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將祁月曜送回房間, 一名白髮老者便忽然出現在房間內,他看到臉色蒼白,不住咳嗽的祁月曜, 滄桑的臉上浸滿擔憂之情, “將王爺扶好之後你們便可以出去了, 老夫要替他醫治。”
王爺近兩年來身子日漸羸弱, 這種突發情況時有發生, 他們早已習慣並知道如何應對,因此,也未多加言語, 對視一眼之後便轉身離開。
來到院子裡,鼻青臉腫的男子先行一步離開, 寂靜空曠的王府主院內, 此時只剩竹葉被風颳得沙沙作響。
紅衣女子一個轉身, 輕點腳尖便輕鬆落到圍牆上,風情萬種地半躺在牆頭上輕笑, “喂,木頭,你說那個女子是誰,竟讓冷漠的宮主笑了,最奇怪的是, 宮主從不讓人接近的院子竟讓她折騰那麼久, 最後還放她離開。”私下裡, 他們都稱呼他爲宮主。
黑衣男子抱着寶劍如門神一般筆直站在門口把守, 對女子的問話直接選擇無視。
女子見得不到迴應, 眉頭頓時一擰,精緻妖嬈的面容立即染上些許哀怨, “楓凜,我問你話呢!”這個死木頭人,從前就不愛說話,自從那個丫頭死了之後更是難以開口,真真氣死人了。
楓凜沉默片刻,最終冷冷吐出兩個字,“不知!”宮主的心思哪是他可以猜的?他只知道,保護宮主便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事。
見他回了話,女子這才哼了聲,“不過我倒覺得她跟一個人很像,不過,那人都去了那麼久……”想起那人,她最終將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兩年前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她與夜魂、輕衣一起輔助大長老施術,結果因爲藍波的突然侵入而引得陣法大亂,待他們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
那人最終還是沒有挽救回來,而宮主由於咒術的反噬,原本寄存在體內的蠱毒全部消除,但卻落下病根,無法完全醫治。
一開始,宮主還時常守着那具冰冷的屍體發呆,只是,當那具身體活過來時,他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反而性情大變,原本的宮主,即便骨子裡是冷酷無情的,但至少表面仍是一派溫和的樣子,如今的宮主給人的整個感覺便像是活在萬年冰雪裡一般。
今日,那女子自接近那院子開始他們便知曉,原本楓凜是要將他們趕走的,可是宮主卻出乎意料地制止了。
接着他們便隱在暗處觀看那女子與那孩子的一系列行爲,不得不說,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笑的人。
她這做賊的還敢埋怨人家院牆建得高,一般人連靠近那裡都不可能,她能爬院牆算是一種恩賜了,更何況,院牆不建得高怎麼防她這種笨賊?
那賊不但笨而且膽子也不小,竟然敢扒王爺府的牆頭,被抓到之後還敢與宮主討價還價,若依宮主從前的脾氣,不需開口說話,直接一根手指頭便能讓她嚥氣,可宮主竟然沒有動怒,且容忍她的胡說八道,什麼西蘭花?連玉虛宮都不知道的花她也敢編。
那小傢伙倒是很機靈,才五六歲的樣子便有如此敏銳的直覺,很快便發現了他們的存在,不過由於被那女子恐嚇,他最終沒能提醒那女子他們的存在。
瞧他根骨不錯,小小年紀便有一身輕功,只是畢竟年幼,下盤不穩,力道也不夠,若多加指點,今後倒是不可多得的一名高手。
若以後能再次碰到那小傢伙,將他搶來做徒弟倒也不錯。月妖暗暗開始盤算。
不知是無心還是瞭解月妖,楓凜忽然開口,“之前那女子喊那孩子的名字,姓藍!”
聞言,月妖心神一斂,仔細想想似乎是這樣,而宮主也是在那個時候現身與那女子面對面的,難道宮主知道什麼?
“如今藍姓與花姓都是禁忌,誰還敢姓?”月妖提出自己的疑問。
楓凜抿脣不語,這些不是他所能管的,他只知道,自那女子出現宮主便開始失常。
見他又沉默裝死,月妖頓時燃起一股怒氣,右臂朝楓凜揮去,袖裡便‘咻’的射出一根紅色紗巾,如一支利劍直直朝楓凜襲去。
楓凜不躲不閃,只是展開雙臂防守,那紗巾卻似知道他的意圖,在接近楓凜咽喉時猛地縮回去,接着如蛇一般將楓凜緊緊捆住,讓他無法動彈。
“死木頭!”月妖緊盯着被緊緊纏繞住的楓凜,最終恨恨地離開。
這個死木頭,真是氣死人了!
與此同時,從賢王府離開的一大一小,此時正躺在客棧內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兒子,今天嚇壞了吧?”這孩子第一次做賊就被抓到,能不嚇壞嗎?
藍逸晨嚴肅地點點頭,接着翻身趴到藍兮身上,聞着媽咪身上的清香嘟囔道,“媽咪,要是被槿爸爸知道會捱罵的。”每次媽咪做壞事都拿他做擋箭牌。
聞言,藍兮苦口婆心地勸慰,“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槿爸爸遠在千里,不可能會知道的啦。我們打鉤鉤,不準說給槿爸爸聽噢,誰說漏了嘴就拉三天的肚子!”
