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氣氛冷場,藍沽破天荒的沒有表現出失了面子的不悅,反而更加愉悅道,“我倒忘了,自小四兒就跟小六關係好,時常打打鬧鬧的,不知惹了多少人羨慕,這會子怕是看到樞兒與小六關係好醋了。”
藍沽的一席話令氣氛再次活絡起來,衆位賓客頓時鬨堂大笑,接着便恢復之前的熱絡,觥籌交錯,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藍波被藍沽的話調侃得臉更黑,卻也知曉自己適才的話多麼不合時宜,因此接收到藍沽有所警告的視線後便也未在多說,臉色淡然的與其他賓客寒暄結交關係。
他明白今日之所以請這麼多賓客還有一個原因,那便是把自己與藍樞正式介紹給衆人,今後自己將協同藍樞打理家族事業,但他在看到藍樞及爲自然的把藍兮帶到自己座位前,又自然的喂他糕點替他擦去嘴角的殘留物時,他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極爲不舒服,就好像陪伴自己多年的東西轉眼就在別人手裡了,雖然他不見得有多喜歡那樣東西。
自己果然與他不對盤。藍波壓下心中不舒服的感覺,冷眼瞟了下仍自顧自吃喝的藍兮,恨恨道!
藍兮覺得自己很委屈,不僅要接受對面花暮醉吃人般的眼光掃射,還要接受隔壁藍波的輻射,她也知道她不應該出現在這麼隆重的宴會上,可沒辦法啊,她也是被逼的,她能找個人說理去不?
宴會進入到後半場,衆人皆有些醉意了,不論是清醒還是醉了的人,臉上皆掛着朦朧迷離的醉意,藍兮知道,開溜的時機到了。
她看了看衆人,或仍在喝酒乾杯,或愉快的欣賞歌姬舞蹈,或勾搭着肩膀小聲說笑,藍樞與藍波也分別起身去敬酒,總之這裡沒她的事。
藉着尿遁她就離開了香酒美人,滿是春意的大廳。呼吸着清新的空氣,藍兮這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裡頭那簡直不是人呆的地兒。
回過頭掃了眼身後的房子,藍兮輕快地朝梅園後院走去,之前聽月牙說着後院有一塊小湖泊,可以在上頭伐舟品酒賞月,平日裡藍兮根本沒機會靠近梅園,今日倒來了興致,想去瞧瞧月牙嘴裡說的美景是如何美。
剛走一會兒,藍兮就面臨分岔路的選擇,雖然知道兩條道都是通往湖泊的,但兩條道肯定是兩種不同的風景,藍兮考慮了下,還是走右邊吧,右邊比較習慣。
她慢悠悠踱步欣賞着小道上各異的花燈,這些花燈或垂在枝頭或纏繞樹梢,或幾顆樹之間連接成一條燈線,實在是賞心悅目。
只是,藍沽,你敢讓你的宅子再大些麼?藍兮苦着臉望着前面啥都沒有的假山與圍牆,知道自己是徹底迷失了自己,找不到去湖泊的路,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走路就好好走路,千萬不要分神!這是藍兮今夜得出的結論!
百般聊賴的靠在假山邊休息,藍兮等着月牙來找她,只要自己在這宅子裡,月牙總是有辦法找到她的,她堅信。不過自她被綁去宴會似乎就沒見到月牙了,那孩子該不會在房子裡等她回去吧?
藍兮這纔想起不對勁兒的地方,但走的有些累的藍兮此刻也懶得去想之後怎麼辦,走一步算一步是她的原則,所以她沒事人一樣龜縮在假山下挺屍。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一道壓低的女聲在圍牆後突然響起。
藍兮覺得自己果然有當臥底的潛質,她不想聽牆角,牆角卻偏偏總是自己跑來讓她偷聽。
“你放心吧,之後老爺的身子不會再像如今這般硬朗了。”一道猥瑣的男聲陰測測道。
“那就好,距離我們的計劃又近了一步,今後這藍家的產業可都是峰哥你的了,你可要記得奴家的好,切莫負了奴家!”女聲嬌媚道。
“那自是沒問題。”男聲YIN笑着回道。
接着便響起一陣嬌喘聲,藍兮望月亮,她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
這時,一道聲音打破了男女苟合的氣氛,二人一驚,女聲驚慌道,“你快走,此刻的你不應該在此處。”
男聲慌張應了聲就離開,半晌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七夫人果然不簡單吶。”話語裡帶着毫不掩飾的讚賞及不易察覺的諷刺。
唔?這男聲是二皇子的聲音。藍兮眨眼。
七夫人嬌媚笑道,“在二公子面前,奴家可不敢居功。”話雖如此卻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只需將劉峰剷除,最後藍家的產業將會落入七夫人手裡,而繼承人則是一直被你護得極好的七少爺藍槿,果真是一箭雙鵰啊!”二皇子淡淡道,聽不出喜怒。
七夫人微頓片刻,調笑道,“這一切都是二公子教授的,最後藍家的產業有奴家一半自然也有二公子一半,只待二公子將花家的產業收於囊中,你我可就是天下最有錢的人了。”七夫人語氣興奮。
二皇子沉默片刻,笑道,“七夫人說得是,今後還望七夫人多多照顧!”
