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鳳來儀”主人的十九歲生日盛京人士是決對不會錯過的。這位擁有號稱“天下第一莊”的有鳳來儀的主人歐翔,小小年紀便已名滿天下。傳說他出生於江南富商之家,十四歲來到盛京,白手起家,由酒樓做起,將商鋪做到各個行業。見過歐翔的人,說起這位年輕的莊園主人,一向都是讚不絕口。歐翔其人:一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通,無一不曉;二來,宅心仁厚,廣施仁德;三來,男生女相,貌若天人;四來,瀛弱多病,足不出戶。這一切都爲此人蒙上迷一般的色彩。從三年前“有鳳來儀”落成時起,每到清明時節,“有鳳來儀”都會大辦遊園會來慶祝莊園主人的生辰,廣邀天下文人墨客集於園中,呤詩作對,品酒賞花,好不快活。
“卟——”
聽完彙報,我一口茶噴了出來,正中宋寧那張討打的臉。
“莊主可還滿意?”
“宋寧……”
“在。”
“雖然當初的確是我叫你們在外面放話來渲染本莊主的神秘色彩以求商業效益……”
“是。”
“爲什麼這些傳言一年比一年玄?我不是叫你們見好就收嗎?”
“呵呵……這個……傳言就這樣,越傳越玄嘛……這樣的還是最正常的說法呢。您也不是經常說什麼‘名人效應’什麼的,下面的人又是忠心耿耿,巴不得您被所有人疼呢……”
“疼你的頭!”我把厚厚的賬本一下子敲到那張奸笑着的臉上,“適當的傳言能夠帶來利潤效益,過了就變緋聞!還有,誰叫你們在外面傳些什麼‘男生女相,貌若天人’的?!要傳也得傳‘玉樹臨風,貌比潘安’吧?”
宋寧一臉委屈地叫道:“冤枉啊!莊主!這可不關我的事!還不是園子裡那些個沒事的風流名士們,到處寫詩寫賦地誇您長得好看來討好您!現在您可已經被稱爲‘東溟第一美人’了呢!不過潘安是誰?”
“不關你的事。”我沒好氣地拿起一封信丟給他,“現在先把這個什麼‘尋芳客’給我解決了!”
宋寧拿出信件看了看,然後很沒形象地大笑起來。虧他還長了張“玉樹臨風,貌比潘安”的臉,卻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白白浪費了那張好皮囊。
從去年開始,每隔一兩個月便有采花大盜來闖園子,雖然總是還沒到內院就被抓到,我卻真真被那些滿是淫詞穢語的書信鬧得一個頭兩個大。
“清明當天有貴客臨門,我可不想在那時候出什麼差錯。”
“是……呵呵……莊主,抓到了還是照舊處至嗎?”
“照舊!閹了當太監!”
與宋寧討論完相關事益,我回到翔鳳館,卻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下面的人說他在荷花池那裡,我便獨自尋了來,果然看到他在水榭中呆呆地坐着。
“錦潤。”
放緩了聲音叫他的名字,那人回過頭,飛快地跑到我面前笑眯眯地摟着我。我把他拉到桌邊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給他。
“是父王的信!”他高高興興地打開讀了起來。
五年前因那些吊命的奇藥和花言巧語取得老國主的信任之後,我得到了能夠隨時出入禁宮的令牌,並在韓霖的幫助下見到了瑞王西門浩然。讓他們父子相見之後,我以爲西門錦潤就會乖乖地回去西錦,誰知他卻鐵了心賴上我,加上我的心中偶想瑞王又跪下來求我,我才勉爲其難地收下他。
說到我偶像,錦潤他爹,四十幾歲的人了,相貌竟如二十出頭的青年一般嬌柔美豔,難怪即使在他被囚以後這麼多年,關於他的傳言仍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錦潤被西錦國主騙出西錦,便是想在中途殺掉,如果他現在回去了也難逃一死。
對於此事我十分疑惑,錦潤雖然算不上智障,但腦筋也笨得可以,還不通人情世故,這樣一個沒有威脅的人爲什麼西錦國主一定要殺掉?然後瑞王便告訴了我一段不爲人知的陳年往事。
當年錦潤出生之時,天降異兆,剛剛升起的太陽將天邊所有的雲霞都染成了紅色。然後瑞王府外來了一個一身白衣的高人,說此子乃天將下凡,雖是王儲之命,然神將下凡必有大凶之禍。他叫瑞王將錦潤交給他,等錦潤成年之後再將他送回。然而當時瑞王年輕氣盛,怎會將自己的孩子交給一個陌生人?高人無法,給了瑞王一個錦囊,道,此子日後必有大禍臨頭,到那時再將錦囊打開,方可救他一命。錦潤小時候聰明絕頂,三歲學文五歲學武,人人都道是天降奇才。然而到他八歲的時候,卻生了一場大病,性命垂危。瑞王這纔想起高人的錦囊,按所書之方尋來藥物,保住了錦潤的性命。只是從此之後,聰明的錦潤就變成了笨蛋,文不成武不就,遍請天下名醫也毫無辦法,算是葬送了一生。