藍逸晨擡起腦袋,眨巴着晶亮的眼睛,控訴,“媽咪,你又在哄小孩!”每次都是這樣,結果槿爸爸一詐就把媽咪的話詐出來了,最後還賴到自己身上。
藍兮瞪眼,“你本來就是小孩!”
“可是你說過,如果不把自己當小孩就沒人把自己當小孩去哄騙,這樣晨晨就能快快長大,保護媽咪了!”小傢伙開始反抗,這事關男子漢尊嚴問題,必須討個說法!
“從前的話當我沒說過!”藍兮無恥的選擇性失憶。
藍逸晨立即憋了嘴巴,含淚指控,“媽咪……你怎麼可以這樣……槿爸爸說過,男子漢一諾千金,說過的話必須遵守!”
“我現在是女人!”嗯,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女人!
“可是媽咪,女人不會站着噓噓……唔唔……”
“乖寶寶,睡覺了噢,咱們不討論噓噓的問題哈……”藍兮一手捂着藍逸晨的嘴巴,一手輕拍着他的後背,哄道。
開玩笑,這麼丟臉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被人知道,隔牆有耳!
幾個月前,她最終無法抵擋夢裡那道聲音的痛苦絕望,將那段時間的日記放在身旁,並給媽媽寫了封離別信,聽從他的召喚,沒有任何排斥地跟隨他的聲音走,醒來後便發現自己來到這個名爲玄天大陸的世界。
當時她正昏迷在路邊,被經過的藍槿所救。
清醒過後,在看到藍槿的臉後,關於從前在這個世界的記憶便洶涌襲來,她一直以爲自己是與這個世界毫無關係的,最後才發現,她竟然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年,且是作爲男人的身份。
而再看看她這個身體,與前世的自己長得無差別,同樣平淡無奇的臉,同樣豆芽似得身材,唯一多的是手臂上有一點守宮砂。
由於驚訝過度,導致她的腦海裡總是浮現出自己當男子時的行爲,將自己作爲女子的身份忘得一乾二淨。
一次上街忽然尿急,情急之下就隨便鑽進一條腥臭的無人小道,才走幾步便看到路旁躺着一個小人,她湊近一看,孩子全身泥濘,腥臭無比,她以爲孩子快不行了,卻見孩子忽然如受驚的小獸,猛地跳起,全身戒備地看着她。
那兇狠防備的眼神看得藍兮一哆嗦,然後她很丟臉的當着孩子的面……尿了褲子。= =
而這一幕,也從此定格在孩子的記憶裡,再也無法抹去。
此時,孩子一愣,她也愣住了,習慣性動作準備解褲頭掏小鳥,然後她看見孩子忽然指着她大怒,“流氓!”
藍兮瞬間石化……
被一個孩子喊流氓,她情何以堪?
也不管自己尿褲子是有多丟人,她擼起袖子,兇狠地朝孩子走去,孩子見勢頭不對,立即轉身就跑,但他畢竟是五六歲的孩子,加之他飢餓許久,體力不支,才跑出幾步便被藍兮抓住。
孩子不斷掙扎,“你是壞人,你欺負小孩,壞人!”
“我就欺負小孩了怎麼的?你不把自己當小孩沒人把你當小孩。”
藍兮帶着一身尿騷味一路將孩子抓回家,沿路對上行人詫異好奇的眼神時,她打着哈哈,“這是我兒子,不聽話又跑出去玩得一身爛泥回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說着便朝孩子屁股扇去。
孩子被打得急了,又掙扎不過,馬上哇哇大哭起來。
“別以爲你哭就能得到別人的關心與愛護,想不被欺負就堅強起來!”藍兮沒有憐惜的想法,抓回家之後,將孩子丟給一臉問號的藍槿,沒好氣道,“把他收拾乾淨,尿了我一身,看我不好好揍他!”
聞言,孩子大哭,你騙人,我沒有尿你一身,是你自己尿的。
藍兮眉頭一擰,照着孩子屁股就扇去,叫你撒謊,叫你撒謊,誰家孩子這麼不誠實。
孩子哭得更厲害了,我沒家,此時的孩子算是明白了,真的遇到女流氓了!
於是,藍兮便認了孩子做兒子,叫孩子喊她媽咪,喊藍槿爲槿爸爸,並替他取名藍逸晨。
最初藍槿與藍逸晨並不明白媽咪與爸爸的意思,但藍兮只揮揮手便關了房門,將二人的疑問給堵了回去,久而久之,二人也就明白了媽咪與爸爸大概就是娘與爹的意思了。
同時,他也清楚了藍兮的本性,欺軟怕硬,特別是愛欺負小孩!
“媽咪,晨晨最喜歡媽咪了!”睡夢中,小逸晨趴在藍兮胸口邊流着哈喇子邊嘟囔。
收回思緒的藍兮面色柔和地看着身上的小人,手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低低道,“嗯,媽咪也最喜歡晨晨了。”
媽媽,我在這邊真的很好,所以,請你在那個世界,一定要幸福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