夜話

京都。

有人說書是人類文化與記憶的載體,是某一個時空中斷點式的記憶表達,這話想來是沒錯的,華夏傲立世界五千年,其間一脈相承的傳承全部是由浩若煙海的書籍組成。所以華夏古代那些個書生腐儒們,纔會在爲經書作注的時候立下“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的廣大宏願。

但在現在這個除了躺牀上玩*女人之外一切都講究快節奏的時代,書籍的作用遠遠不如動態的影視藝術來的強烈和直白,書籍能給予人的是一片抽象而廣闊的思維空間,動態影視藝術則是儘量將這些思維固化,形成一個具體的形象,二者其實說不上誰好誰壞,選擇和喜好因人而異罷了。

但是影視藝術相對於書籍來說終歸是少了些文化沉澱和韻味,這種韻味是無論如何也求不來的,必須經過無數個歲月長河的洗滌,就像濤濤大浪淘沙瀝出來的金子。更何況,具像化的藝術形式,有一種比影視藝術更加深刻更加有歷史文化韻味的,那就是建築。

建築更像是一種記憶,或者是一種記憶的載體,因它所處的時代、文化的不同打上不同的象徵烙印。一塊磚,一片瓦,一方石柱,一扇窗楹,一條雕樑,一抹畫棟,只要是在歲月長河的不斷沖刷中能夠得以殘存的老物件,本身就帶有一種令人近乎着迷的神秘氣息。

所以在京都這個地方,有錢有權有勢有能力的人往往不喜歡那些個高樓大廈,或是西式別墅,恰恰相反,這種地方是被打上暴發戶頭銜的和書香門第的分界線。在京都,真正的好地方,就是四合院。

莫姓老人此刻正躺在躺椅上眯着眼,手中搖着一把有些年頭的老舊蒲扇,點點燭火透過窗格縫隙打到臉上,照的他臉龐明滅不定。

此刻他所躺的院子,正是一座四合院。院子不算大,兩進,用主人家的話說,他家人少,就算逢年過節那一雙不成器的兒女回來了,撐死了後院一人一間廂房。但所幸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四合院裡大戶人家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花草樹木,假山流水,藉着燈光和月色可以看的出打理的很整齊乾淨,一看主人家就是有閒情逸致的主兒。

莫姓老人右手邊是一張石臺,石臺另一面也放了一張躺椅,上面躺着一個同樣頭髮花白的老人。此刻這老人正眯眼吹了吹蓋碗中的茶水,笑着道:“鶴年,你這次突然進京,可是撩動了不少人的神經吶。”

被稱作鶴年的莫姓老人搖着蒲扇,同樣呷了口茶,搖搖頭道:“我莫鶴年哪有那麼大能耐,撐死了不過一個下放外地的三流官員回家看看,南方發甜的米酒黃酒喝膩歪了,就想着啥時候再喝上一回帶勁兒的二鍋頭,這口滋味,忘不了啊。”

白髮老人哈哈一笑:“想喝酒好說,打個招呼過來,保準好酒管夠,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往京城折騰,不嫌累得慌?”老人頓了頓,繼續道:“要我說咱這半隻腳入土的人啊,能活上一天,便是從這酆都鬼門打了個圈,算是老天爺格外開恩了,年輕人的事兒,還是少管的好。”

莫鶴年彷彿沒有想到眼前老人如此開門見山,有些意外,嘆口氣道:“怎麼着,我這前腳纔剛到,就有人爬到你們上來了?”

白髮老人喝了口茶,笑眯眯道:“那可不,莫老爺子的招牌,在這京都可是響噹噹的很,聽說您要來,這些表面上功夫一個比一個足的大家族,真要論起來,有幾個能沉得住氣的?”

莫鶴年啞然失笑,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像下山老虎人見人怕了。”

白髮老人道:“在那些人眼裡,你可比下山老虎可怕多了。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人心可怖甚於虎狼兇猛,您看看用到您老身上,多貼切。”

莫鶴年沒理老人的打趣,閉上眼專注品嚐杯中茶水,莫鶴年生平沒什麼太大的愛好,獨獨茶葉除外,尤其是對越老越有味道的陳年普洱。每年有求於老人給老人送禮的,大都知道莫老爺子好這一口,削尖了頭皮搶購市場上原就珍惜的陳年普洱茶。但莫老爺子又是出了名的貔貅,只吃不吐,。見到好茶先收了再說,至於有所求,那就是另一種說法了。然而無論成與不成,莫老爺子的普洱茶,依舊是終日盈倉。

老爺子一口便嚐出杯中起碼十年之久的宋聘記普洱,心頭微亮道:“怪不得你捨得拿出來這麼好的茶,嘖嘖,這一段時間,昧着心收了不少吧?”

白髮老人嘿嘿一笑,道:“還不是託您的福,要不是您這一段時間閉門謝客,外頭人想找門路也找不着,我還真沒這麼個機會。”

莫老爺子看着水中沉底的茶葉嘆了口氣,道:“要是製茶師傅看見你這樣糟蹋宋聘普洱,不知道會不會氣的金盆洗手。”

白髮老人將杯子放到石臺上,道:“這麼個淡不啦嘰的東西,也就你們這種掉書袋的老頑固喜歡,咱老白啊,大老粗一個,還是覺着二鍋頭才她孃的痛快。” 白髮老人笑道:“學你打個比方,這茶呢,就像是江南那邊的女人,又軟又水嫩不假,可是哪有咱北方烈酒一般的女人來的有味道,咱看着中,要是讓咱喝,生怕一不小心用力大了就給弄壞了,不像咱北方的,禁得起折騰,越折騰越有味道。”

莫老爺子大概已經適應了身旁白髮老人的無所顧忌,不再試圖對牛彈琴爭論茶的問題,說到底茶是君子之道,本就是講究求同存異和而不同。莫老爺子聲音一變,問道:“宋家李家那邊,最近有沒有傳出來什麼消息?”

白髮老人搖搖頭:“以他們兩家的尿性,不可能看到這麼點兒動靜就翻出浪花。宋家倒是有主動示好的意思,但話沒說開,也就不清楚宋子坊那人到底什麼個意思。李家和你一向交好,你得到的消息,應該比我全才對。”

莫鶴年點點頭,嘆道:“水太深了不容易走,渾水摸魚的機會也少些,有趙家這個大石頭在上面壓着,容不得這幾家不好好想想。”

兩人正說着,忽然間似乎心有所感,一同擡頭望向天空。

白髮老人一臉震撼,就連莫鶴年也有些不可思議。

良久,白髮老人嘆了口氣,眼神半眯着看不出神情道:“這老傢伙消失了三十年,脾氣還是這麼臭。”

莫鶴年依舊擡頭望天道:“那座山上的人啊,出了名的護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沒想到,楊虎臣這老傢伙,竟然強到了這個地步。”

白髮老人喃喃道:“孃的,怪不得三十年前半個龍虎山都沒能進的了山門,有個這麼彪悍的菩薩在,誰敢啊。”

莫老爺子閉上眼,耳中忽然響起了《空城計》的調調,正唱到我本是臥龍崗上散淡的人……三十年前的事,終歸還是沒那麼輕鬆就給滅了啊,若是當年……

忽然間,莫鶴年猛然睜眼擡頭望向北方的天空,就在剛剛,他感覺到一陣無比泠冽的氣息,鋪天蓋地散播開來。只見正北方的天空之上,一顆無比明亮的性子,被衆星拱月般圍在中間,正在冉冉升起!

莫鶴年突然也是一陣震撼,口中輕聲道:“這是……紫薇帝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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