當時我問瑞王,錦潤生病的時候是什麼症況。他說,就像是一般的風寒發燒,卻是任何藥石都無用,反而會加重病情。直到按那高人的方子配了藥吃過纔好。我問他方子還在不在,必竟事隔多年,怕是早就丟掉或壞掉了。瑞王說那藥方見光之後,第二天,那上面的字跡便消了個乾乾淨淨。我便問他還記不記得上面寫了些什麼藥。他說只記得上面有一味藥叫做“海中花”,因爲其它的藥雖然珍貴,而身在高位,卻也能夠尋到。只是這“海中花”,當時卻不知是何物,正在求而不得之時,那高人差了他的徒弟將藥送上,方纔救了錦潤一命。我又問那“海中花”是何種形狀顏色,瑞王卻是搖頭,說那東西送來之時已被封幹磨成了黑色的粉末,嗅之無味。
我又問他記不記得錦潤生病的確切時間。他說是天錦三年十二月中旬,還記得錦潤生病之前錦城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
聽到這裡,我默然。西錦的天錦三年,正是□□雍天二十四年。那一年,錦潤八歲,歐陽翔鳳五歲。歐陽翔鳳五歲時一場大病,高燒三日,藥石無醫,毀了他的奇經八脈,卻正是雍天二十四年,天錦三年,十二月中。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症狀,這,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我問瑞王還記不記得那高人和後來送藥的徒弟的模樣,有無什麼特徵。他說只記得來者看起來年過古稀,一身白衣滿頭華髮,卻是混在人羣中便找不出的普通相貌。後來送藥的徒弟大概十幾歲的樣子,也是一身白衣,普通相貌。只有一點很奇怪:如果那高人早在錦潤出生之時便配出了日後的解藥,那麼□□定然也是他交給要害錦潤之人,或者他便是直接下毒之人。
當年的錦潤和我的病症八成都是中毒。奇怪的是,錦潤是因爲得到了解藥而痊癒,而在歐陽翔鳳的記憶中,卻是高燒三天之後奇蹟般地自己好了起來。
看着眼前讀信讀得那麼開心的錦潤,我實在是無法相信自己的結論:將要與其他三王一起爭奪天下的西方王星便是西門錦潤。如果他沒有被□□毀去智力,現在又該是什麼樣呢?而要說他被害是因爲他是西方王星,那歐陽翔鳳又是怎麼回事?南方的王星在歐陽嘯天死之後隕落,那麼毫無疑問就應該是歐陽嘯天了,那麼歐陽翔鳳又是因爲什麼原因被害?
“清明?我臉上有什麼嗎?”
他不解地摸摸自己的臉,再奇怪地看着我。我笑笑,道,“沒什麼,錦潤,你真是越長越好看了。”
“是嗎?”他開心地笑起來,伸手來捏捏我的臉,說,“我覺得還是清明最好看呢!連天香樓的明月都沒有清明好看!”
我一愣,然後“啪”地給了他一個耳光,怒道:“西門錦潤你竟然給我去逛妓院還把我跟那些下三流的娼妓比!”
他被我打傻了眼,臉上迅速起了一片紅腫。
“我、我……”
“我什麼我!好啊,西門錦潤,你到是學乖了。天香樓的明月是吧?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讓天香樓關門?!居然拿我跟娼妓比?!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清、清明,清明不要生氣。我又做錯什麼了嗎?我、我改,我都改,清明不要生氣了……”
我不理他,將他一個人拋下,回到翔鳳館。他一路跟過來,不停地道着歉。我坐下來喝茶,他就坐在一邊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理他,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打轉。
“你什麼時候開始逛妓院的?”
“去年冬天……”
“去了幾次?”
“嗯……十來次吧……”
“跟誰一起去的?”
“宋管家。”
宋寧?他還嫌整天事不夠多嗎?有閒心帶錦潤去逛妓院,看我怎麼收拾你。
“你只去過天香樓?”
“嗯……”
“除了明月,還有誰跟你有關係?”
