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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九十三

93.九十三

自從我方空軍部隊向赤雲關內投放了一些糧食與藥物過後, 關內的謠言便再也止不住,像瘋草般蔓延。這幾日赤雲關高掛免戰牌,從城內傳來的線報顯示, 關內的普通民衆已開始公開與官方抗爭。

三日後的深夜, 得到線報的北魏軍悄悄聚集到城牆之下, 子時一過, 關內的內應夥同東溟已有叛心的將士打開城門, 北魏軍蜂擁而入,頓時喊殺震天。只在一夜之間,固若金湯的赤雲關便被我軍拿下。宋懷溟被他的親信暗算, 在昏迷中被五花大綁着送到我們面前。錦菡將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切了一聲, 便叫人把他弄到牢裡嚴密看管起來。

從以往的戰跡來看, 要想在戰場上正面對戰的時候打敗宋懷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不過從他的性格來看, 卻很容易栽在小人的暗算中。雖然手段十分卑劣,不過對於我們來說只要結局滿意就行了。再說了, 那些卑劣之事又不是我們做的,關我們鳥事。只不過大大名鼎鼎的東溟戰將宋懷溟卻沒有敗在戰場之上,倒也是一件憾事。

北魏軍入關之後被嚴厲禁止擾民,迅速將疫區隔離起來。把已死之人的屍體集中起來燒盡,封掉被污染的水源, 並徹底清掃疫區, 劃出嚴格的隔離帶。之後向百姓們分發乾淨的水和食物, 派出軍中大夫前往疫區給生存者治療。

強制手法引起了百姓的恐慌與不滿, 這個時候就輪到我現身說法了。先出面安撫被隔離在疫區之外的百姓, 並承諾一定盡全力救助他們在疫區內的親友,然後親自到疫區內去“普渡衆生”。

我和錦菡都是一身白衣素冠, COS宇文慕和上官青嵐那副悲天憫人的表情出場。然後在疫區耐心地一個個地解除人們的不安與疑問。雖說我和錦菡倒還都是演戲的料,不過幾天下來臉都笑僵了淚珠都掉光了耐心也磨完了,比使用禁制的力量還累人。於是便讓人傳出我因“操勞過度”而病倒的消息,一來提升了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二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偷懶了。

到十月的時候疫情已被基本控制住,將近十一月的時候已經確認再無危險。這次人爲傳播的鼠疫波及赤雲關及附近兩個郡,共計十五萬餘人,九萬餘人死亡,其中因感染瘟疫而死的東溟軍僅八千不足,其餘全是邊郡百姓。昔日繁容無比,以商業聞名的東溟邊郡此時人煙寂寥,荒廢的田地與城鎮不計其數。

拿下赤雲關之後,東溟北方包括赤雲關一共五個關隘及三個邊郡迅速被北魏佔領。東溟十萬大軍全部收編入北魏軍隊,壯大了我方力量。收編的過程很成功。那個不大不小的“神蹟”是一方面,另一個重要的方面便是北魏軍入關之後的善行。如果繼續放任局勢下去的話,以宋懷溟的做法,疫情很快就擴散到整個東溟。北魏軍不但沒有燒殺搶掠,還用自己的物資幫助東溟邊郡的人們脫離了瘟疫的危險。現在的北邊三郡已經被完全納入了北魏囊中。

赤雲關破之時,被我們單方面封鎖的消息便再也鎖不住,與瘟疫事件一起傳到了宇文慕的耳朵裡。宇文慕領軍趕來,東方晨君留在飛燕關,與得到赤雲關破的消息之後便向飛燕關發起猛攻的北魏軍再次展開了激烈的慘鬥。我方因疫情而停留三郡期間,宇文慕已帶着八萬精兵趕來,兩軍對質於漠桑原北部。

此時南方戰線傳來消息,借道西錦的以皇甫如意爲首的北魏軍已突破啓江,攻入秦嶺郡。馮家水師向西分散部分力量,救援秦嶺郡。中部與北魏交界處,十月十八日一戰,韓笑陽兵敗被擒,折損六千餘人,戰船十數條。

