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雷, 南洋軍都統,南嶺郡懷都人士,現年四十一歲, 未婚。出身不詳, 據韓笑陽說他原本是個孤兒, 被某不知名殺手組織收留養大, 其後組織被人端了, 改投南洋軍。迅速升至將領級別。
這位同志長相十分之粗獷,屬一般肌肉男型,額上還有一道可怖的刀疤。他雖剛至不惑之年, 卻髮夾銀絲,眼角浮紋, 十分顯老。說起來還是和宇文慕一個年代的, 卻比宇文慕老多了。韓笑陽雖也快三十, 但看起來卻只像二十四五的樣子,要是站一堆, 別人最多以爲是父子,而不會是情人。
奈何這位韓大公子偏偏就喜歡,即使雷飛一羣觀衆,也仍堅持己見。我也並不是說鄭雷比他老了點醜了點就配不上他,但鄭雷不是跟他同一類型的人, 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像他倆湊一塊會是什麼效果, 要是真看到這二位在我面前親熱, 大地也得抖三抖。
只是韓笑陽於我來說, 也確是在同盟中發展出的同夥關係。既然是同夥, 這麼個他眼中的“小忙”當然得幫。於是在我的一聲令下,關於鄭雷的情報就源源不斷地送上來, 甚至包括他上過幾次青樓,找些啥樣的女人都是必要的材料。
不過越是調查,這人的人品便越是乾淨。他好酒,卻不酗酒,好戰,卻不濫戰。在南洋的一間並不是最紅的妓院裡,有他的一位紅顏知已。那位姑娘知情識趣,二人相互之間都知對方的心並不在自己身上,所以從來合作愉快,更加成爲能夠信賴的朋友。
從這些看來,韓笑陽的眼光倒還是不錯的。這樣的一個男人,如果肯將心放到你身上,那定會死心踏地,恩愛無比。不過如果他的心不在你身上,就算你求神求佛也別想讓他看你一眼。
韓笑陽的情況雖然無望,但好歹還不是絕望。鄭雷的心明顯不在他身上,不過卻與他是生死至交,情同手足。但韓笑陽卻並不滿於只做手足,所以便有了我現在面對着一大堆鄭雷的資料頭痛的地步。
“真是有病,”我將手裡的紙片一丟,歪在榻上心情鬱悶,“他韓大公子也算是個人才了,鄭雷那樣的人,該說他是眼光高好呢?還是品味獨特好呢?”
“在武試之時,屬下也與鄭雷交過手,”莫離將桌上被我丟得到處都是的紙片整理起來,“鄭雷那個人,不但功夫底子一流,最重要的是他重情重義,胸懷廣擴,待人真誠。武試之時他結識的人有很多,只怕是當時便到永安來,爲南洋王起義做準備的。”
“他倒是想得深遠,可惜南邊那位卻是個扶不起的主。”我笑道,“一切都是鄭雷在爲他安排,不管是叫做起義還是反叛,都是鄭雷一個人的意思。莫離,你說鄭雷這麼做到底是爲什麼呢?僅僅就因爲當年那個無知稚子無意之中的救命之恩嗎?”
“屬下不知,”莫離說,“鄭雷雖重情義,卻是施之有道。你待他十分,他會還你十二分,但絕不會是二十分。不過對於南洋王,他的表現卻過於反常。如果說南洋王於他有救命之恩,他最多便是投其麾下,護他母子二人平安無憂,卻不會堅持要取這皇位。”
“這可就奇了,”我可是萬分不解,“難道他背後還有什麼內情?是另有後臺?還是……難道和南宮若然那個基本已經算是瘋了的娘有什麼桃色故事?”
“主人不必過慮,”莫離收完桌子,又給我端來清心怡神的香茶,“現在我們的目標是儘快拿下永安,收服□□。南洋軍已被歐陽將軍困在了裴嶺郡北部,鄭雷雖是難得的勇將,但論智謀卻不及歐陽將軍。更何況,論人數與武器,南洋軍都遠不如我軍。主人要收服鄭雷又有何難?”
“收人容易,收心難啊。”我嘆道,“更何況還是替別人收的……”
莫離正爲我倒茶的動作滯了一下,我好奇地擡眼望他,卻見他面色陰鬱,眉心凝愁。
“怎麼了?”
