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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故事(上)

第十章 故事(上)

白素看着包括周成在內的三人,神情陷入回憶。

魔都這座城市,像是一杯晶瑩剔透的鴆毒。

故事的開端,白素悠悠嘆了口氣,這樣說道。

那是有關一個從農村跟隨時代潮流奔赴三大重鎮北上廣淘金的少年,一個遊離於夜場酒吧紙醉金迷的舞女,和一隻某個夜晚奄奄一息的白貓。直到故事講完,陳般若才明白那個寂滅的死氣緣何而來,那隻黑貓眼睛中滔天的怨恨,以及那座別墅正對山峰的後面,爲什麼奇怪的排了九個窗子。

正如華夏曆史上某位年幼帝王看見窮人沒有飯吃極爲天真的說出“那他們爲什麼不吃肉”一樣,三十年前這座依舊算不上比肩而立北方京都的城市,早就忘卻了百年前烽煙四起的壯闊波瀾,充斥在骨子裡的富庶使得他對從四面八方來此謀生的年輕人滿懷善意卻又極不友好。這裡和那座處處充滿紅色的京都不同,能夠在這裡存活下來並且生生不息的,骨子中都帶有一份狼性。

處處充滿金錢的世界說白了,就是一個狼吃羊的世界。

少年年屆二十,身無分文,來到這裡沒技術沒頭腦沒身份沒背景沒人脈,打從孃胎裡生下來就成了三無產品,索性身爲農村人的那種任勞任怨還在,對土地的執念轉化成對生活的嚮往和熱情。這樣的少年來到魔都要麼就是大浪淘沙那樣被狠狠沖走,找個工廠做幾年工攢點兒積蓄灰溜溜跑回家裡,要麼就是捨得一身剮,敢拼敢鬥能說葷段子,憤世嫉俗的時候砸了人的寶馬還要撒上一泡尿,無權無勢無錢財寧願餓死街頭也決不狼狽不堪滾回那方土地。

她想起那時候的少年,坐在臺階上顫顫巍巍的點上煙,剛吸一口卻被嘴裡的血沫嗆的直咳嗽。少年卻在有些冷的風中笑起來,孃的,咱打小就在泥窩裡爬,大不了爛命一條,你們這羣鬼玩意兒不信就上來試試,老子今天不卸下來幾條胳膊幾條腿的,老子就不姓周。

那羣素日裡作威作福慣了的紈絝擡着其中被一瓶子撂到頭上不省人事的同伴,只顧着放狠話,卻沒誰敢上前一步,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這是她和少年的第一次交集,那天魔都很奇怪,能看到星星,少年的眼睛很亮,也像一顆星星。

她是一個風塵中賣笑的女子,他是一個鄉下來的鎮場小弟。

事情並不複雜。

每一個女人都向往風情萬種,然而大多數人往往承載不起風情萬種的代價,美麗原是罪惡這句話放在酒吧裡再合適不過。某天晚上某個“一心一意”追求她的紈絝公子厭倦了她看着清高的態度,藉着醉酒硬是想霸王硬上弓。原本鎮場子的大哥見勢不妙想息事寧人,畢竟魔都這地方藏龍臥虎,沒幾分真本事誰敢在夜場裡鬧事,就連她自己也是一行清淚閉上眼心一橫。然後這個平常看着木訥的少年直接提着瓶子衝上來一瓶子撂到那男人頭上,這一下子全場的人都懵了,那個紈絝也是兩眼發直,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少年拎着瓶子神情兇狠,道,敢在老子的場子鬧事,不怕死的來試試看看。

莫名其妙捱了一下的紈絝自然不肯罷休,捂着頭嚎叫給我打死他,身邊幾個“兄弟”頓時該抄傢伙的抄傢伙朝少年身上招呼,原本鎮場子的還有幾位見這情景屁都不敢放一個,任憑少年一個人捱打。少年也堅韌,捱了多少下一聲不吭,最後竟然衝出來又一瓶子撂到那紈絝頭上,這一下更兇狠,直接沒了動靜。

後來酒吧老闆匆匆趕來出面調停,這件事纔不了了之。只是之後少年就成了場子老大,出了名的吃軟不吃硬,原先那位慫的出屎的老大被更上面知道了,直接打的半死丟到黃浦江裡餵魚。少年得了老闆賞識,卻是依舊過着刀子裡舔血的生活,而那夜之後,她就成了替他包紮傷口的那個人,算不上幸福安穩,卻也成了個家。

直到有一天,少年照常一身傷痕回到家裡,二話不說就收拾東西趕女人走,心思聰慧如她當然明白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她說,我是你的人了,這一生、一輩子都是你的人,那時他還眼神溫柔,說男人拿得起放得下,咱倆一起走。然而還沒等到兩人收拾好東西,一羣人就烏壓壓找上門來。

領頭的正是當天晚上他打昏的那個紈絝。

一羣人按住少年,那人獰笑着,道,橫啊,你不是挺橫嗎。這次他學乖了,等到把少年徹底制服再上前來。他吐了口唾沫在少年臉上,惡狠狠說道,打人了不起?拼命了不起?就衝這股狠勁兒,十個老子也比不上你。可是老子有錢啊,他輕蔑一笑,在上海這片地方,有錢就是你爹,你知道有錢能幹什麼麼?他把目光轉向女人,目光淫邪,你不讓老子上,老子就偏要上,老子不但要上,還要在你面前光明正大的上。

少年眼眶通紅,不斷掙扎起身,然而卻被人踩住了腦袋,動都動彈不得。她哭喊,叫喚,然而沒了少年的她手無縛雞之力,眼睜睜看着惡魔似的紈絝走向他,一耳光甩在不斷抗拒掙扎的她臉上,罵道婊*子而已裝什麼清高,呦,莫不是跟了一條狗從了良就真覺得自己成了貞潔**了?老子在你身上砸了那麼多錢,你竟然去跟這麼一條狗!哈哈哈,倒是真應了那句話,婊*子配狗天長地久。

那一晚原本只屬於他的清白身子,在他面前,滿是髒污和泥濘。

走之前紈絝嫌惡的看着一動不動如死人的兩人,揮了揮手道,走了走了,孃的射都射不出來,沒意思,狗操的。扔下兩百塊錢踩在少年臉上,笑眯眯道,現在知道了不,裝英雄?

或許那時候的少年才明白,即便他能靠雙手打出一片天來,在那些有錢人的眼裡,依舊還是一條想捏隨時都能捏死的土狗。

在這片吃人不吐骨頭的土地上,要麼成爲人上人,一將功成萬骨枯,要麼,打碎牙和血吞。

就像那個紈絝,區區一百萬,輕而易舉的讓他這個所謂的“鎮場大哥”,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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