永安有鳳來儀密報,得到韓笑陽戰敗的消息之後,韓老將軍立即請纓出戰,以求將攻補過,卻被南宮宛然拒絕了。南宮宛然親點莫離,將他派往啓江戰線,支援馮家水師。另,十一月初,數十名官員一起聯名彈劾丞相葉風,以十二年前陷害歐陽元帥一案爲主,共計三十幾條大罪要求將葉風及其黨羽剪除。至此,永安呈現出前所未有的危機,從內裡腐化已久的□□終於開始出現了搖搖欲墜的徵兆。

“……還是被調往南線了嗎……”

我嘆了口氣,將密報燒掉。習慣性地摸出三個銅錢,拿在手中看了看,復又收回口袋裡。

“怎麼了?”

“沒什麼,”我揉了揉眉心,“這次瘟疫的死亡人數可比我們預計的多得多呢。”

“死者已矣,”錦菡的臉色不太好,這段時間又是救助疫情,又是收編軍隊,又是整頓內務,還要明裡暗裡將某些主動投誠的人清除掉,而這些事大多都是他在做,想必一定累壞了吧。

“而且,人少點不是滿好的嗎,就沒那麼多事端了。”

“挑起事端的人可不是那些……”我打住,嘆了口氣,“算了,鱷魚的眼淚早就掉光了。”

“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錦菡說,“宇文慕已經在我們門口紮營下寨,天天找麻煩來了。人家正宗國師大人架到,誰不知道宇文慕在東溟就像供的神一樣?那些剛收編好的東溟人說不定被他兩三句話一糊弄,到時候就輪到我們這邊內亂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嘲笑他道,“你想多了,雖然士兵這種東西的確不用動什麼腦子,只要聽話就行了,但他們也是會思考的。只是他們的想法通常都很簡單,而想法簡單的人都只看實際利益。一則宇文慕的名聲雖然好聽,但常年駐守北地的將士們卻只聞其名而不見其人。雖然我們是敵方,但可是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做過不少‘好事’,這些都是他們看得見的。比起一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神’,看得見摸得着的有血有肉的‘人’才能更加得到他們的信賴。二則我們收編的全是邊關將士,宇文慕身邊帶着的可都是皇城親兵。這兩個兵種從本質上就具有不可調和的矛盾。邊將在荒涼的北地常年駐守,保家衛國的功勞苦勞全部應是屬於他們的,但邊將們卻幾乎得不到任何獎賞。皇城的親兵就因爲離皇帝比較近,所以什麼功勞也沒有就可以輕易得到很高的地位。在這一點上邊將是很不服的。我們只要激化這個矛盾,然後對他們賞罰分明,再加上已經做過的那麼多‘好事’,大部分的普通士兵是不會叛變的。至於少數還沒有被清查出來的暗流,實則不足爲懼。到時候看情況處理就行了。”

“那麼,你是要用東溟人去打東溟人了?”

“有何不可?”我笑道,“我們自己的軍隊可是很寶貴的資源,而且,看着他們自相殘殺,不是挺好玩的嗎?說不定到時候宇文慕來個慈悲心腸大發,爲了避免這樣的悲劇,所以乾脆投降算了呢?”

“你就想吧,”錦菡朝我翻了個大白眼,又像突然想起什麼趣事一樣笑得詭異,“不過,說起好玩嘛……呵呵……有個人倒是挺好玩的,可惜那個時候你沒看到。”

“什麼人?”

“你不會是忘了吧?”錦菡說,“宋懷溟還被關在牢裡呢。”

我還真把他忘了。

“你把他怎麼了嗎?”

“沒怎麼啊,”他笑笑,“就是去實踐了一下而已。”

“喂,你不會是……”

錦菡興致勃勃地說:“雖然我也算是折磨過不少人了,不過還真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居然能在酷刑之下得到快感,真是太好玩了!”

古代可沒有□□的觀念,所以酷刑就僅僅只是單純的酷刑。雖然也有從性方面來對人類的肉體施加痛苦的刑罰,但淳樸的古人還沒有先進到想要從中獲得樂趣,只是單純的一種折磨而已。在痛苦中同時也引發肉體的快感這種事,是隻有純極無聊的墮落的現代人才想得出來的變態手段,不過同時也可以作爲一種發泄手段來使用。

“剛開始的時候沒找到竅門,而且那個宋懷溟倒是挺能挨的,吃了那麼多苦頭連哼都不哼一聲。後來我想起了你說的那個‘契機’,就開始在他面前提到你。然後你猜怎麼着?哈哈~他居然開始有感覺了也!天哪!居然有這樣的人!太好玩了!”