“哪裡的話,二公子你明知奴家對你……”七夫人回道。
“時辰不早了,七夫人還是趕緊回去吧,晚宴即將結束,我想藍沽此刻需要溫柔鄉來安慰。”二皇子不待七夫人說完便打斷道。
七夫人本是略有不甘,許又想起藍沽那不可忤逆的脾氣,便不捨的同二皇子告別。
藍兮以爲這牆角該差不多了,只等二皇子走人她也能解放了,但她太天真了,她竟然天真的以爲牆角是有盡頭的,卻沒想到牆角永遠是聽不完的。
沒等到二皇子離開,卻又等來了另外一個人,“看來又有一個無知女人爲你傾心了!”一道似笑非笑的女聲接着響起。
花暮醉,你他孃的也跑來湊一腳幹啥!藍兮蹲在角落含淚畫圈圈。
“這種蠢女人也配?她不過是我計劃裡的一顆棋子而已,等到藍家大亂之時你便可以趁機下手了。”二皇子一改之前的溫和,鄙夷道。“倒是你,今夜眼神就從未離開過藍兮,怎麼?對他上心了?”二皇子略有好奇問道。
花暮醉似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貓,當即炸毛,“我會看得上他?那個無賴又無能的娘娘腔,除了打不穿的厚臉皮與懶惰,他還有什麼特點?更何況,我根本不可能喜歡男人。”
“每次只要提到他你就情緒失控,這可不像你!”二皇子別有深意道。
花暮醉語噎,半晌才吶吶道,“我只是討厭他這樣的男人。男兒本該頂天立地有所作爲,他不僅無所作爲,一副女人的樣子,甚至性情涼薄,見死不救。”
花暮醉說的是一個月前在路邊看到一個男子抱着一個人的大腿,哭嚎着懇求那人放過他的妻兒,之後一問才知那男子嗜賭成性,輸了所有最後只有抵押妻兒去還債,許是最後良心發現,他哀求那賭坊的人放過妻兒。
花暮醉本是再追逐惹了自己的藍兮,見藍兮看了許久的熱鬧,繼而無事般繞道離去,心中的憤怒頓時竄起,他遣了下人去替那男子贖回妻兒的賣身契,自己便朝藍兮離去的方向追去。
他憤怒的指責藍兮見死不救,藍兮卻一臉無所謂地態度望着他,那眼神如望着白癡一般,“我爲什麼要救他?我又不是菩薩。”
花暮醉一滯,他未想到藍兮會如此回答,竟讓他不知如何回話,直至見到藍兮拍拍屁股起身離開,他才反應過來,一把將他打到在地,“即使你不是菩薩,可那男子的妻兒是無辜的,你若出手救了他等於救了他的妻兒,女子本就地位低下,你只是花錢順手幫了下卻不知是救了她們的命!”
藍兮卻只是顫顫巍巍的爬起身,無所謂的擦了擦脣角,雲淡風輕道,“可是……那又與我何干?”
花暮醉至今仍記得藍兮那時候雲淡風輕的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又似乎是在嘲笑他,那時候他沒由來的感到胸口一陣窒息,他討厭藍兮臉上的那種笑,彷彿所有人在他眼裡都是白癡一般。
之後二皇子說了什麼花暮醉沒有聽到,只記得二皇子離開時說了一句,“雖然三國戰亂並未危及到這裡,但那些邊境的百姓卻苦不堪言,如今北辰與東庭都對我國虎視眈眈,而本國內部又貪官橫行,腐敗叢生,可謂是內憂外患。”
“自認識你之日你便致力於解救國民於水深火熱之中,更是配合我受了不少委屈,如今爲了百姓,爲了江山,你又答應你爹演出這樣一場戲,我自是知你心中委屈極大,你不同於一般女子,你有男子的廣闊胸襟,有男子的堅韌不拔,更有男子的胸懷大志,可你畢竟是女子。你總歸是要嫁人的,但我不希望你對藍兮動心,你該知曉你今後做的一切足夠他恨你一生!”
你該知曉你今後做的一切足夠他恨你一生!
這句話如魔障般不斷迴響在花暮醉的腦海,他只覺得胸口無法抑制的鈍痛,想着藍兮用仇恨的眼神望着自己,他便不能呼吸,他不想讓藍兮恨自己!
