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是一座小花園,假山流水,有沒有品味兩說,有錢是真的。中間是鵝卵石鋪就的一條羊腸小道,直通房間正門。
少年心下數着步數,從正門到房屋正門,不多不少,剛好九十九步,老道跟在他身邊聲若蚊蚋:“門後有兩尊小一點兒的石獅子,也是漢白玉材質……靠牆的兩邊載着一種不知名的樹,樹下開了紅花……中間也有一個小湖泊,不過不怎麼流動,應該是死水……湖泊邊上放了一圈石質的長凳……似乎上面還刻了什麼花紋,但是太遠了,看不清楚。”
少年邊聽邊在心裡暗自點頭,忽然,在前面走着的周成猛然回頭,雙目通紅面色蒼白,嚇了老道一大跳。
“再說一遍,進來之後不要說話,不要動這裡的東西,不要問問題,記住了?”周成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盯着兩人,而是左顧右盼,生怕有什麼東西會跑出來一般。
老道趕忙點頭:“記住了記住了,保證不再說話。”
周成回去帶路,整個院子沒了聲音,頓時安靜的有些詭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因爲眼睛看不見導致其他感官異常明顯的少年似乎隱隱約約聽到了一聲“喵”。老道和周成兩人卻彷彿聞所未聞,少年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這樣一看就長了不少雜草的院子,應該沒人打理,哪還有什麼貓。
開門,門鎖抽動的聲音異常刺耳。
屋內裝飾倒不像外面那樣典雅,只是很簡單的裝修了一下,任誰都不會想到這麼大一棟院子屋內竟然這麼簡單。似乎很久沒人居住了,屋子中有一股發黴的潮溼氣,似乎還隱隱伴隨尿騷味與變質的食物氣息。
屋中黑暗,相對有些陰森。不過老道和少年平常招搖撞騙是一回事兒,身上算命看風水的本事,還是有些的。如老道所言,四品練氣,並不是吹的,對於平常人來說,算是真真正正的山上“仙人”,少年雖然修爲不濟,十年時間還未在修行一道上登堂入室,連堪堪摸到練氣一品的門檻都做不到。但所幸天生通靈,一雙眼睛緊閉,確是如老道所說,修爲不濟,難開天眼。天眼既然不開,處於天眼之下的那雙凡塵世俗之眼,怎能睜開。兩人倒也不害怕,反倒是周成,越往前走,身體越有些顫抖。
這是別墅最深處的一間房子,打開門,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雙瑩瑩泛着綠光的眼睛,門剛打開,兩人就聽到一聲嘶吼,一道腥風直接撲將過來。
周成彷彿有所準備,身體一扭,口中痛苦的喊道:“爸!”
緊接着,一陣嘩啦啦的鐵鏈聲響在低沉嘶啞的怒吼中響起,老道嚇了一大跳,本來不肖等少年說話就隨時準備一大把上清符籙撒出去,少年眼睛看不見但是感覺靈敏,趕忙拉住老道喊道:“師傅這周圍有靈力波動,你那是上清符籙不是大白菜!”
老道這才手一抖,擦了擦頭上冷汗道:“媽的這是什麼東西,嚇死貧道了,罪過罪過。”
室內依舊有嘶啞的咆哮聲,聲音低沉而壓抑,彷彿並不是人類。
等眼睛適應了室內光線,老道纔看清楚,那雙在黑暗中綠瑩瑩放光的眼睛,赫然是一個男人!
只不過那個人此刻長髮披散,衣衫破爛的不成樣子,嘴角咧開,上面還淌着一滴一滴的口水,這屋裡的腥臭味,正是從眼前這男人身上散發出來。
男人雙手、雙腳和脖子上都有一條手臂粗的巨大鐵鏈鎖着,正瞪着一雙眼睛看着眼前三人,老道士覺得如果沒有這三條鐵鏈,眼前男人肯定會毫不猶豫撲上來把它們三個撕吃了!
然而此刻的周成確是滿臉痛苦,一臉淚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口中喃喃道:“爸!”
老道士硬是把那句“這tm什麼鬼玩意”硬生生憋回了嘴裡。
然而那男人聽到這聲“爸”之後並沒安靜下來,反而愈發狂躁,掙得鐵鏈錚錚作響,在他的眼睛中,彷彿有一股滔天的恨意,那恨意如同三月冰封,寒徹入骨。
少年突然間向前踏出一步,咬破手指彈出一滴鮮血,喝到:“天官問事,衆鬼避退!”鮮血直接彈到男人眉心,只聽“刺啦”一聲,男人猛然哀嚎,不消片刻,便安靜下來,躺到地上昏死過去。
周成看到這一幕,猛然站起,怒道:“你在幹什麼!”