我鄙視地瞪了他一眼,說別人,你個S也好不到哪兒去!

“像他那種人,最羞恥的部分被暴露到了人前,難道沒有咬舌自盡?”

“他怎麼捨得死呢?”錦菡笑得像只大狐狸,“我跟他說你就在某個地方看着這裡,羞恥與興奮混在一起,他還能想到什麼?看樣子那傢伙還真是喜歡你呢。”

喜歡?這種事對於他來說,也不過是一種潛在的發泄罷了。身爲忠良之後,又從小被灌輸着嚴酷到變態的忠誠思想。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人思維被機械化,不過在潛意識裡卻深深地隱藏着解脫的渴望。潛意識裡的另一個自己極端的厭惡這樣的生活模式,所以便渴望着有人來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他其實可以不用這樣。或許應該說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吧?所以酷刑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成爲解脫的契機是我,因爲是我告訴了他那個潛意識裡的宋懷溟所最想聽的話。

“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我嘆了口氣,“當年東溟先帝因忌諱宋家的威望與力量,所以有心要剷除宋家,但宋家的口碑與功勞都明擺在那兒,如果沒有充分而合理的理由的話,任誰都是不服的,而且極易引起變動。因爲得知宋懷溟和宇文慕的交情不錯,在掌握了他的性情之後,便設下了這麼個圈套。由宇文慕去告訴宋懷溟他手握重兵的父親和兄弟意圖不軌,說服宋懷溟做爲宋家堅守自盜之人。接下來就是他們宋家自己窩裡鬥,與東溟先帝和宇文慕都沒半點關係。在宋家內鬥中,宋懷溟殺掉了自己的父親和兄弟,這時候東溟先帝再出來做好人,以顧惜忠良的名義將這件事埋掉,然後再用宋懷溟代替失去的兩員大將。這樣一來宋懷溟反而要感激東溟先帝在宋家出現‘叛徒’之後還肯給予他的信任與重用,於是便認賊作父,精忠報國。其實並不是他不知內情,而是不想去知道。因爲一旦知道了以後,他一直以來所持有的理念就會被全盤顛覆,人生也會因此而變得虛幻。他只不過是在保護他現有的生活罷了。”

自古以來,忠臣和權臣都沒有好下場,宋家如此,歐陽家亦如此。

“這算是你的同情嗎?”

“同情?”我冷笑一聲,“那是什麼?再傷天害理的事都做過了,區區一個宋懷溟,憑什麼得到我的同情?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般人逢此大變必然會心生怨恨,只有他卻還光明正大地活在陽光之下。就因爲他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所以不用承受理所當然的痛苦。憑什麼?他宋懷溟憑什麼能夠在揹負了殺兄弒父的重罪之後還高尚地活在人前?所以我要把他推到地獄裡,讓他徹底染黑。那裡纔是他應該呆的地方。”

“那麼錦潤呢?”錦菡問我,“你又是爲什麼理由把他護在乾淨的地方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地方是乾淨的,”我說,“他也已經算是見識過了世間的陰暗面,之所以還能保持那份特有的天真,不過是因爲他的眼光放得比較狹窄罷了。”

“眼光狹窄也是一種無知的幸福嗎?”

“不,”我笑笑,“他的眼光狹窄,是因爲他將注意力全都放到了自己所認爲的最美好的地方。要我說他纔是真正的大智若愚,所以纔沒我們這麼多的煩惱。”

“是啊,他是大智若愚,我們就是庸人自擾。”錦菡笑得諷刺,“不過只可惜,他那樣的人,偏偏揹負着將星的命運。”

“命運只不過是人們爲了逃避而編出來的東西罷了,如果我們都被綁在星星的軌跡上,那麼就由我來打破給你們看好了。”

“是啊,你的確有着改變的能力,但又能改變多少呢?”

“你就等着瞧吧,”我笑笑,“到最後,由你來告訴我,我改變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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