“還有秋玲和碧雪。”
呵,這小子。這方面到不笨,當初那個藥怎麼不乾脆把他變成白癡加無能算了。
雖然知道身爲男人,有生理需求是很正常的。像錦潤那樣一個熱血方剛的成年男子,說他不找女人還真奇怪了。而當聽到這種事的時候,我還真是大大的吃了一驚。一來因爲他老是笨手笨腳,什麼事都不知道,二來是因爲肥水流了外人田,“有鳳來儀”的怡紅院裡,哪個姑娘不是天姿國色,又有氣質又有教養,宋寧卻偏偏帶錦潤去外面沾野花染野草。
不過我在內院裡做的那些生意是一點也沒讓錦潤知道的。因爲下意識地不想看到他那張臉上露出我沒見過的其它表情。
“好吧,我明白了。”
“清明明白了嗎?連我自己都沒明白呢。”
我白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對他說:“錦潤,我明白你身爲一個有正常生理反應的男人是有這種需求的。不過你要明白,你身爲‘有鳳爲儀’的人,怎麼能去找那些沒品的野花野草呢?你有什麼需要你就跟我說呀,我答應了瑞王照顧你就一定會滿足你的任何需求的。你要找什麼樣的人沒有,怎麼就跟宋寧在外面去鬼混呢?”
“咦?清明會答應嗎?可是,宋管家說要是我跟清明說了,一定會被清明殺掉的……”
“你聽他胡說什麼呀,這種事很正常啊,我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嗎?”
“是、是嗎?”聽到這個消息,他似乎很高興,興奮得滿臉通紅。
“雖然我總是在罵你,可我是爲你好啊。反正你遲早有這麼一天,早點讓你見識見識也是對的。”我在心裡盤算着找怡紅院的哪個姑娘陪錦潤,必竟錦潤的心智就像是個小孩子,要讓他學會個中歡愉,也要讓他懂得節制,還要讓他不至於受到傷害……
“早、早知道清明會答應,我就早點跟清明說了,也不會去找那些姑娘……”他笑得像朵花兒似地撲上來抱着我,沒想到他人雖笨,到是個大色鬼,一聽我答應他去找姑娘就高興成這樣。
然而接下來的狀況卻大大地出乎了我的意料。他大力地抓住我的肩膀,狠狠地吻上了我的嘴,在我因這詭異的狀況而腦袋裡一片空白之時,一個熱熱滑滑的東西便侵入了口腔。
“唔……”
“啪”。
第一個聲音是我一腳踢在他肚子上他痛得哼了出來,第二個聲音是我狠狠地賞了他一巴掌。
“清明?”他一臉無辜地望着我,似乎對我的行爲很不理解。
“你幹什麼呢?”
“幹什麼?當然是幹那個事。清明不是答應了的嗎?爲什麼又要打我?”
“我答應你什麼了?”
“咦?”他一臉不服地對我說,“清明剛纔不是說明白了我的意思嗎?你答應了我的!就算是明月他們,答應了也不會反悔的。”
“你……”
“你答應了的,怎麼能反悔呢?”
“我……”
生平第一次被人問得啞口無言,而看到他開始浮現了水汽的眼睛,卻突然不願罵他了。
“你確定你弄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你的意思,不就是答應和我做那個事嗎?”
我真是無語問蒼天。搞了半天,我和他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我是說,”我耐心地對他講道,“你有需要就跟我說,我會去幫你找更好的姑娘。並不是說我要和你做那個事,明白了嗎?而且,我是男人,不要把我當女人!”
“我知道清明是男人啊,再怎麼漂亮也變不成女人的。”
“你知道我是男人還想和我做那個事嗎?”
他急忙點點頭。
我又一次無語問蒼天。搞了半天,這傢伙是個斷袖。難怪宋寧要說我知道了會殺了他的。
“好吧,我明白了。”反正斷個袖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怡紅院改泌竹院就是了,“既然你喜歡的是男人,我就給你找幾個小倌好了。喜歡什麼樣的?”
“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清明!”他衝上來死死地將我抱住,道,“自從我發現想跟清明做這個事以後,我就好痛苦。宋管家說清明會生氣,所以帶我去了天香樓。可不管是明月還是秋玲,我做的時候只想着清明你而已啊!今天好不容易清明說答應了,可是爲什麼又要反悔呢?我不要其他人,我就只要清明啊。”
握緊的拳頭去遲遲沒招呼到他身上。我咬咬牙,心裡泛上一股酸酸的感覺。他是真的把我放到了心上,從他笨拙的語言中便可輕易得知。然而我卻不知道如何去拒絕。我能給他優越的生活,卻總是對他不好,很少好聲好氣地和他說話,要是手頭有什麼事的時候他來找我,我更是連打帶罵,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
是啊,我對他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的,再傷害一次又有什麼關係?
“放開我。”
“清明?”
他愣愣地放手,似乎不明白爲什麼我的語氣會這麼冰冷。
“你以爲你是誰?你又以爲我是誰?像你這樣的笨蛋我怎麼可能看得上眼?別在那裡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你這樣的人也只配去那些下三流的妓院裡找樂子。不過好歹你是瑞王交給我照顧的,我能給你找幾個人就已經很不錯了,還想登鼻子上臉嗎?聽着,以後離我遠點,別讓我在十丈之內看見你。你真讓我噁心。”
起身走了出去,我沒有回頭,也無法回頭。