少年神色淡然:“救人。”
老道略微有了些底氣,一手止住因爲不解而有些憤怒的周成,道:“別擔心,令尊只是暫時睡過去了而已,閣下既然找到了我們,便將一切交與我二人即可。”
周成冷哼一聲:“希望你們兩個不是和那些江湖神棍一路貨色。”
少年神態自若:“若不相信,我們兩個現在離開便是,”隨即嘴角翹起,冷笑道:“閣下這父親,便是神仙也難救了。”
周成面色難看,一邊看着昏倒在地的父親,一邊驚疑不定:“你真能救我父親?”
少年感受着周圍淡淡的靈氣,回答道:“我剛剛說過了,三分把握。你如果相信,那就只在一旁看着,無論我讓你做什麼,照做就是,不要問,也不要懷疑。”
周成臉色柔和了些,但是臉色依舊蒼白無比:“不好意思,我情緒有些激動了……實在是這麼多天請了很多中外名醫、雲遊方士和算命道人,都不見好,方纔情急之下,希望二位不要介意。若是能治好我父親,周某答應二位定當奉上厚禮。”
老道士暗地裡眉開眼笑,嘴上卻說
周成眉心依舊有一抹揮不去的陰霾,嗓音依舊沙啞道:“大師言重了,周某別無所有,只有一身黃白,還請大師不要嫌棄……”
……
不去管二人沒有任何營養的對話,少年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四周牆壁上,方纔他踏入這個別墅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了陣陣的靈力波動,只不過因爲那波動太過微弱,如風中殘燭,一吹就滅。此刻踏進這個房子,才能清晰的捕捉到那些微弱的靈力。
少年輕喚道:“師傅?”
正在專心想着馬上就能大魚大肉住賓館睡大牀還能買瓶好酒喝的老道回神過來,問到:“怎麼了?”
“你看看這四周的牆壁,是不是貼了什麼靈符。”
老道士擡頭看了一眼道:“看不清。”
“……走近看。”
老道士欲言又止,站在門口久久不願挪步。
“……他吃了我的精血,一時半刻醒不來的。”
……還是一動不動。
少年一陣無奈:“我陪你過去。”老道士這才哎了一聲,屁顛屁顛的跟着少年看那牆壁,哪裡有半分身爲人師的樣子,周成也跟在後面。
誰知老道士起初還不覺有什麼,隨着指尖拂過一張又一張黃表紙畫成的符籙,面色越來越凝重。
少年感覺不妙,便問到:“這符籙有問題?”
“不是,”老道苦笑一聲,“根據我指尖殘留的感覺來看,這是正宗的龍虎山三清符之一的鎮邪符!威力比你師傅我那幾張半吊子三清符強太多了!”
少年有些疑惑:“那爲何我只感覺到這麼弱的靈力波動?”
周成似乎欲言又止,不過沒等他說話,老道士率先開口,神色嚴肅:“那是因爲這些符籙,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這裡至少已經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少年一陣驚訝,“二十年,莫說是符籙,就算是一把靈寶,這麼長時間沒有靈力灌輸,也該成廢鐵了吧。”
老道士點點頭:“這制符之人修爲定當高的嚇人,不知此處何方妖孽,竟然這麼多符籙都無法完全鎮壓。”
少年轉頭看向周成:“這些符籙是怎麼來的?”
周成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嘆了一口氣道:“是我爸給我的。”
“你爸?”師徒兩人都有些疑惑。
“這件事啊,說來話長……”周成揉揉眉心,開口道:“我爸平常一個人住在這座院子裡,我和母親住在魔都中心,如果你們對魔都比較熟悉的話,應該就會知道我們周家。”周成似乎笑了笑:“雖然說不上多麼有錢有勢,但在魔都這片土地,終歸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我爸在十幾年前創立了周氏企業,近年來因爲年歲漸高,有意將我培養成接班人,所以逐漸淡出公衆視野,就獨自一人在這裡算是隱居,平常連我媽都見不到他,他的藉口則是在研究一個項目,住這邊比較方便一些。”
“我媽本來是覺得他有外遇,疑心了一陣子,但後來我爸實在是沒有破綻,也就不了了之。我媽是個傳統的女人,一直覺得男人有錢有權有勢了,少不得要三妻四妾,她跟着我爸的時候倆人一樣,都是貧苦出身,管不了,也不想管。”
“我平常跟我媽一起住,平常也只是跟我爸打電話或者視頻聯繫,因爲工作忙,所以這樣的機會其實也並不多。”
“我們家本來就是大概這麼個生活,直到有一天,這個房子的僕人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偷偷看到一件事情,就從這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