這個認知令他再次陷入掙扎!他知道自牛家村開始他便對藍兮有所改觀,他也知藍兮並非外界傳的那般不堪,他更知藍兮只是因爲在藍家受了極多委屈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這幾個月來,雖說藍兮一改往日的態度,不斷撩撥着自己,挑釁着自己,可他卻隱隱有些開心,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就一直在壓抑自己,他知道他代表的是花家,他自一開始就在這深水裡打滾,即便他如何提醒自己是女人可他仍無法忽略自己靈魂是男人的事實。
而藍兮的出現卻使他抑鬱的心情得到緩解,或許是同樣被外界造謠男不男女不女,或許是同樣的背景,只是藍兮自小就受了極多委屈,而自己自小就得到極多寵愛,因此他雖討厭藍兮卻無法抑制對他的同情。直至這同情如藤蔓般在心中瘋長,變化。
可他是男人啊……自己怎能喜歡上男人……還是從一開始就與自己是對立面的男人……
花暮醉在原地糾結掙扎,藍兮也在角落糾結掙扎,是走?還是不走?
走吧,會被發現,不走吧,她肚子越來越痛了。藍兮緊捂着腹部臉色有些發白的痛苦糾結。
抑制不住的疼痛使她不自覺的呼出聲,卻被漸漸清醒過來的花暮醉察覺,“誰在那裡?”
花暮醉森冷地一聲質問,緊接着便飛過圍牆來到藍兮蹲着的角落面前。
“你……”見是藍兮,花暮醉森冷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你都……聽到了?”他微微帶着顫抖的聲音,極力鎮定道,心中卻波濤駭浪,他聽到了嗎?會痛恨他嗎?還是會鄙夷他,鄙夷他手段卑劣……
藍兮覺得渾身冒冷汗,卻又不得不去應付面前的人,她雙手交叉緊緊捂住腹部,緩緩起身,好在此地昏暗,而人皆看不清對方的臉色,“花小姐放心,我什麼都沒聽到,真的,我只是路過解決人生大事,卻不想被你發現。”說着還故意掀了掀褲腰帶,表明她沒說謊。
我沒聽到七夫人利用劉峰奪家產,我沒聽到多年足不出戶的藍槿其實是男子,我也沒聽到二皇子與你合謀利用七夫人奪藍家產業,我什麼都沒聽到。
花暮醉面色一滯,半晌才輕蔑笑道,“你以爲我是三歲孩童?”
藍兮有些無奈,“好吧,你不信也罷,信也罷,總之我什麼都沒聽見,不會威脅到你!”這樣想來,第一次遇見花暮醉時在那假山後聽到的男聲就是二皇子啊。
“這麼說你是承認自己聽見了所有?”包括二皇子說他喜歡他的事。
“你放心,我什麼也不會說,我發誓!”真的真的,你就信我吧,你就放我走吧。
“若我做出對藍家不利的事,甚至會害死藍家所有人你也不會說?”花暮醉看不出喜怒地淡淡道。
藍兮微微一頓,偏着腦袋想了會兒才無所謂道,“嗯,不會說!”
花暮醉當即暴怒,“今日我就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竟然可以冷血到如此程度!”說着便一掌朝藍兮胸口拍去。
藍兮硬生生接下花暮醉如此憤怒的一掌,胸口當即翻滾不止,一股暖流便要噴出被強行壓下,“你不知道麼?我屬蛇的,所以我的血啊……一直是冷的。”藍兮痞痞一笑。
花暮醉僵硬,他未想到藍兮到這個時候還有心調侃,憤怒道,“你這樣的人死後該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翻身!”說着憤怒甩袖離去。
十八層地獄?
藍兮見花暮醉走遠,才一口噴出胸口翻騰許久的熱浪,鮮血頓時染紅了他新換上的名貴絲綢白袍,藍兮慢騰騰地拾起袖子擦拭胸前的鮮血,卻越擦越多,不禁有些懊惱,這可是她在這個世界穿的第一件這麼貴的衣服呢,現在弄髒了就沒辦法再穿了。
有些惋惜的脫掉外衣,藍兮身着單薄的裡衣尋找着出去的路,走了片刻一個人影便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有些艱難的擡起頭望着來人,卻見藍波一臉鬱卒地緊盯着她,心中哀嚎,今兒是啥日子,怎麼個個看到她就像討債的似的,印象裡她沒找人借錢啊。
“你這個樣子出去是找死!”藍波半晌丟出這麼一句便一把將藍兮抗在肩膀上,飛檐走壁的朝自己住的院子裡飛去。
藍兮很想大吼,我被你抗着已經是找死了!你對美女溫柔點行不?
但藍兮沒能大吼出來便眼睛一黑,啥也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