莫離頓了頓,然後放下手中的茶杯,半跪在榻前仰望着我道:“屬下只是……不願讓主人的心,被另一個人佔滿。”
我心中訝然,從未想過這樣的話會從莫離口中說出。當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會時常想起他,期盼着他的迴歸。而在他終於回到我身邊之後,我卻再度把他遺忘,似乎他呆在那裡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主人您說嫉妒馮子薔的時候,屬下萬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屬下不敢奢望能得到主人的所有,只要主人的身邊有屬下的位置,屬下已是感激涕零。但屬下也是會嫉妒的,因爲得不到,所以嫉妒那些得到的人。”
“你嫉妒誰呢,莫離?”我捧起他的臉問他。
“屬下嫉妒宇文國師,因爲他是唯一一個能夠進到主人心裡的人。屬下嫉妒蔣公子,因爲他太狡猾,用他的死來讓主人永遠無法忘記。屬下嫉妒錦潤公子,因爲他能夠得到主人的全部喜愛。屬下嫉妒西門將軍,因爲他不僅能與主人交心,還與主人一同進退。屬下還嫉妒宋將軍,因爲他能讓主人如此在意……”
我用脣封住吐露出讓人心跳的語言的嘴脣,與他脣舌相交。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讓我心跳不已。正是因爲分明地知道莫離不會對我說謊,所以這些真心之言更是讓人臉紅心跳。
莫離的性感不在於他的外表與技巧,雖然這兩樣東西他都十分地出色。他的性感來自於質樸的歸順與絕對的服從,他的真心之言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催/情之花,使我心中的火焰在瞬間燒透肌膚。
即使只是微小的動作與神色,甚至是接觸時的溫度,莫離也能夠立即得知我的暗示。於是在這一記長長的溼吻之後,他站了起來,將我放到榻上,小心翼翼地壓到我身上,把那個吻延續了下去。
曾經的那段時間我放棄了對他的信任,我一直在催眠自己,但這反而是我不再信任他的真憑實據。但他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當我不再信任他的時候,最痛苦的人反倒是我自己。不信任就會痛苦的話,再重新信任不就好了?但我說服不了自己,因爲我不想去詮釋這份痛苦的根源。
此刻,我安心地享受着他的愛情,將自己沉浸在慢慢涌起的欲/海之中。莫離將衣服褪去,露出精壯的身體。他的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有些已與膚色相近,有些顏色稍淺,格外醒目。
伸出手抱住他,我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這些傷,有幾道是爲了我,又有幾道,是爲了馮子薔呢?
他的嘴脣與雙手所過之處,使皮膚下看不見的火焰燃得更旺。我情不自禁地喘息出聲。
“主人,您真美。”
他的眼在近距離深深地望着我,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出這句話,使我的臉一下子燒起來。
“……說什麼傻話……”我甚至有點不敢與他對視,“美這個詞……是可以用來……說男人的嗎……”
歐陽翔鳳的這張臉,在少年時期的確稱得上是豔冠羣芳,水靈靈的美少年——當然是在健康的狀態下。然而這幾年來,身高一直在緩慢地成長,骨骼也將輪廓更加地突現了出來,那張與他的母親過分相似的臉也漸漸地染上了父親的英挺,脫離了少年雌雄莫辨的時間,成爲已經不能用美來形容的青年。
莫離從未對我的容貌下過評論,因爲他並不是會重視容貌之人。所以這樣的話首次從他的口中說出,倒讓我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
“屬下太久沒有看到主人了……”他深深地望進我的眼底,使我無法移開目光,“太久了……所以錯過了太多……”
“莫離……”
“主人,請不要再將我從您身邊趕走。”
“嗚……”
“主人……請恕屬下無禮……”
我搖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表達什麼,只是死死地抱住他的後背。原來我是那樣的渴望着他,這個將生命與靈魂一起交與我的男人,總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後的男人,經常會被我遺忘的空氣般的男人,愛着我崇拜着我的男人。我是如此的渴望這個男人,這個名爲莫離的男人。就像是空氣,雖然他的存在總是被遺忘,但卻一直包圍着我。一旦失去,便無法呼吸。
“莫離……”我的聲線幾乎帶上了哭腔,卻仍用命令的口氣對他說,“如果你丟下我一個人……”
“屬下絕不會丟下主人一個人……”他熱情地吻着我的臉,用近似於虔誠的聲音對我說:“就算主人再不需要屬下……屬下也會……一直追隨着主人的身影……”
分不清到底經過了多久,只記得應該是做了好幾次。我並不是什麼禁慾主義者,只要身邊有合得來的人,在時間地點允許的情況下也會偶爾偷閒。然而如此激烈如此使人滿足與感嘆的□□,卻只有與莫離在一起纔能有所體會,其他人永遠也無法替代。
到了最後,似乎是暈過去了,醒來時莫離正在給我擦身。全身泛懶,精神卻特別的好。我索性一把抓過莫離當抱枕,就那樣靠着不再動彈。
半晌之後,莫離突然出聲:“主人……打算如何處理韓公子之事?”
“怎麼突然想起他了?”
“因爲主人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被他佔據,所以屬下希望早日處理完韓公子之事。”
我笑笑,“怎麼,你這算是在吃醋?”
“是。”
回答得真乾脆,我仰起頭,給了他一個深吻,當作賞賜。
“笑陽之事,暫且不管,”我說,“你剛纔也說了,南洋軍已被困於東部,有我哥在不成問題。現在西線事態已然平息,我們現在要做的便是突然破永寧渡口,將□□拿下。”
“那韓公子之事……”
我無所謂道:“笑陽的問題,在拿下□□之後自然解決。哎,不過如果這期間他能自己想通,放棄這塊即不香又不脆的硬骨頭就好囉,免得浪費我的時間。”
“聽主人的口氣,似乎已了主意?”
“雖然他話是那麼說,不過自己心裡卻一定是明白的。要把鄭雷追到手,首先得先淡化南宮宛然在他心中的地位,否則這一大障礙就會使之成爲不可能之事。”
“屬下並不覺得鄭雷會是忘情負意之人。”
“是啊,”我嘆了口氣,“所以我早就說了,幾乎不可能嘛!不過倒是可以報着萬分之一的希望去試試看,或許老天開眼呢?”
“主人有何打算呢?”
“沒什麼打算,不過就是先看看他在鄭雷心中是個什麼位置,然後再說吧。”
莫離沉默了一陣,然後開口道:“屬下有一疑問。”
“什麼?”
“以韓公子的爲人……似乎不像是多情之人。”他的疑問也的確是我的疑問,“在江湖上,‘殘陽如血’韓旭日的名號,可是會讓人聞風喪膽。他獨行千里,從不與人爲伍。有時爲了完成任務,他可以假扮成最好的朋友,兄弟,情人,然則一旦與之反目,下手不會留情絲毫。”
“你是說他接近鄭雷另有目的?”
“屬下認爲極有可能。”莫離的思路是正確的,因爲他曾與“韓旭日”是同一種人,“在武舉期間,他與鄭雷的表現像是並不認識對方一般,但在調查的資料之中,有大部分都是他提供的有鳳來儀沒查出來的私密。從此看來,他只怕是對鄭雷早有研究。”
“可是莫離,”我摟緊他的後背,輕聲說,“還有一種情況,會讓一個人想要去了解另一個人的一切。”
“主人認爲韓公子是真心?”
真心?這世上又能有幾份真心,是真正的呢?連我自己都沒有真心這種東西,還要如何去分辨別人的真心?更何況韓笑陽那種人,說到底也是我的同類。要相信他有真心,我寧願把自己的真心扔去喂狗。在我看來這傢伙還是耍人的成分居多,只是要搞這麼大動靜來耍人,要麼別有目的,要麼就是他腦殘了。
“我不知道,”我搖了搖頭,“在他剛對我提出此事之時,我以爲他不過是一時玩笑而已,卻沒想到他會如此堅持。不過我想……”
頓了頓,我還是放棄了說出口的打算,抱着莫離不再出聲。
我的確不知道韓笑陽對鄭雷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但從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像他這種性格惡劣的人,在一開始的時候,怕只是爲了興趣吧。如果真幫他追到手,等他吃幹抹淨之後就拍屁股走人……說起來鄭雷也算是個人才,我也有意招降他。這麼個人才要是被韓笑陽耍了之後丟掉,如果留下什麼心靈創傷,可是萬分可惜的了。而且說到底我爲啥非要這麼幫他?不作虧本買賣可是我一向的準則,先在其中找找我能得到什麼好處,也算是額外的報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